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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泊州篇终章

天界。

自陆璃远赴无风崖,林倾云便时常守在天门处,一待便是一整日。值守的天兵劝过几回,她不为所动,后来索性不再劝,只由着她去。

那年春初,天宫花诞庆典,四海八荒的花仙齐聚。林倾云贵为花神之女,未来将继承神位,执掌百花,因此自幼便随母亲出入各种重要筵席。

儿时的她爱美活泼。庆典那日,一袭红衣春衫衬得小倾云格外耀眼。而彼时的陆璃性子不羁,因看不惯其他神官子弟仗势欺压侍女,挺身而出,与他们打作一团。

对方人多势众,陆璃渐渐落了下风,被发了狠的拳脚围攻。忽而一阵风起,漫天火红花瓣如流萤飘散,沾上那些神官子弟,立时引得他们奇痒难耐,纷纷罢手逃窜。

待人群散尽,林倾云自纷扬花雨中走出,笑声清脆,向地上的陆璃伸出一只手:“你没事吧?放心,坏人都被我打跑了!”

陆璃抬头,怔忡片刻,目光落在那只伸来的手上,终是缓缓握住:“……谢谢。”

“客气什么,本仙女厉害着呢,下回他们再欺负你,我还帮你教训他们,对了,我叫林倾云,你呢?”她眉眼弯弯,笑意盈盈。

陆璃拭去嘴角痕迹,站稳身形,望向眼前明媚张扬的少女:“陆璃。”

自此,林倾云便时常寻陆璃玩耍。岁月流转,两人情谊愈加深厚。陆璃怕她在湖裳山寂寥,常带些人间精巧的糕点与新奇的话本予她解闷。

后来,陆璃荣任司军武君,林倾云亦渐次接手花神事务,相见之日愈发稀少。饶是如此,两人仍相约每月同游人间。

陆璃出征那日,林倾云前来送行。她将一枚平安符递到他手中,正面绣着“平安”二字,背面则以红线细细绣了一个“璃”字。

陆璃珍重地紧握符囊,眼底漾开笑意:“我不在时,你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林倾云凝望着他的眼眸,唇瓣微启,似有千言万语亟待倾吐,终于下定决心:“陆璃,我想过了……”

话音未落,却被侍卫的禀报打断:“将军,人数清点完毕,可以启程了。”

“好,我马上来。”陆璃应声,随即回身紧紧握住林倾云的手,郑重许诺,“待我归来,便向帝君告假,我们一同去人间,看尽山河星海。”

言罢,他利落翻身上马,回首冲她粲然一笑,高高举起那枚她亲手所赠的平安符晃了晃,这才策马转身,汇入军阵。

林倾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将未及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她想,等他回来再说也不迟。大军渐行渐远,领头的将军意气风发,英姿凛凛,早已不复当年稚嫩模样。

那曾与她相伴的少年,如今已能撑起一方天地。而林倾云深知,陆璃不仅是她遮风避雨的港湾,更是护卫天下苍生的柱石。他的心中,装着她,亦装着这芸芸众生。

平安符是林倾云在话本里看到的,听说凡人若有牵挂之人,便想着对方能日日平安,于是便会去庙里求平安符,为自己所爱之人求一个安康。

林倾云刚开始看到时便想着为陆璃求一个,这次陆璃去无风崖,更是坚定了她的想法

她下凡挑了一所人多的庙,庙里香火旺盛,沿路的石阶周围遍布杂草。

庙里信服缘分,认为杂草长在哪里,哪里就是它的缘,因此刻意没有去修剪,散乱的杂草也为寺庙平添了一分大自然的美感。

寺庙建立在高山上,常年都有雾气,从远处看去,像是从仙境里自己长出来误落凡间受百家朝拜。

沿着石阶就能到求福的地方,林倾云看着那连绵不绝的石阶,没有一丝犹豫,徒步攀登,两万步长阶,都有她来过的痕迹。

林倾云明白陆璃需要的不是平安符,纵使仙法可造万千护符,却不及她一步一叩首,以真心为陆璃筑起的凡间庇佑。

最后回到湖裳山时,林倾云狼狈的模样吓坏了侍从们,他们急忙悉心照顾这位尊贵的花神之女,生怕花神怪罪下来。

林倾云却只顾抱着千辛万苦求来的平安符傻笑,夜里又一针一线的细心将“璃”字绣上去,刺绣时特意用的月老给她的红线。

离国七年初秋,皇帝驾崩,举国哀悼。同年隆冬,太子沈季即位,改年号“初春” ,意为欣欣向荣之意

新帝登基后,即刻派遣官员赴禹州接任县令一职。为纪念前任县令杨泊之功,朝廷特将禹州更名为泊州。消息传来,予湫与司雨商议,决定暂留人间,待新县令到任后再返回天界。

予湫以传信符询问陆璃近况,言明自己即将归返天界,却迟迟未得回音。他心中隐隐不安,却又无从探寻,只得暗自忧虑。

与此同时,无风崖。

陆璃率众死守最后一道防线,寸步不退。无风崖的魔物凶残成性,尤擅炼制傀儡之术。敌军越战越多,陆璃深知此战不可久持,遂决定直捣黄龙,亲自带精锐突袭傀儡炼制之所,欲断其根本。

