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悦笛逃似的冲进了洗手间,靠着门板大口大口地喘气,门边一盆长势茂盛的春羽差点被他撞翻在地。
所幸,现在洗手间没有其他人。
他把门反锁上,撑在洗手台前,眼前镜子里自己那张“林深”的脸,显得尤为陌生。
怎么回事?按照计划,他明明应聘的是一个普通技术岗,怎么突然就变成封柏寻的贴身助理了?
刚才封柏寻盯着他的时候,会不会已经把他认出来了?
不,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悦笛愣了一下,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拉开公文包的拉链,掏出一瓶信息素抑制剂,对着脸和后颈就是一顿狂喷。
灯光在细腻的大理石墙面上投下人柔和的阴影,一段“滴滴”地微弱声响忽然打断了悦笛的思绪。
他立刻通过耳边的微型联络器响接入通讯频道,真理子清脆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
“情况怎么样,一切还顺利吗?”
悦笛深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音迫不及待地将情况向她告知。
“嗯?”真理子的反应显然很惊讶:“这样不好吗?总裁助理的权限肯定更高,这样你执行任务起来,岂不更加方便。”
方便个鬼……
悦笛揉着太阳穴,感觉脑袋都要炸了。
睡了封柏寻,简直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现在他就是后悔,十分后悔。
“我已经把这座大厦的内部地图和人员信息发到你的手机上。记得,找机会去三十二层,把包里的硬盘接入中央处理器,无法避开的监控我会帮你处理。”
悦笛视死如归:“……知道了。”
对面正要挂断,他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迟疑片刻,有些别扭地开口道:“等等,那个……我问你个事。”
“如果,我是说如果,”他清了清嗓子,
“我有一个朋友非常想知道,如果AO结合以后如果没有留下永久标记,Alpha还能分辨出这个跟他发生过关系的Omega吗?”
真理子显然有点意外,但还是回答道:“能啊,而且会格外敏感。Alpha会对那个Omega的信息素形成一种极为深刻的记忆。一般情况下,需要经历一段时间才能消散……”
“怎么了,你为什么突然对这些生理知识这么感兴趣?”
“没事!”悦笛飞快地打断了她,“就是随便问问,替我朋友谢谢你。”
他挂断了通讯,重新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原本已经提到嗓子眼的心脏,终于稳稳落回了肚子里。
太好了,他是改造人,脖子后面的腺体早就坏掉了,根本无法合成正常的信息素。
这样一来,封柏寻不可能认出他来。
平复了一下心情,悦笛自觉有些小题大做,在镜子前理了理厚重的刘海,确保整个人看起来呆板又无害。
他打定主意,现在抓紧时间,趁封柏寻回来之前找个借口摸到三十二层,完成任务以后就立刻溜之大吉……
离开洗手间,转过一个拐角,信心十足的悦笛直直撞进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一股熟悉的白兰地味道瞬间将他包裹。
悦笛的大脑当场宕机了三秒。
“啊——对、对不起!”
他慌乱地往后一退,差点被自己把自己绊倒,公文包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零零碎碎的东西散落了一地。
封柏寻就站在面前,西装笔挺,双手插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林深?”
空气安静了两秒,悦笛终于反应过来,他叫的人是自己。
“把头抬起来。”
悦笛只能一点点地抬起头,隔着黑框眼镜,对上了封柏寻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视线一寸一寸地扫过他的脸,从额头到鼻梁,从嘴唇到下巴,像是在辨认着什么。
难道说……
“你……”封柏寻忽然开口,“倒是看不出来,有七年行政工作经验的样子。”
悦笛蒙了,没听明白,这到底是骂人还是夸人。
对方又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忽然伸出手。
悦笛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后背撞在了墙上。
然后他看见封柏寻的手指落在了他的眼镜框上,轻轻推了推。
“眼镜歪了,”封柏寻淡淡地收回了手,恢复成原来冷静淡漠的样子,“跟我来。”
说完,他转身朝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身后,悦笛松了一口气。他原以为考验已经结束了,却没想到,真正的麻烦还在后头。
等封柏寻径直走进了办公室,立刻头也不回地甩出一句:“桌上那份技术报告,两小时内整理出来,下午开会要用。”
悦笛迟疑地在办公室外间的空位上坐下,对面的秘书小姐向他投来一个同情的微笑。
“……什么报告?”
他的面前,明明只有一沓档案袋摞成的城堡。
“近五十年间,生物工程部的科研项目汇总,”封柏寻在真皮椅上坐下,抬眼看向他,微微皱眉:“你哪个字不认识?”
