次日一早，艾黎和贝莱丝早早来到了舞厅中央，和其他女仆站在一起等候萨丽。有了昨天的教训，两人也不敢再卡点来到舞厅。当萨丽踩着慵懒的步伐踏入舞厅时，她那双狭长的眼睛立刻锁定了提前到场的二人。一抹讥诮的笑意在她唇边蔓延："哟，今天倒是学乖了？"她慢条斯理地绕着两人踱步，"既然地板已经擦得够干净了，今天就给我把这舞厅里所有的装饰都擦一遍吧。"
萨丽摆摆手，示意贝莱丝和艾黎离开。贝莱丝握紧了拳头，她强忍着怒火，拉着艾黎就要去拿清洁工具。舞厅内琳琅满目的装饰令人窒息——从天花垂下的水晶吊饰，墙壁上镀金的画框，到各处摆放的珍贵摆件，无一不需要精心擦拭。
就在两人专注于工作时，一阵尖锐的争吵声突然划破舞厅的宁静。
"萨丽！你还要不要脸了？"一个与萨丽面容相似却更显凌厉的女子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她手中攥着一份清单，指尖因愤怒而颤抖。"这批新到的珐琅花瓶明明是配给花园的，你的人凭什么半路截走？"
萨丽慵懒地靠在柱子上，把玩着自己的发梢："萨提亚小姐，说话要讲证据。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的人拿的？"
“证据?”见萨丽压根不认账，萨提亚心里的怒火更强烈了，她冷笑一声，狠狠讲清单拍到桌上：“你别欺人太甚!这批货物交接清单上写的清清楚楚，我劝你最好赶紧把珐琅花瓶还回来，不然我们闹到女侍长大人面前，彼此都难看!”萨丽双手叉腰，毫不示弱：“那你去女侍长大人面前说啊？看她信谁！”两人越吵越凶，周围的女仆们都停下手中的活，战战兢兢地看着。艾黎和贝莱丝对视一眼，贝莱丝拍了拍一旁看戏的女仆：“姐姐，萨丽阁下怎么跟别人吵起来啦?”
女仆见萨丽和萨提亚吵的热火朝天，一时间也顾不上这边，这才开口说道：“萨提亚阁下是萨丽的表妹，两人一同进宫，能力也非常出众，舞厅的分管女官位置空缺之后，原本女侍长是有意提拔萨提亚阁下当舞厅的分管女官，但据说当年，萨提亚在晋升考核当天突然一病不起，缺席了考核，萨拉顶替了她的位置先一步当上分管女官。”
“你也知道高级仆人的待遇有多好，虽然后面萨提亚也当上分管女官，但是舞厅和花园终究是天壤之别，两个人也就此结下了仇怨。”
艾黎和贝莱丝心中的疑惑瞬间消散，一个是每个月能接见到达官贵人的肥差一个只能负责花园的洒扫，这心里的落差无处宣泄，萨提亚只能把气撒在了萨拉身上。
“萨拉，你别欺人太甚，你敢对着莉莉希亚女神发誓当年的事，你绝对没有动过手脚吗？你心里清楚分管女官的位置只能在我们两人之间产生，我当年为什么突然一病不起，你当真不知道隐情吗？如果当年，我没有喝你的茶，舞厅和女侍长大人心腹的位置都应该是我的!”萨提亚当着众人的面质问起萨拉
"胡说八道！"萨丽猛地直起身子，声音却泄露出一丝慌乱，"当年是你自己身体不适，与我何干？现在倒来血口喷人？不过是你自己没那个本事罢了。” 萨提亚冷笑一声，“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那天早上我还好好的，就喝了你送来的茶后突然上吐下泻。医师说是食物中毒，可那天我除了你的茶什么都没吃！"
萨丽的瞳孔骤然收缩，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这个反应无疑证实了萨提亚的指控。周围的侍女们交换着震惊的眼神，窃窃私语如涟漪般扩散开来。
就在这时，萨提亚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封泛黄的信笺："看清楚了，这是当年医师的诊断书！上面明确写着'疑似药物中毒'！萨丽，你还有什么话说？"
萨丽的面容扭曲了一瞬，随即歇斯底里地扑向萨提亚："把那个给我！"两人扭打在一起，萨提亚的发髻散开，萨丽的衣领也被扯破。
"住手！"一声威严的呵斥从门口传来。女侍长在守卫的簇拥下踏入舞厅，锐利的目光扫过混乱的场面："成何体统！"
女侍长冰冷的声音让扭打在一起的两人瞬间僵住。萨提亚率先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两步，散乱的发丝黏在泛红的眼角。萨丽则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扑到女侍长脚边，裙摆在地上拖出凌乱的痕迹。
"大人！萨提亚她——"
"够了。"女侍长抬手制止，鎏金的袖口在灯光下闪过一道冷光。她拾起地上泛黄的诊断书，只是略扫一眼便将其撕成两半。"五年前的旧事也值得大动干戈？萨提亚，你太让我失望了。"
萨提亚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被撕碎的纸片像枯蝶般飘落在地。"大人！这上面明明写着——"
"写着什么重要吗？"女侍长突然提高音量，镶嵌宝石的指甲戳向萨提亚胸口，"当年让你负责皇家花园，是看中你父亲在园艺协会的地位。可这些年你简直毫无建树。"
