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好怕的,那本就是我的归宿。”女孩眼里满是决绝与释然,“与其说害怕,倒不如说是解脱。”
“作为报酬,我会告诉你们王国宝藏的位置。”
毕竟交换才能更好地实现彼此的诉求。
听到王国宝藏,里安的眼里放出光彩,整个人都精神许多。
不过他也不急着追问宝藏的事,基本的礼貌还是得有的,“还没请教您的身份?”
“奎扎利,如你所见,一个被时代遗忘的骑士。”她用拇指搓了搓脸上的血痂,伤口愈合的过程中有些发痒。
更多的身份她不愿意说了,一个快要死的人,没必要让别人惦念。
“葵纳奇,同样被时代抛弃。”里安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着的破烂皮衣,自嘲道,“是个近乎吃不起饭的吟游诗人。”
“至于他,他是……”里安思考着怎么给艾维斯编身份,脑袋里灵光一闪,“远方来的落魄贵族,来寻找医药偏方,治他的顽疾。”
“他叫……里,里维奇。”里安费了半天劲儿,总算从脑袋里扒拉出一点词汇,还是东拼西凑的。
艾维斯一直盯着里安,也没反驳,算是默认了。
有所求就好,奎扎利松了口气,“你们放心,王国宝藏里的东西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那是能够铸造一座城的财力。”
里安倒是没有推拒,他已经慢慢感受到钱币的重要了,更何况身边还跟了个一顿饭能吃掉半个银币的男人。不想办法赚点外快,靠自己唱那两嗓子,喉咙唱烂了也养不起这位公爵。
“成交。”里安也不墨迹,当场应下,“如果你后悔了,随时跟我们说,我们就住在中央喷泉往南走的街道酒馆。”
“嗯。”奎扎利应下,她艰难地抿了抿干涩的唇,“不过眼下不是唤醒奎妮的最好时间,神殿里的眼睛太多了,你们得再等等。”
里安取下腰间的水壶,递给奎扎利。
这是他在葵纳奇的房间找到的,应该是他遗留下的,毕竟吟游诗人四处游走传唱,总有口渴的时候。
“谢谢。”奎扎利猛地灌下去,水从嘴边溢出,将下巴的血迹冲去一些。
自己有多久没好好地喝过一口水了,有很多天了吧。
战争,迷雾,红色的鲜血早就蒙住了她的眼,让她无暇顾及那些,只剩下生存的本能和麻木,无止境的麻木。
里安将奎扎利递回的水壶重新绑回腰间,“那,唤醒公主的最佳时机是什么时候?”
“三天后。”些许的凉风吹过,奎扎利将额前散落的碎发往后捋了捋,“满月之夜,当驰骋的月车与日辇完成交替,月亮女神的力量将达到最强。”
“瓦雷斯城邦的信仰以月亮女神为主,当晚所有信徒都会前往教堂庆祝,那时候的神殿,守卫最为松懈。”
“运气好的话,你们只会碰到曾经宫廷的宫务大臣——埃尔伯格。”提到这位老人,即使是与他接触不多的奎扎利,也忍不住感叹,“他是最忠于皇室的人,只要知道你们是去唤醒公主的,便不会阻拦。”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奎扎利抛给了里安一块盔甲残片,“给他看这个。”
“如果运气实在差的话,就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里安把那枚纹着弯月的残片揣进衣兜,点点头,“你还需要什么帮助吗?”
“不用,如果成功唤醒奎妮,以后都不再需要了。”奎扎利的余光落到里安的琴上,“不过,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请你为我弹奏一曲?”
奎扎利靠着支撑城堡的立柱,手撑了会儿地,坐直了身子。
曾经,她也是众人的希望,对抗灰雾的骑士。乐师为她演奏,舞者为她起舞。彼时,坐在华宴的主位之上,她向众人捧起装满美酒的金杯。
卑鄙的教会夺走了一切属于她的荣光,煽动民众称呼她为自由者、异教徒。
在这宗教的狂潮之下,不信奉,就是灾,就是恶。
悠扬的乐曲响起,里安没有吟唱,只是弹奏。
不同于在酒馆弹奏曲目的高昂,这乐章轻盈、婉转。
听者像是变成了一只蝴蝶,于花丛中漫舞,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天地。
一切存在都被包容,一切无序都被认可。
为自由而存,泡影一般的梦,一个拥有骑士精神的小女孩的梦,在悠扬的里拉琴声中,旋转着,开放着。
自由,于一切希望中诞生,不可遏止之奇迹。
“真好,要是在奎妮面前演奏,或许她就已经醒来了。”奎扎利毫不吝惜赞美之词,“比起那些追名逐利的乐师,你的乐曲要纯粹许多。”
“这首曲子,它叫什么名字?”