悦笛咬着牙,暗骂了一声混蛋,硬着头皮在办公桌前坐下。
他打开办公电脑,对照着一本厚得像砖头一样的档案,翻开第一页,整个人就傻了。
“基因编辑效率优化”、“CRISPR-Cas9系统改良方案”、“干细胞分化路径调控”……看不懂的专业术语,密密麻麻的英文缩写像蚂蚁一样在眼前乱爬。
他深吸一口气,合上,再打开,合上,再打开。
哦,竟然不是自己的幻觉。
悦笛偷偷瞄了一眼对面正在批阅文件的封柏寻——男人垂着眼,修长的手指握着一只万宝龙的签字笔,笔尖在纸页间时快时慢地游走。
开玩笑,他才不要老老实实地给这个狗男人当牛马。
悦笛趁他不注意,悄悄按下耳边的联络器。
局域网的防火墙在真理子面前不堪一击,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像素风格小人,很快蹦蹦跳跳地出现在了他的桌面上。
文档自动打开,页面上开始如雨后春笋般自动冒出字符,进度条飞速地往前生长。
这时候,偏偏封柏寻忽然起身,朝他的方向走了过来。
悦笛吓得手一抖,光标直接点到了删除键上。
“咔哒”一声,所有成果瞬间消失。
结果,封柏寻只是路过他走到窗边,接了一个平平无常的电话。
悦笛:……
-
临近上午十点,秘书小姐端进来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悦笛眼睛盯着屏幕,脑袋一下下地往下掉,余光瞥见那杯咖啡被放在他的桌沿,下意识伸手接过来,仰头灌了一大口。
“噗——”
好苦好烫,这是咖啡还是中药?一大清早把他拽过来上班,怎么还要忍受炮烙之刑?
他正吐出舌尖不停地用手扇风,忽然察觉到,办公室里安静得有些诡异。
悦笛抬起头,秘书小姐歪了歪脑袋一脸迷惑,封柏寻也不知何时正盯着他,神情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
“那个……”秘书小姐小心翼翼地指了指杯子,“林助理,那是封总要的意式浓缩。”
“……”
悦笛从业多年,头一次还没下手,就生出这种迫不及待想逃离作案现场的念头。
“哈哈,那……那我给封总再泡一杯吧。”
他“啪”一声站起身,逃也似的冲出办公室,看似是妥协,实则是真的没招了。
不到一分钟,一杯全新的咖啡被端在了封柏寻的办公桌上。
悦笛抬脚刚打算溜,就听见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站住。”
又怎么了?
封柏寻连杯子都没有端起来,悦笛却从他的微表情中读出了一丝不可思议。
“你泡的是什么?”
“*巢啊。”
悦笛不明所以,答得坦荡。
“……还另外加了糖?”
悦笛举起一只手:“方糖,五颗。”
“嗯……好。”封柏寻才端起杯子又立刻放下,嘴角的弧度非常之勉强。
“很有创意。”
这话听起来是夸奖,但悦笛总觉得哪里有些歹毒。
-
下午三点,封柏寻突然站起身,一边扣上西装的扣子一边道:“跟我去楼上的会议室。”
“啊?”悦笛嘴里叼着一个草莓味的棒棒糖,还在跟那份报告死磕:“做什么?”
“见客户。”封柏寻已经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他一眼,“还是说,你觉得助理只要在这个位置上干坐一天就行?”
悦笛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苦命地拎起公文包,跟在了他的后面。
“……来了来了。”
秘书小姐坐在一旁,有点心惊胆战地看着年轻的小封总叹了一口气,亲手给第一天新上任的秘书拉开了门。
会议室里,客户已经到了,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Alpha,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一笑起来,眼神就往悦笛的身上瞟。
“封总,久仰久仰!”
封柏寻将礼貌表现得恰到好处,对面却十分热情地握住悦笛的手,相见恨晚般摇了又摇。
抽回手时,悦笛惊觉手上已经沾满了那人湿冷的手汗,立刻皱起鼻子,呲牙裂嘴地在裤腿上擦了又擦。
这次,封柏寻先一步坐在了长桌左侧的首位,然后伸手把旁边的椅子往自己这边拉了拉。
“坐。”
众人又有些惊诧地目光中,悦笛从善如流地坐下了,丝毫没有察觉出有什么不对。
会议正式开始,业务经理整整衣领,走上前开始讲解。
众人聚精会神,唯有悦笛撑着腮帮子,撅起的嘴巴上搭着根圆珠笔,毫不掩饰的百无聊赖。
他实在太困了。
早九晚五的作息对于他这种黑白颠倒的夜猫子来说,简直如同十八层地狱一般残酷。
昨晚为了准备今天的伪装熬到半夜,早上又起得早,现在困意像潮水一样涌上,眼皮像灌了铅一样重。
会议室里的声音逐渐变得模糊,业务经理高亢的嗓音,封柏寻沉稳的呼吸声、客户油腻的大笑……全部混杂在一起,合成了一首独特的催眠曲。
悦笛的脑袋一点一点地往下垂,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线,最后干脆栽倒在了桌上。
办公室里一半员工眼观鼻鼻观心,小眼神止不住地往封柏寻眉头紧皱的脸色上瞄。
“封总,”对面的客户忽然开口,充满了戏谑的目光开始围着熟睡的悦笛不停打转,眼神中冒出一丝贪婪。
“您这位助理看着真是年轻啊。刚毕业的学生?长得也挺俊,我瞧着就觉得喜欢……不知道封总愿不愿意忍痛割爱,叫他也给我当几天‘贴身’助理玩玩?”
会议室里骤然安静了两秒。
封柏寻敲了敲桌子,语气冷了几分:“看来王总对我公司的人事安排,比对这笔三千万的单子更感兴趣?”
“不不不,您误会了,我就是随口一说……”
“我是来跟你聊天的?今天只说正事。”
封柏寻向后一靠,眉宇中明显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好心的同事见状不妙,赶紧在桌下推了推熟睡的悦笛,想赶紧把他叫醒。
谁料他不仅没醒,还让所有人听见了一句模模糊糊的梦话:
“草莓蛋糕……唔,再来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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