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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两清

那本簇新的蓝色练习册被陆望遥轻轻放回许盼汀的桌角,像放下一块滚烫的烙铁。自习室的寂静被刚才那声“啪嗒”彻底砸碎,此刻空气里塞满了无形的窥探,几十道目光黏在背上,沉甸甸的,带着无声的探究和窃窃私语的回响。许盼汀挺直的背脊像一根被拉满的弓弦,绷得死紧,指尖捏着笔,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塑料笔杆捏碎。她死死盯着草稿纸上那道被自己划得凌乱不堪的痕迹,视线却无法聚焦。眼前只有一片混乱的漩涡,搅动着刚才指尖触碰到的那片温热皮肤带来的、灭顶般的战栗和恐慌。

陆望遥缩在座位上,像只受惊过度的小动物。她把头埋得极低,蓬松的黑色短发几乎完全遮住了她烧得通红的侧脸,只留下一个红得滴血的耳朵尖。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咚咚咚的声音震得她自己耳膜发疼。她死死抱着自己的帆布书包,仿佛那是唯一的盾牌,能抵挡这令人窒息的尴尬和四面八方无形的视线。刚才俯身捡册子时,她甚至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自己背上。是为许盼汀感到的难堪,也是为自己那莽撞一碰引发的风暴感到无地自容。

时间在死寂的教室里变得粘稠而漫长。许盼汀强迫自己拿起笔,笔尖悬在草稿纸上空,微微颤抖。她需要抓住点什么,抓住那些冰冷的公式,抓住那条被打断的逻辑链。动量守恒…能量守恒…碰撞…对,碰撞。她的思路像一列失控脱轨的列车,被强行扳回原处,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专注。笔尖重重落下,在纸上划出深刻的痕迹,写下第一个公式。字母扭曲变形,带着发泄般的力道。她不再去想那本掉落的练习册,不再去想旁边那个散发着热源的人,更不去想那转瞬即逝却烙印在神经末梢的温热触感。她把自己更深地、更决绝地埋进那片由数字、符号和绝对理性构筑的冰冷堡垒里,一层层加厚冰墙。

陆望遥偷偷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一点眼睫。视线越过自己帆布包的边缘,落在许盼汀那只握着笔的手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手背上细小的血管微微凸起。那只手,刚才碰到了自己……陆望遥的心猛地一缩,一股酸涩的热意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她飞快地低下头,把脸更深地埋进书包的褶皱里。都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她非要赔那本练习册,如果不是她刚才手放的位置不对……许盼汀那么冷,那么骄傲的人,刚才那一瞬间惨白的脸色,像被狠狠刺伤了一样。陆望遥心里像堵了一团浸了柠檬汁的棉花,又酸又涩,闷得她喘不过气。她再也不敢看旁边了,只是死死盯着自己摊开的语文书,上面的方块字像一群游动的小蝌蚪,模糊成一片。

下课铃终于响了。尖锐的铃声像一把刀,猛地劈开了教室里凝滞的空气。桌椅挪动的刺耳声响、陡然拔高的喧哗声浪瞬间涌起。

许盼汀几乎是弹射般站起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她没有丝毫停顿,没有看陆望遥一眼,甚至没有收拾桌面上的书本,只一把抓起桌角的水杯和下一节课的历史书,像避开致命的瘟疫,脚步带着一种近乎仓惶的决绝,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教室后门。高马尾在急促的动作中甩出一道僵硬的弧线,背影消失在门口的光线里,只留下一片冰冷的空气。

陆望遥被许盼汀起身带起的风惊得缩了一下肩膀。她抬起头,只来得及捕捉到那个消失在门口的清瘦背影,像一道迅速溃退的冰线。桌上,那本崭新的蓝色练习册还静静地躺在桌角,旁边是摊开的草稿纸和没合上的物理书。许盼汀甚至没拿走自己的笔袋。

陆望遥看着那片狼藉的空位,心里那团酸涩的棉花瞬间膨胀、发硬,沉甸甸地坠着。果然……她真的被讨厌透了。连东西都不愿意和她放在一起了。她慢慢地、失魂落魄地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手指碰到自己那本摊开的、属于许盼汀的旧物理习题册时,动作顿了一下。深蓝色的封面,边角已经有了磨损的痕迹。她翻开,扉页上空白着,没有名字。再翻一页,就是昨天作业的位置。那个被许盼汀用铅笔戳破的黑色小洞,像一个冰冷的眼睛,静静地回望着她。

陆望遥的指尖在那个破洞边缘轻轻拂过。粗糙的纸面触感提醒着她昨天那场失控的意外。这本册子,连同那个破洞,都成了许盼汀想要彻底摆脱的“错误”和“失控”的证据。而自己那本簇新的练习册,就是那个笨拙的、试图覆盖“错误”的印记。现在看来,这覆盖本身,就是更大的错误。

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来。陆望遥飞快地把那本旧习题册合拢,连同许盼汀遗落在桌面上的笔袋、摊开的物理书和草稿纸一起,仔仔细细地叠放整齐。然后,她拿起那本崭新的、此刻显得无比刺眼的蓝色练习册,像捧着一个烫手的火炭。她把它端端正正地放在那叠整理好的书本的最上面。簇新的蓝色封面压在一堆旧物上,像一个格格不入的异类,一个沉默的讽刺。

