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再回复杜言峰的消息,杜施宁放下手机,把自己裹在被子里。
心情久久无法平静,她深吸一口气,起身。
凌晨12点,时佑军早早休息下了,客厅里的灯也关了。
一片寂静之中,一道嘎吱声显得格外突兀。杜施宁悄然打开门,目光落在沙发上鼓起的那一团。
被子平稳的上下起伏,安静的客厅里能清晰听到时满浅浅的呼吸声。
她光着脚踩在地板上,迈开步子。
时满的脸上投下一个高大的阴影,紧接着身侧传来一阵窸窣声。
杜施宁蹲在时满面前,专注地打量着他的脸。
时满的皮肤算不上好,近距离观察的话能清晰看到他脸上深浅不一痘印和有些冒出头的胡渣。目光落在他颧骨上,颧骨附近有一道浅浅的伤疤一直延续到眉眼。
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到这道伤疤。
冰凉的手轻轻在那道伤疤上摩挲着。
呼吸骤然一沉,时满皱起眉缓缓睁开眼。入眼便是杜施宁在夜色下恬静的面庞,他坐起身,声音里带着刚清醒时的低哑,语气有些无奈:“怎么了?”
“爸爸刚刚给我发信息了,他要我赶紧搬家。”
又是杜言峰。
心里划过一丝烦闷,他揉着凌乱的头发,“嗯,你怎么说?”
杜施宁的视线随着时满的起身,一同仰起头。清冷的双眸在旖旎的夜色中平静又坚定。
“我拒绝了。”
“你说你会给他个满意的答复,我就拒绝了。”
轻柔的话语却包含了对他满满的信任。如一阵轻柔的风拂过,将时满心里的烦躁瞬间抚平。
“三天的时间已经到了,你打算怎么回复他呢?”
“我……”时满顿了下,对上她疑惑的视线眼神有些闪躲。
他攥紧拳头,垂下眸。
看到他这个表情,杜施宁什么都明白了。她站起身,顺势坐在时满身边。
“看来你的回答没有说服爸爸。”
时满点头。
“你怎么跟他说的?”杜施宁突然有些好奇。
“我跟他说,我喜欢你,拜托他不要让你搬走。在所有事情结束后我会回来继续当消防员,不会让你有长时间见不到我的情况。”
杜施宁静静听着,嘴角不住地翘起。最后还是没忍住,笑出声。
“不是。你这话怎么感觉不像是留人,更像是在拜托家长把女儿嫁给你啊。”
时满愣了一瞬,勾唇:“我只是把他的担忧都回答了。”
他没想过那么深。
不过杜施宁既然都这么说了。时满眉眼温柔地舒展开,“他没有同意。”
“肯定会不同意的吧,这么奇怪的话换我我也不会同意的。”杜施宁小声笑着,歪着脑袋眼里浸着星光笑意,“他怎么说?”
“他说,‘你是打算让我女儿为你打一辈子光棍吗?’。”时满学着杜言峰的语气,原话告知。
杜施宁憋着笑,肩膀上下抖动。
“我让他给我三年的时间。三年里如果我不能回来的话我就会放手。”
“嗯,看出来了,你很有魄力。”
“但杜教授还是不同意。”
“为什么?”
“因为你。”
时满说着,突然俯下身子。
两人的鼻尖撞在一起,额头抵着额头。
一直遮挡着月亮的云层在这刻倏然散开,月光照射在时满的脸上,杜施宁在终于看清了他的表情。
狭长的双眼里带着委屈和控诉,时满抓着她的手,一字一句说:“他不能保证这三年里你会不会喜欢上别的男性,也不能保证这三年里会不会有别的男性趁虚而入。”
所有的疑惑在这一刻都得以解开。
为什么他今天来接自己的时候会说出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为什么他会突然牵着自己的手来一场算不上约会的约会。
为什么他说他有自己的理由。
杜施宁从未如此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努力咬着下唇,竭力压下心中的喜悦。
她伸出食指,抵着时满的胸口用力戳着。
“你平时自信的劲儿呢?拿出你平时的姿态大声反驳他啊。”
温热的大掌轻而易举地包裹着她的手指,时满亲吻着她的手腕,道:“我没有自信。”
“在别的事情上我可能不会有这种担忧,在你的事情上我一向是怯懦的。”
“我比你认为的还要早的时候就认识了你,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我一直都在角落里默默的关注你。照顾你这件事我很有信心,可讨你喜欢这件事我却做不到最好。”
“你看过我的身体,亲过我的嘴唇,也同样的拒绝了我。”
“我怎么会有自信呢?”
爱情使人盲目,也能让人自卑。
时满很好的诠释了这句话。
“所以你打算退缩了?”杜施宁反问。
两只大掌交叉在一起摩挲着,时满弓着背一时间没了回答。
杜施宁吸了口气,靠在沙发上。
“我明白了。”
“可我已经明确地告诉爸爸我不打算搬家了?你要是退缩的话我住哪比较好呢?我又总不能一直住在一个没有发展前景的男人家里吧。”
时满怔住了,不可思议地望向她。
杜施宁故作思考地伸出手指抵着下唇,自言自语着:“要不还是去跟爸爸道个歉吧,明天我就搬离。”
“既然这样的话,那你走那天我也干脆不去送了吧,毕竟都没关系了。”
“不可以!”
肩膀倏然一疼,眼前一转,杜施宁被时满压倒在身下。
她看着他。
时满红着眼,声音颤抖着:“我现在就打电话,我现在就告诉他我就要你。管他妈的几年时间,如果你真的喜欢上了别人我就把你抢回来。如果你被别的男人拐回家了我就是做三我也要拆散你们。”
那倒也不至于……
眼看着时满就要拨通杜言峰的电话,杜施宁叹了口气,拿过他的手机丢在一旁。
“现在都凌晨了,你就别打扰他了。”
时满一脸要哭的表情。
“现在又不管那么了?”