“瓦雷斯的黎明。”演奏结束,里安对着奎扎利行了一礼。
这首曲子,是他的即兴之作。
“还是那句话,如果您要是反悔了,随时联系我们。”里安走之前还不忘提醒,“毕竟,生命的贵重,高于一切。”
“谢谢,我会考虑的。”奎扎利努力牵动着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离开之后,在路上,艾维斯问道:“你真的准备帮她?可能会有相当的危险性。”
“嗯,没办法,家里有只大猫要养。”里安笑道,“不吃黑面包,却吃榛鸡的大猫。”
艾维斯语塞,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趁着闲聊的功夫,里安顺道去了趟神殿。看到一堆人排着队将钱币投入神职人员的钱箱,不禁扼腕。
他们就那么干站着,什么都不用做,就有成吨的钱币入账。
他在外面吟诗,嗓子都唱冒烟了,也比不上神殿里摆放的破石像这么一时半会儿的收益。
不过抱怨归抱怨,日子还得过,转头里安就去中央喷泉卖唱去了。
要是只他自己,手里的铜币足够撑到三天后的满月了。里安从鼻腔喷了口气,歪着头看了看艾维斯。
对方没有理解他传达的意思,只是一味混吃混喝。
好在这回艾维斯没有打断他的故事,下三滥的故事使得里安的兜里多了三枚银币和些许铜币。
他都不敢想这种算着钱过的鬼日子,葵纳奇是怎么熬过来的。
“下次换个故事。”回到酒馆房间后,艾维斯坐在床边,随意拿了本书看,语气不容置喙。
总被人怀疑有隐疾的感受可不好。
里安原本还以为他不再计较这些了,想着既然公爵大人都放开了,那他以后编故事可以撒了欢的弄,结果在这儿等着他。
里安没底气地说道:“那要不,下次表演,我自己去?”
“不行。”公爵大人握着书的手低了几分,眼里带了点儿轻蔑,好像在说“没了我你就活不成了”一样。
发觉这条路走不通,里安也没纠结,正好也到了午饭时间,他在下楼点餐前问了句,“尊贵的公爵大人,您今天午饭是想吃牛排呢,还是榛鸡呢?”
艾维斯翻了翻书页,实际上半个字也没看进去,“不用,黑面包就行。”
既然里安能吃得下,他也没问题。
总不能一直吃着里安的幸苦钱,还花销那么厉害。
养尊处优的公爵大人此刻也有些金钱焦虑了。
里安挑眉,不过也没多说什么。
片刻后,两人坐在酒馆吧台前享用着午餐。
黑面包依然干涩,难以入口,蔬菜汤依旧没什么味道,但比起早就咕咕叫的肚子,这点困难不算什么。
能填饱肚子就行。
这回公爵大人没再找自己不饿的借口,老老实实吃起黑面包,喝着蔬菜汤,只是眉头紧锁,像是要被推上刑场。
里安一下没忍住,轻笑出声,赶紧让调酒师把事先准备好的牛排拿过来。
在艾维斯不解的眼神中,里安把牛排放在他面前,拍了拍衣兜,“别勉强,这几天的伙食费还是足够的。”
人家好歹是为了保护他才留下,这么克扣伙食,里安良心上有点儿过意不去。
艾维斯也没推辞,恢复到面无表情,将牛排切成两份,其中一份放进了里安的盘子里。
他还是先把黑面包吃完,才慢慢品味起了牛排。
里安看着自己盘子里的牛排,摸了摸鼻子,对这位公爵大人慢慢有种心心相惜的感觉了。
他还是得努努力,多赚点钱币就不用这么紧吧了。
调酒师看着俩人这互动,没说什么。他一直知道葵纳奇的生活不富裕,所以时常建议他歌颂诸神,信徒们会给予足量的报酬。
不过葵纳奇的这位朋友,就有点奇怪了,看着也不像是掏不出半个钱币的样子。他倒是有点怀疑起俩人的关系。
调酒师不断思考着,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吧台。
牛排都得分着吃,还一直都是葵纳奇掏钱,能做到这种地步的,真的只是朋友吗?也没见哪个落魄贵族,落魄成这样的。嗯,也许是有过他难以想象的糟糕经历吧。
比如,破产了?
饭后里安延续了葵纳奇的传统,一人来了一杯柠檬水。
仅仅才过了一天,这略带酸涩的苦味就已经开始让人着迷了。
里安正品味着,两张入场券被递到他的手中。
满是笑容的调酒师开口道:“明日正午,依旧是中央喷泉旁边的大剧院,愿您和您的朋友能有一段美好的体验。”
“据说这次的戏剧是由原王室专属的乐团编制,值得期待。”
“当然他们现在都已经加入了教会,也是唱诗班的成员。”
“感谢您的慷慨。”里安说道。
免费的戏剧不看白不看。
“嘿,您知道的,老样子。”调酒师朝着里安背着的琴努了努嘴。
里安皱起眉,他毕竟不是葵纳奇,真不知道调酒师说的“老样子”是什么,“什么……老样子?”
“就是除了每日晚间的演奏以外,满月之夜前三日的早晨,也就是后三天的早上,您都要在酒馆里进行演奏。”
加下来的三天,整个瓦雷斯都要进入假期狂欢,这可是招揽生意的好时机。
“当然,并不强求曲目非得歌颂诸神,就按照您一贯的风格来就行,不过在歌颂英雄主义和骑士精神的时候,千万不要有轻慢神明的话语。”
“您知道的,这几天城邦里的人都比较火热,因为信仰问题冲突打架的行为,也是常有的。”
“好吧,我会注意的。”里安点头应下。
果然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嗯,应该说是酒馆里没有免费的入场券。
得到满意的答复,调酒师更是喜笑颜开,“那就这样,后三天给您和您的这位朋友酒水和食物全免,有什么需要就找我,调酒师萨丁乐意为您效劳。”
里安什么话也听不到了,他只关注到酒水、食物全免,“赞美您的慷慨。”
感谢萨丁,他终于可以不用看着公爵大人拧巴着眉毛,像是行刑前的最后一顿一样,一口一口塞着黑面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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