舞厅角落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艾黎注意到萨丽嘴角扬起转瞬即逝的弧度，而萨提亚的脸色已惨白如纸。
"所以…大人是要包庇到底了?"萨提亚的声音开始发抖。
"住口！"女侍长猛地拍响身旁的鎏金茶几，震得水晶吊灯叮当作响，"萨丽执掌舞厅以来，每个月的宴会操办的井井有条。上个月大公夫人还特意称赞过舞厅的布置。"她缓步逼近萨提亚，熏香的气息混着压迫感扑面而来，"而你，除了翻旧账还会什么？"
艾黎感觉贝莱丝的手突然攥紧了自己的衣角。她们看见萨提亚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在黑色裙装上洇开暗红的花。
女侍长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已恢复往日的优雅："萨提亚阁下身体不适，送她回房间休息。"
萨提亚被守卫架着离开了舞厅。当骚动终于平息，女侍长环视噤若寒蝉的女仆们，最后将目光落在艾黎和贝莱丝身上："今日之事，若有人敢传出去..."她没有说完，但指尖划过颈项的动作让所有人心头一颤。
直到女侍长的脚步声彻底消失，萨丽才虚脱般靠在柱子上。她恶狠狠地瞪向众人："还愣着干什么？继续干活！"
贝莱丝凑到艾黎耳边低语："没想到女侍长大人还有这一面，我看她面试的时候很和蔼啊..."
"嘘。"艾黎摇头，手中的抹布无意识地擦拭着画框边缘。心里却想到了一个绝佳的主意。
午餐的钟声准时响起，餐厅内银制餐具的碰撞声与低声交谈交织成一片。高等仆人身着笔挺的制服，鱼贯而入，在铺着雪白餐巾的长桌旁优雅落座，萨提亚和奥多的位置空悬。艾黎站在餐厅角落的阴影里，嘴唇几乎不动地对贝莱丝耳语了几句。贝莱丝眼睛瞬间瞪圆，下意识想拉住她，但艾黎已经像一尾灵活的鱼，悄无声息地从侧门溜了出去，消失在走廊的阴影里。
在餐厅另一侧，西蒙的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恰好捕捉到艾黎溜走的背影。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手链——冰凉一片，毫无回应。艾黎切断了联系。一股焦躁感涌上心头，他不知道艾黎要去做什么，这种被隐瞒的感觉让他坐立难安。
等到低等佣人们终于被允许入座，西蒙、吉尔、贝莱丝围坐在一张矮桌旁。粗糙的燕麦粥寡淡无味，盐水煮土豆散发着单调的气息。西蒙食不知味，目光频频扫向餐厅门口和贝莱丝。
“贝莱丝，”西蒙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手中的木勺在燕麦粥里搅出不安的漩涡，几乎没发出声音，“艾黎刚才跟你说了什么？她去哪了？”他的声音紧绷，透露出明显的担忧。
贝莱丝猛地抬头，嘴角还沾着一点乳白色的粥渍，眼神像受惊的小鹿。“西蒙哥哥你怎么知道？”她慌忙用袖口擦了擦嘴，眼神迅速瞟了一眼周围，然后飞快地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艾黎说了...这是我们的秘密。她让我别告诉任何人。”说完便埋头继续喝粥，勺子碰得瓷碗叮当作响，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西蒙眉头紧锁，正想再追问，旁边的吉尔放下了手中的黑面包。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西蒙的焦虑和贝莱丝的紧张。不同于之前的促狭，此刻他的眼神温和而关切，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
“贝莱丝，”吉尔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他身体微微前倾，确保声音只在他们三人之间传递，“西蒙不是想打探你们的秘密。他只是担心艾黎。”他看着贝莱丝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肩膀，语气更加柔和，“你也看到今天早上舞厅那场风波了，萨丽和萨提亚阁下闹得那样难看。这王宫里的水很深，稍有不慎就可能卷入麻烦。艾黎她……很勇敢，也很有主见，但有时可能太急于求成。” 他的话语中流露出对同伴的了解和关切，没有丝毫的戏谑。
贝莱丝抬起头，对上吉尔那双清澈而真诚的眼睛。吉尔的担忧是实实在在的，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但承诺依然沉重。“我知道西蒙哥哥担心，吉尔……我也担心。但是……艾黎她让我发誓保密的。”她声音里带着为难。