“不管了。”
“那还要不要我送你?”
“要。”
“要不要我等你?”
“要。”
杜施宁勾起唇,伸出小拇指,“拉钩。我跟你保证,在这三年里我不会喜欢上别的男人,也不会被别的男人拐跑。”
时满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和她盖章。
看着他幼稚的举动,杜施宁有些无奈,又觉得有些好笑。
“你不是比我大吗?怎么还跟个小孩一样幼稚。”
“男人至死是少年。”
“那太可怕了,我可不想和少年谈对象。”
时满闻言,立刻整理着自己的仪表。
杜施宁垂下眸,沉默片刻轻声开口:“时满,你难道就没想过如果我一直不喜欢你你该怎么办吗?”
“我都要做三了我还关心那个做什么?”时满不在乎地回答。
杜施宁拧着眉,没好气地推他,“认真点。”
时满一秒恢复正经,“那就到时候再说。”
“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没必要去为那么遥远的事情忧虑。三年后的你不一定还跟20岁的你一样,你会更加成熟,面对事情观点、看法也会有所改变。到那个时候说不定你再次见到我会对我有重新不一样的评价。”
时满不认为杜施宁对自己没感觉。她只是还小,没有懂的人在身边指引,所以对待感情的事情懵懵懂懂。
他觉得这样也挺好的,总比在什么都不确定不明白的时候被自己这样一个坏人忽悠在一起好。
时满对自己的定义一直都很明确,他是个混蛋,是个坏人。
恶劣强势的闯入她的生活,让她的生活里到处都是自己留下的痕迹。然后再温水煮青蛙让她一步步迈进他的陷进里。
他都打算做三了,他能是什么好人。
时满重拾信心。
杜施宁却把他的话听了进去。她抬眼凝视着时满充满攻击性的侧脸,还有眼底再次燃起的自信,她眨着眼,心里嘀咕着:这不是很大人吗?
比她像大人多了。
时满还是照常接她上下班,每次都让她把帽子压得低低的看不到脸。
杜施宁抬起帽檐,不理解问:“为什么我要这么躲躲藏藏的啊?”
她只是正常的训练正常的上下班,又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凭什么要过这样憋屈的日子。
“附近有人。”时满提醒道。
“这可是大道,怎么可能会没人?”
“我是说有人在跟踪你。”
杜施宁脚步一顿,猛地转过身环顾四周。
他们所在的地方正好是人潮汹涌的十字路口,周围的人来来往往不曾停下脚步。每个人都在干着自己的事情,根本没人注意到她这边。
她皱起眉,“是你的错觉吧?”
“不好说。”
时满有专门地去观察过。对方只是跟着,没什么出格的举动。他也不好去解决。
“可能是小道媒体吧。”杜施宁猜测,“可能因为之前的比赛我和李佳梦都回来了,就想来采访。”
毛雨婷有跟她提过这件事,只是她全都按照以前的习惯拒绝了而已。
她不想接受除比赛外无关的采访。
“看来嘟嘟还是个大名人啊!”时满在玩笑中喊出粉丝对她的昵称。
杜施宁听着,耳朵有些热。她瞪了时满一眼,娇嗔道:“别这样喊我,感觉好奇怪。”
“不好听吗?”
“别扭。”
在中途等杜施宁的时候,时满打开了社交媒体。
由于推荐机制,他的主页上大部分都与花滑相关,其中很多都是关于杜施宁之前比赛的切片剪辑。
随即点进去看,是一个他看了无数遍的燕式巡场。
杜施宁手手臂和腿伸展开,像只燕子般展开双翅,看上去十分优雅。
习惯性的点开评论,都是清一色的赞美。
在这样的赞美里,又出现了少数几条让时满感到不舒服的评论。
【她早就不行了,看到她上次的比赛的表现没。就这样还打算去参加国际比赛,太丢脸了。】
【走都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她不是从小在国外长大的吗?又不是我们国家的人,回来占名额的吧。】
跟之前大部分的赞美比起来,这次带着恶意的评论更多了些。
时满紧锁着眉一直往下翻。一只手突然覆盖到屏幕上,紧接着手机被抽走。
时满抬起头,撞上那双平静如水的黑眸。
“没必要去看那些评论。”杜施宁说着,给他递来一瓶水。
“他们在贬低你。”
“所以呢?他们说我我就一定要放在心上吗?”杜施宁反问。
时满垂着眸注视着手中的矿泉水。250毫升的矿泉水瓶在他手中就像个小孩子的奶瓶一样,轻而易举就包裹住了。
“况且他们也没说错啊,我本来就不如从前了。我也确实是从国外长大的,以前甚至是外籍,有什么问题吗?”
她脸上从始至终带着淡淡的笑容,丝毫没将这些人的评论放在心上。
莫名的,时满看到她这样淡定的样子,心里反而替她不平。
手里的水瓶被他轻轻一捏,瘪了。
他深吸口气,“我只是太担心你了。”
“嗯,谢谢。”
跟她不一样,网上的这些评价李佳梦有时刻都在关注她们的舆论。每次有点点风吹草动她都会激动地分享给她。
一段时间下来,哪怕杜施宁不关注也多少了解一些。
两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时满一直沉着一张脸,围绕在他身侧的气氛肉眼可见的低迷。
杜施宁默默地将这一切收入到眼底。
两人在红绿灯前再次停下。
杜施宁突然轻唤:“时满。”
时满转过头。
下一秒他就被一双冰凉的手捧住脸。
杜施宁踮起脚尖,在他的脸颊落下一吻。
天空被橘黄浸染,白云也变成了橙色。天光大亮,黄昏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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