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水域只有村中男子去过，封情竭尽言语之能事，游说了阿泊为他们带路，也算帮阿画暂时解决了隐忧。如果行凶之人不在现场，悲惨的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临行前，见天上霏霏夜雨还在持续，阿画找出两把伞，一把交与自己丈夫，一把递给花初雪。雨一时半会停不了，而封情又急着找出问题所在，很显然，他们只能两两共用一把伞。
原想着又要绞尽脑汁哄骗某人随行，岂料还没等花初雪开口，佐千秋就主动踏出了院子。看那幅模样，竟是自我意愿挥斥方裘了。
在风雨沾身之前，一把伞及时帮他挡住。佐千秋侧首凝望花初雪半晌，似笑非笑，指尖有意无意拨弄手上牡丹花的花瓣，显得心不在焉道：“很奇怪。”
花初雪皱了皱眉：“什么奇怪？”
佐千秋缓缓摇头，又什么都不说了。他嘴角虽扬起一抹迷人弧度，眼神却稍显茫然，话似乎只是对自己说的，听得人一头雾水。花初雪从他的神态中窥见些许端倪，冷哼一声。
佐千秋听见了，依旧盯着他，但没说话。
围绕村子流经一条源自月光水域的小溪，名为月溪，溯流而上，走到溪水尽头，就是他们要找的地方。露水村偏僻，附近没有其他村子。村里人丁本就堪忧，发生孩童失踪之事后，就没人敢要孩子了。就连婚嫁之事都受到影响。因此阿泊也有许久不曾去过月光水域。
路上，封情道：“阿泊大哥，那月光水域是怎样的所在？”
阿泊对几人的观感比初见时要好许多，尤其是对封情。可谓有问必答，毫无隐瞒道：“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何突然想去，不过在我看来，那里除了景色比其他地方好看，比较安静外，其实没什么特别的。”
封情思忖着，待要继续询问，就被佐千秋打断，只听他恢复懒洋洋的语气道：“你确定景色好看？”
阿泊的想法是从自身出发，他知道这几人不简单，被他一问，忽然不确定了，挠了挠头道：“应该算吧。”
佐千秋不满道：“好看就好看，什么应不应该。”
怕阿泊生气，封情忙转移话题道：“阿泊大哥，你们村发生孩童失踪的事有多久了？”
阿泊想了想，道：“我不太清楚了，应该有段时间了。”
封情又道：“有多少孩子惨遭不测？”
阿泊：“这……应该很多，我……记不太清了。”
之后的对话基本是封情每问一句，阿泊就答一句，问题范围不离露水村的事。
然而奇怪的是，不管封情问什么，怎么问，阿泊的回答都很含糊，要么记不清，要么想很久。从他的反应和态度来看，不似作伪，也就是说，他是真的记不清了。
按理说这种发生在自己身边甚至有可能波及自己妻儿的威胁，理应比旁人更上心一些，更何况他曾亲自带着村民追捕过那个神秘的行凶之人，纵使一无所获，断不至于一问三不知。
封情每问一次，心情就沉重一分。不多时，他脸上的愁云快能遮天蔽日了。与此同时，他走一阵路，就会下意识回头，透过密密匝匝的雨帘，盯视来路，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他们。
一两次后，阿泊被他影响，也停下来回头看，不解道：“你在看什么？是不是有什么人要来？”
封情赶紧摇头：“没、没事，我们走吧。”
话虽如此，阿泊发现他脸色白得活似见鬼一样，顿时有些惴惴不安。但这条路他走过无数次，从未遇到过不好的事，大抵是自己多心了，就没多想了。
在他们前方，花初雪任劳任怨举着伞，略微倾斜着，一簇灵火游鱼似的在前为他们照明。闻着熟悉的清香，花初雪最初的恼火消散不少。沿着溪水走没多久，就见数片红叶被溪流卷着，打着旋儿飘过。不过一会儿，火红的枫林大朵大朵如花绽放般攫夺视野。
以游山玩水之心努力克服黑暗的佐千秋，这下是真的走不动了。不顾漫天飞雨，从伞底走出，凑近一株满树绯红的树木，抬头痴痴望着。任由冷冰冰的雨水，顺着他俊朗的面容滑下，他的眼中大放异彩，带着谁都唤不醒的陶醉。
花初雪凝望他刀削斧刻的侧脸，习以为常地叹了口气。
他走上前，将雨伞交给佐千秋。后者已经渐入佳境，连身边发生何事都不知道，只是无知无觉接过伞。
离去前，花初雪细心在佐千秋周围点燃了数道灵火，足以将他视力所及的景物照得形如白昼。
做完这一切，封情二人刚好跟上，见他没伞，封情让出位置，正要说话，花初雪知道他要做什么，摇头道：“我不用。”
说着，收回放在佐千秋背影的目光，袍袖飞扬，径自前行。
封情还是感觉不好意思，想要查清楚的人是自己，却要别人淋雨受罪，他心里怎么都过意不去。他对阿泊简单交代几句，就冒雨追上了花初雪。
“这位……哥哥，”
花初雪一愣，像是出乎意外。封情见他表情不对，还以为自己唐突了，忙道：“抱歉，是我口无遮拦，我是看你比我年长，所以才……”
花初雪直勾勾望着他：“没事，你不用向我道歉。只不过，我不习惯被人叫哥哥。”
说是别人，其实是指封情一人。在此之前，两人是生死与共的患难之交。突然之间昔日好友矮了个辈分，还是难以适应。
封情听他这样说，越觉得自己做错了事，踯躅难安。
花初雪却拍了拍他肩膀，有头没尾说了一句：“还不醒么？”
封情没有听清，疑惑道：“什么？”
此时，阿泊走到两人前面，往远处看了看，道：“月光水域快到了。”
一边说一边指着前方道：“你们看那座山。”
两人顺着他所指看去，果然见细雨连绵中，隐隐出现一座巍峨山岳，被掩盖住光芒的缺月，正在奋力拨开云雾。
阿泊道：“那是天恒峰，山脚下就是月光水域。”
花初雪兴致不是很高地收回视线。
封情倒是看了许久，表情凝重，就没有放松过。花初雪问道：“你在想什么？还是说想起什么了？”
封情：“我不知道算不算。也是我很小时听过的故事，说是曾经有这么一个地方，是一片人迹罕至的沼泽，有一只为祸世间的妖怪，据说有九个脑袋，每一个脑袋都是一个婴儿模样，所以这只妖怪又名九婴水怪，在他现身沼泽之后，方圆百里的活物都遭殃了。有修为了得的能人异士听说九婴怪的残暴，就持剑来到这个地方，砍断了他的九个头颅，而他死亡的沼泽也变成一片巨大的湖泊，被命名为祸水，也就是藏有祸害之意。”
花初雪：“你认为月光水域与你所讲的故事有联系？”
封情道：“我只是猜测。而且越往那个方向靠近，我就越确定，脑海中有关这个故事的细节就越清晰，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一切，真与我所知的故事有关系？”
花初雪见他一脸苦恼，便道：“你先别想太多，反正目的地就快到了。”
封情点了点头，随即道：“你的那位朋友……”
花初雪：“不用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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