吉尔点点头，表示理解：“信守承诺是非常宝贵的品质，贝莱丝，这很好。”他先肯定了贝莱丝的行为，然后话锋一转，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郑重，“但是，朋友之间，或者说，像我们这样处境相同的人之间，有时候相互的安全比一个秘密更重要。艾黎独自行动，我们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她面对的是什么。万一……”他没有说下去，但担忧之情溢于言表，“我们不需要知道具体计划，只需要知道一个大概的方向，或者她是否安全。这样，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们才能及时知道是否需要帮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被动地担心。”
他看向西蒙，又看回贝莱丝，眼神坦荡而公正：“我理解你的为难，贝莱丝。但请你也理解我们的担忧。我们是一同入宫的，是一个整体，在这里，我们只有彼此可以依靠。”这番话没有逼迫，只有设身处地的分析和基于团队安全的恳切请求。
贝莱丝咬着嘴唇，内心挣扎着。吉尔的真诚和道理打动了她。她看了看一脸忧色的西蒙，又想起艾黎离开时坚定的眼神。最终，她像是下定了决心，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在用气声说：“她……她说要去见一个人…在……在比较偏僻的走廊那边……”她没有说出萨提亚的名字，也没有指明具体房间，但提供了一个大致的方向，这已经是她认为不违背承诺又能让同伴安心的最大限度了。
西蒙紧绷的肩膀明显松了一些，他感激地看了吉尔一眼。吉尔则对贝莱丝露出了一个安抚和赞许的微笑，那笑容温暖而真诚，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谢谢你，贝莱丝。这已经足够了。知道她的大致方向，我们心里也有个底。”他拿起一块黑面包，自然地递给贝莱丝，“快吃吧，下午还有活要干。记住，如果她回来晚了，或者你感觉哪里不对劲，一定要立刻告诉我们。”
贝莱丝接过面包，心里的石头仿佛也轻了一些，她轻轻“嗯”了一声。
这场围绕着艾黎去向的交流平息了。西蒙虽然依旧担心，但不再像无头苍蝇。吉尔则默默地记下了“偏僻走廊”这个信息，心中盘算着稍后是否有机会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去那个区域附近留意一下动静，转头开始和贝莱丝绘声绘色的讲解，今天他和西蒙是怎么“坑害”奥多的。
而此时，艾黎正站在萨提亚房门外。她屈起纤细的手指在雕花木门上轻叩三下，声音轻得像是老鼠啃噬墙根。
屋内传来萨提亚虚弱又警惕的声音：“谁？”艾黎轻声说：“萨提亚阁下，我想和您谈谈。”门开了一条缝，萨提亚惨白的脸在阴影中浮现。她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原本精致的发髻松散凌乱，但眼中的傲慢丝毫未减：“我记得你，今天早上被萨丽刁难的低等仆人。”
艾黎不等邀请便闪身入内，反手将门锁咔哒一声扣上。房间里弥漫着草药与眼泪的苦涩气味，梳妆台上的镜子被黑纱覆盖——这是宫中失势者的传统。
"我能帮您夺回舞厅。"艾黎单刀直入，看着对方瞳孔骤缩，"让萨丽为那杯加料的牛奶付出代价。"
萨提亚突然暴起，指甲掐进艾黎的手臂："你从哪听来的谣言？！"但她的颤抖出卖了她。
艾黎不慌不忙地走到萨提亚面前，紧紧抓住了她的手，用极尽压迫的姿态直视着萨提亚：“3年前考核的前一天，您喝了萨丽送来的安睡牛奶，结果第二天您就高热一病不起，她代替了您的位置坐上的舞厅的分管女官。后来您找到医师能够证明萨丽在牛奶里下毒，可是考核已成定局，再无更改可能，你恨她，我说的对吧?萨提亚阁下”
梳妆台上的香水瓶被萨提亚撞倒，琥珀色的液体在羊绒地毯上洇开。她像看怪物一样瞪着艾黎：“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艾黎微微一笑，反而向前逼近一步。晨光从窗帘缝隙刺入，：“萨提亚阁下，我不仅知道这些，您每月克扣三成园艺经费的人，捞了不少油水。但您别担心，只要我们联手，你的秘密没有人会知道。”
萨提亚的呼吸变得急促，她下意识摸向床头暗格——那里藏着几本烫手的账册。
艾黎突然露出天真的笑容，"请放心，只要您愿意和我联手，这些账本会变成萨丽罪证。"
"条件？"萨提亚终于从牙缝里挤出这个词。
艾黎行了个标准屈膝礼，裙摆在地上绽开完美的圆弧："只需阁下晋升后，在女侍长面前美言几句，让我接手花园。"
"哈！"萨提亚突然大笑，笑声里带着歇斯底里的颤音，"好个野心勃勃的小老鼠。"她猛地揪住艾黎的衣领，却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比自己更深的疯狂。
两双同样燃烧着野心的眼睛在尘埃浮动的光线中对视，最终萨提亚松开了手："说说你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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