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兰,有个人引我来寻你。”陆鸣苒喊着,推开屋门,却只见陆帆帆在椅子上坐着玩镜子。
陆帆帆闻声抬头回应道:“孙姐姐在床上,不让我靠近。”
“小蝴蝶。”房间深处传来沙哑的低呼。
=陆鸣苒奔向房内,繁复而又沉重的床被深色的帷幔紧紧遮住,庄重又诡异。
孙静兰的双手纤细却毫无血色,此时从中挣脱出一小块空间,缓缓伸出,拍打着床边,似是在寻些什么。
陆鸣苒赶忙拉起她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脸边。
“命不久矣。”此时孙静兰的声音听上去比刚才还要虚弱。
“小蝴蝶,”孙静兰起身用力晃晃被陆鸣苒握住的手,却没有成功挣脱开,“没关系的。”
陆鸣苒握着她的手,泪珠悄然滚落:“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罢了。”
陆鸣苒:“是孙鸿?”
提起这个名字,孙静兰赶忙将她的手握紧了些:“小蝴蝶快别说了,你就当是成全我。”
陆鸣苒眉头一皱。
“什么是成全?难道是让你继续如此度日吗。他们什么都不肯与你说,你怎么就总是相信他们,不愿意信我?”陆鸣苒难掩心中的愤怒悲戚。
她曾想过无数次帮她离开孙家,每次得来的都是拒绝。
“没关系的。”孙静兰道。
陆鸣苒本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引起自嘲,二人沉默许久。
忽的,她感受到孙静兰的手边耷拉下来一股冰凉,是一有些年头的玉镯,如今甚至微微犯浊。
想起门外的沈重泱,陆鸣苒看着那玉镯说:“有人引我来见你,我唤他进来可好?”
孙静兰微微点头。
沈重泱在门外见到愤懑走来的陆鸣苒,不觉有些诧异。
方才还是容光焕发,如今脸色阴得像是要吃人。
“我会在门口守着。”陆鸣苒的声音同样低沉,“绣工的内容不是非她不可,不要劳她的心神。”
“知道了。”
沈重泱推门而入,重重的霉气扑面而来,下意识捂住口鼻。
孙四小姐这个角色命途多舛,演绎难度六颗星,很容易落得个不得善终的结局。
房间深处深色的帷幔挡着,沈重泱见不到她的面容。
“孙小姐安好,我是沈重泱。”沈重泱坐在陆鸣苒刚才的位置上,温生打了个招呼。
“沈先生为何来寻我?”孙静兰问道。
沈重泱听着,她的声音十分沙哑,像是感冒了,于是轻松说道:“不满孙小姐,我正担任手工老师,但教材中还有些刺绣工艺我实在不懂,在上海初来乍到,所以拜托了陆小姐,来请教一二。”
孙静兰轻咳一声:“这对我来说倒是简单,你可有带教科书来?”
“带了。”
沈重泱起身去门口的布包里拿书,不远处门框下的阴影迅速散去。
陆鸣苒离开了。
“鸣苒一直很照顾我。”孙静兰自顾自开口道。
床榻在房间深处,恐难发觉外面的变动,沈重泱放下手中的课本,心中有些疑虑,问道:“孙四小姐已经知道了我的真正来意?”
孙静兰沉默许久,又轻咳一声说:“我是将死之人,行到水穷处,早已不堪托付,沈先生若是想劝我离开孙家,还是罢了吧。”
沈重泱松了一口气,这是将他误认为陆鸣苒请来的说客。
万一这孙静兰真在某时扶了个年轻的穷小伙子,那恐怕是说不清了。
见沈重泱依旧拿着课本微笑着前来,孙静兰径直下了逐客令:“沈先生,你请回吧。”
“孙四小姐误会了,”沈重泱想起孙静兰的CP郑瑜,继续说道,“我来是想寻一位故人。五年前,她与我在渡口边有过一段缘分,我们相谈甚欢,还承诺会来娶她。”
那是孙静兰生命中为数不多的美好。
“你是郑,”孙静兰变得激动,几乎想要掀开帘子,“不,你不是他,你是沈二公子。”
如若孙静兰不能随陆鸣苒离开,怕是等不到那功成名就再前来寻人的郑瑜了。
那位Z倘若是她的角色,估计醒来要伤神许久。
“确是郑君托我来看你的,他希望你能好好地等他来接你。”
“是吗?”孙静兰的语气中显然增了许多力气,满怀希望地问道,“那他现在在何处?”