泊州,夜。

此地百姓多以狩猎为生。男人们夜出打猎,白日将猎物贩于市集,勉强维持一家生计。

这日黄昏,山中忽传凄厉惨叫。十余名猎户亡命般向山下奔逃,身后追着数十具"人形"——说是人,却更似提线木偶:肢体关节皆缠满血丝,面容扭曲,口裂至耳,獠牙森然。它们行动如鬼魅,见人便扑咬撕扯,所过之处鲜血淋漓。

最终逃回城中的猎户仅剩三人。他们跌跌撞撞闯入县衙,浑身是血,语无伦次。予湫与司雨闻讯赶来,只见其中一人死死攥住官差衣袖,双目圆睁:“怪、怪物……浑身是线……血……全是血!”他剧烈颤抖着,“那些人……被咬后……就、就没了声息……”

堂内众人闻言色变。司雨凝神细察猎户伤口,为他包扎。

司雨分析着说“我好像在藏书阁看到过这种怪物,这是无风崖做法最残忍的傀儡,需将抓来的人五脏六腑活生生掏空,然后尸体放到容器里,再用无风崖特产的毒物加水熬制成汤,等到尸体将汤汁吸干,傀儡就制作完成了,绑上特定的丝线后,就能像提线木偶一样任人操控”。

予湫紧皱着眉头听完,“那就明日去一探究竟”

泊州,无名山

翌日清晨,官兵们依约上山查探。然而寻遍山林,却不见昨日惨案留下的半点痕迹。众人正惊疑不定时,山顶忽然传来一阵异响,连山间的鸟雀都噤了声。

“去那边看看。”予湫沉声道,目光如炬地望向声源处。

行至山巅,一个幽深的洞窟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洞口漆黑如墨,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予湫随手拾起一块石子掷入洞中,却连半点回响都未听见。

“这洞……怎的如此古怪?”一名官兵颤声道。

予湫与司雨对视一眼,默契地燃起火把:“我们先进去探探。”

洞内阴冷潮湿,火光映照下,岩壁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抓痕。司雨指尖抚过一道痕迹,忽然顿住:“予湫,你看——”

地面洇着一片暗红的血迹,予湫蹲下身,指腹轻触,黏腻的触感伴随着浓重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滴答——”

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在官兵的后颈。

“啊——!”凄厉的尖叫骤然响起。众人抬头,只见数十具傀儡倒悬于洞顶,血丝缠绕的躯体如同风干的蝙蝠。它们咧开锯齿状的嘴,粘稠的唾液正缓缓滴落——而洞窟的角落里,散落着猎户们的残肢与破碎的衣物。

“司雨,用覆水囊”予湫喊道,袖中符咒化作金光,瞬间将吓晕的官兵推出洞外。

司雨反应极快,翻手祭出覆水囊,清喝一声:“缚!”

水蓝色的光幕如网张开,傀儡们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怪叫,挣扎着想要逃脱。眼看几个傀儡即将挣脱束缚,予湫双指掐诀,冷声道:“离火,起!”

烈焰顺着丝线窜上洞顶,将覆水囊映照成妖异的紫色。司雨拽住予湫疾退数步,身后传来皮肉爆裂的“噼啪”声,恶臭的浓烟中,隐约可见焦黑的肢体仍在抽搐。

官兵醒后全然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予湫解释几句,避开了那些傀儡,说尸体已经找到,为避免传染及时火化了。

泊州·县衙内室

烛火摇曳,予湫凝视着跳动的火焰,指节轻叩案几发出“嗒嗒”轻响。

“无风崖的傀儡竟现人间……”他突然攥紧拳头,“陆璃,你究竟如何了?”

衣袍翻飞间,他已推开司雨的房门:“司雨,我们必须即刻回天宫面见帝君。”

司雨正临窗而立,闻言转身,月光映着手中金色信笺:“正要寻你。帝君急诏,看来天宫已察觉异样。”

窗外的金鸟表明来意,予湫接过信笺,目光如电:“果然如此。”

“帝君已遣三位武君前来增援,命我等速返复命。”

予湫长舒一口气,靠坐在檀木椅上,指节轻叩案几。沉吟片刻,他忽然直起身,提笔蘸墨。

“你这是做什么?”司雨皱眉,伸手按住宣纸一角。

“傀儡既从无风崖而来,彼处定是凶险万分。”予湫笔走龙蛇,墨迹在纸上晕开,“陆璃尚在崖上,若能寻得破解之法,也算是助他一臂之力。”

司雨静默良久,终是松开按着宣纸的手:“罢了,你多加小心。”

“多谢。”予湫将写好的信笺卷起,“帝君那边,还望你多替我周旋。”

待金鸟衔信化作金光远去,予湫仔细收好笔墨,拱手道:“告辞。”

翌日厢房早已空无一人。予湫对管家道:“我和司雨需远行,司雨已先行。”

在众人“保重”的送别声中,他策马出城,却转道去了傀儡现世的孤山。傀儡现身后,封山令便下达,整座山静得只剩“沙沙”落叶声。

而此刻的天宫凌霄殿上,司雨正单膝跪地:“殿下他执意留下,臣未能劝阻成功。”

帝君沉吟:“这孩子......罢了。”袖袍一挥,“传令武君,即刻开赴泊州,务必肃清人间傀儡!”

司雨恭恭敬敬回话:“得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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