做完这一切,陆望遥背上自己的帆布包,也离开了座位。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经过许盼汀空荡的课桌时,她最后看了一眼那叠被她码放得整整齐齐的书本,尤其是最上面那本簇新的蓝色练习册。阳光照在上面,反射着冰冷的光。她心里那个小小的、曾经因为对方一个“嗯”字而亮起来的光点,彻底熄灭了,只剩下冰冷的灰烬。

* * *

整个下午,那张靠窗的座位都空着。许盼汀没有回来。

陆望遥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像一株被霜打过的小草,蔫蔫的。空气刘海下的眼睛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偶尔偷偷瞟向那个空位,目光里只剩下空茫的失落和沉沉的沮丧。旁边的座位空荡荡的,那股熟悉的、带着疏离感的冷冽气息消失了,连同那点让她心烦意乱又忍不住靠近的青草阳光味也一并被抽走。整个空间似乎都变得空旷而冰冷起来。

放学的铃声终于响起。教室里瞬间沸腾。陆望遥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动作拖沓。她磨蹭着,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旁边空荡的课桌。那叠书本还整整齐齐地码放着,那本簇新的蓝色练习册在最上面,像个固执的纪念碑。

同学们陆陆续续走光了,教室里只剩下值日生扫地的沙沙声。陆望遥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最后的勇气,站起身,走到许盼汀的座位旁。她伸出手,指尖带着点迟疑,轻轻碰了碰那本簇新的练习册光滑的封面。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她抿了抿唇,动作极快地,像是怕自己反悔,一把将那本新练习册抽了出来!然后,她把自己桌肚里那本属于许盼汀的旧习题册,飞快地、带着点负气般地,塞回了那叠书本的最上面!

做完这一切,她像完成了什么秘密任务,心脏砰砰直跳。她抓起自己的书包,逃也似地冲出了教室。走廊里空荡荡的,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带着一种仓惶的孤单。

* * *

许盼汀是踩着晚自习开始的铃声回到教室的。教室里灯火通明,弥漫着夜晚特有的沉静和书本纸张的味道。她脸上的血色已经恢复,重新覆上了那层惯常的、冰封般的平静。只是眼神比平时更深邃,更冷硬,像被重新淬炼过的寒铁。

她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目光落在桌面上时,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桌面被整理过了。她的笔袋、物理书、草稿纸被整齐地叠放在一起。而放在最上面的,不是她遗落在这里的那本簇新的蓝色练习册。

是她那本旧的、深蓝色的、带着那个耻辱破洞的物理习题册。

那本崭新的练习册,不见了。

许盼汀的视线在那本旧册子熟悉的、磨损的封面上停留了一瞬。那个黑色的破洞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她。她伸出手,指尖拂过封面,粗糙的质感带着一种冰冷的熟悉感。她翻开扉页,自己的名字依旧清晰地写在上面。翻到昨天作业那页,那个被铅笔尖戳破的小洞,赫然在目。

旁边,陆望遥正低着头,专注地写着英语卷子。蓬松的短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侧脸。她坐得离自己这边稍微远了一点,身体微微侧向另一边,在两人之间划开了一道清晰的无形界限。她周身散发的气息不再是那种小心翼翼的、带着暖意的靠近,而是一种同样疏离的、带着点赌气意味的安静。仿佛在说:你的“错误”还给你,我的“多余”也收回了。我们两清。

许盼汀沉默地坐了下来。她拿起那本失而复得的旧习题册,指腹在封面上那个破洞的位置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粗糙的触感带着一种奇异的真实感。她没有去找那本新册子,也没有问。

她只是将旧册子放在桌角,翻开,目光落在那些熟悉的公式和笔记上。冰凉的纸张气息钻入鼻腔,带着她熟悉的、属于自己掌控的秩序的味道。这本带着瑕疵的旧册子,此刻反而比那本崭新的、象征着“覆盖”和“补偿”的册子,更让她感到一种扭曲的安心。

她拿出笔,开始写作业。笔尖划过纸面,发出稳定而规律的沙沙声。侧脸的线条在灯光下冷硬如初,仿佛下午那场惊天动地的狼狈从未发生过。只有她自己知道,胸腔里那片被强行冰封的区域,冰层之下,那被搅动的暗流并未平息。那本消失的新册子,像一根无形的刺,扎在冰层深处,带来一种隐秘的、持续的、无法忽视的滞涩感。它提醒着她,有些东西被强行塞了进来,又以一种更突兀的方式被抽走,留下的不是空白,而是一个带着余温和棱角的空洞。

陆望遥依旧保持着那个微微侧身的姿势,专注地写着卷子,仿佛旁边那个冷冰冰的同桌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只是她握着笔的手指,指节也微微泛着用力过度的白色。

两人之间,只隔着不到半米的距离。却像是隔着一道刚刚经历过剧烈地质运动后、布满深深裂痕的冰川。冰川表面被重新冻结,看似恢复了平静的冰冷。但那深埋的裂痕里,无声地流淌着尚未冻结的冰水,带着刺骨的寒,和一种无法言说的、名为“两清”的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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