“前些天他去信到我家中,如今正在广州行随家中做生意。”沈重泱按照郑瑜的设定说道。
“做生意好,做生意——”孙静兰语气中的笑意骤停,竟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深色的帷幔上多了几滴血迹。
沈重泱原本想借机拿出专给测试员催眠用的小球,却被这猛烈的巨咳吓得呆站起来。
“静兰!”陆鸣苒夺门而入,径直掀开帘子,扶起孙静兰。
孙静兰此时面色苍白,脖子上虽有些块状红斑,却已经有淡去的意思。陆鸣苒揽着孙静兰,再次双眼含泪,几乎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你同她说了些什么?”陆鸣苒瞪着沈重泱狠狠地问道。
沈重泱连忙摆摆手。
然而此刻孙鸿带着几个壮丁闯进门来,仓促先行了个礼,就审问似的看向陆鸣苒和孙静兰:“发生何事了?陆小姐。”
陆鸣苒冷声问道:“孙伯父,静兰是何时病的?我怎么没听说。”
“陆小姐,您往返北城总是匆忙,还没来得及通知您。”孙鸿身边的家丁开口。
“那为何不把她接到医院去。”
“不可啊陆小姐,静兰小姐自己也想呆在家中。”陆鸣苒看向声音来源,仍旧是那抢话的家丁,他紧紧盯着孙静兰的眼睛,神态中没有半分敬重。
“是吗?”陆鸣苒摸了摸腰间的小包。
孙静兰在陆鸣苒的怀里轻咳,没有回应。
孙鸿见状,回头踹了一脚那抢话的家丁,对陆鸣苒笑眯眯地说道:“天色不早了,我孙府还有要事。请来送药的护士也快来了,不如陆小姐和沈先生留下来吃口便饭?”
陆鸣苒听出其中的意思:“不必了,我们走,明日再来便是了。”
“对不住了,小蝴蝶。”孙静兰在背后对陆鸣苒缓缓说道。
陆鸣苒轻笑一声,没有回头。
去院子里接上陆帆帆,三人在众多家丁的注视下离开。陆鸣苒在前,脚步倒是稳健踏实,沈重泱却觉有些难为情,时不时地整理整理衣襟。
今日不算没有收获,孙静兰好似重病,又没有什么医治的心思与条件,他只需等着她离世,看看外面是否传来消息便可确认自己的工作是否完成。
工作有进度,便算是轻松的。沈重泱这会儿倒有心思看看车窗外的人间百态,然而坐在陆鸣苒旁边,总感到哪里有些凉凉的。
“姐姐,我们要不要安排人去照看孙姐姐呀。”陆帆帆打破车内的沉默。
陆鸣苒摸摸她的头:“帆帆不用操心。”
车子停在丰乐门门口,陆鸣苒示意沈重泱也下车:“我饿了,先吃饭吧。”
沈重泱:……
沈重泱想起昨日在大庭广众之下唱的那一曲,有点手足无措。
陆鸣苒看透了他的犹豫:“放心吧,有我在昨天的事也不会有人议论你。”
虽说这设定就是如此,但沈重泱还是觉得自己此刻有点像软饭男。
“一起吃吧沈老师,凤哥哥选的菜都可好吃啦。”
陆帆帆不过8岁,身高还达不到沈重泱的肩膀,她拉住他的小拇指,左右摇了摇。
沈重泱觉得她实在是可爱:“好。”
凤锦良正忙着,只是挖了一眼沈重泱便让伙计引三人到了二楼的包间。
和外面的散座不同,包间是更具中世纪风格的西洋布置,十分华丽,而迎面的墙上挂着一幅金镶边画框,框中确实空空的。
“你和宋家两兄弟在一起,宋南复那个混子没跟你再多说点孙府的事?”多亏了沈重泱,自己才能察觉孙家的事,陆鸣苒拉他坐下,还给他倒了杯茶。
沈重泱自然地接过,喝了一口放下,回道:“没有。”
陆鸣苒:“沈少爷好像也很习惯别人给你倒茶。”
沈重泱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没有。我只是有些渴了。”
“那宋南复也没跟你提些静兰的事?他可是消息最灵通的一个。”陆鸣苒微微一笑,没有继续难为他,直接继续刚才的话题。
“就是就是。”陆帆帆在一旁帮腔。
见沈重泱只是笑笑,陆鸣苒问道:“静兰可是你要找的人?”
“还未可知。”
“为何?”
沈重泱此时的思绪全在陆鸣苒身上,她依旧不像普通的NPC,竟会对自己的事情问得那么深,而今日的自己也总有些许被她审视的感觉。
陆鸣苒就像个定时炸弹,他不得不开始注意自己的言行,以免引起怀疑和设定的再次偏差,阻碍寻找进度和自己人身安全。
“孙四小姐的身体怕是不太好,沈某还没来得及与她多说些什么。”沈重泱说道。
陆帆帆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揪了揪沈重泱的袖口:“沈老师和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呀,帆帆可以听吗?”
陆鸣苒想起她的课业,“非礼勿听”是陆帆帆昨天新学的。
“放心吧,姐姐的话,帆帆都能听。”
“菜来了——生煸草头、烤乳鸽、鸡圈肉、松糕。”凤锦良亲自端菜上来,后边跟了三个小伙计,陆鸣苒收起所有的谨慎,眼直勾勾地盯着这些菜依次上桌,期待地不得了。
沈重泱看着她不免有些好奇。
“你辛苦啦,凤老板。”看着所有的菜都布好,陆鸣苒冲着凤锦良挤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凤锦良习惯性地配合:“请您享用啦,陆小姐。”
“噫。”
陆帆帆对他俩的例行交谈毫无兴趣,自顾自吃起来。沈重泱其实饿极了,见她已经动筷,自己也迅速开动。
“你尝尝这个。”陆鸣苒夹了一块乳鸽肉到沈重泱的碗里。
“对,小蝴蝶最爱吃的就是乳鸽。”
沈重泱闻声抬头,不知何时凤锦良竟坐到了陆鸣苒旁边,二人一齐冲自己笑眯眯地看着。
连嘴角的弧度都相仿,看起来还有些般配。
沈重泱:“谢谢。”
凤锦良倒也是个可选角色,职业开放,十分灵活,许多新晋的影视公司都爱用这样的身份去探索剧情来拍戏,是董事长最看好的。
而陆鸣苒和凤锦良的交集,倒像是认识许久的青梅竹马。
虽然自己的设定也勉强算是陆鸣苒的竹马,但总归是与她不太亲近的。
“好吃吗?”陆鸣苒对沈重泱的评价很是期待。
沈重泱点点头:“还可以。”
“呵呵。”陆鸣苒对这反应不是很满意,只能冲他尬笑。
吃完饭一桌人坐着聊天,凤锦良和陆鸣苒说起了许多最近发生的乐子,陆帆帆也笑的合不拢嘴,沈重泱像是有心事,默不作声。
于是陆鸣苒让司机把帆帆送回去后,站在沈重泱住处的楼梯下问:“沈重泱,今晚你一直琢磨什么呢?”
“想孙四小姐的病。”沈重泱如实回道。
陆鸣苒来了兴致:“你有何见解?”
“孙四小姐并非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她院子里又有绿草如茵,若是普通生病,又怎会窝在床幔之中。”
说着,沈重泱见陆鸣苒抬着头,怕她有些累,便走下楼梯靠近她。
“你看出来了,所以不愿与静兰相认?”陆鸣苒原本就对沈重泱有些疑虑,此时更是不愿他真的与静兰有什么关系。
沈重泱自然没有这个意思:“并非如此,我真的只是还没来得及问。”
他今日看出,孙静兰其实并不简单,对陆鸣苒的防备心远远大于自己。还有那突如其来的巨咳,像是故意要引来什么人。
而陆鸣苒对孙静兰和沈重泱之间的事也并未安心:“那就如你所说,不过静兰的事我自有想法,你只管与她相认,其他的不劳你操心。”
这闺中二人的自说自话的模样,相似极了。
沈重泱想起凤锦良与孙静兰对陆鸣苒的称呼,这倒是之前自己从不知道的,不禁问道:“他们为什么叫你小蝴蝶?”
陆鸣苒原本打算走了,闻声终于抬头看了看月光静谧下,有着灼灼目光的沈重泱。
他分明年纪不大,却全然没有少年稚气,让人琢磨不透,不得不处处防备。
“与你无关。”陆鸣苒轻声道,说罢径直离开,不再给沈重泱留任何说话的余地。
沈重泱静静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小声说道:“小蝴蝶,这样的名字倒是有些不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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