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河低下头,不敢看封柬,沉默地顿首。
封柬主动上前揽住了阮清河的肩膀,一只手插入阮清河柔软的发丝里,另一只手在对方的后背上稍稍用力,将没有丝毫抵抗的身体轻轻地推入了自己怀里。
滚烫的温度沿着紧贴在一起的肌肤传递。下一刻,封柬察觉到怀里的身体微微地颤抖起来。
是他的软软在哭啊。
一颗又一颗的泪珠砸在封柬的心上。
从来笑起来明媚开朗的人,眼泪的分量比世间一切更珍贵。
那压抑而无声的哭泣连绵成一根木偶线,狠狠地扎入封柬的心脏。一下又一下的震动牵扯着封柬的心跳,胸膛里的心脏似乎变得不听使唤起来,想要强行跳出胸膛与另一颗心脏依偎在一起,好传递更多一些的炽热,教另一颗心脏更温暖一些,舒适一些。
在这样暧昧交缠的氛围中,阮清河下意识地松开了攥住在椅子边缘的手指,无处安放的手臂在潜意识的指引下来到封柬的身后,泛白的指节淹没在对方衬衣的皱褶之中。
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阮清河平生第一次与暗恋了这么多年的人隔得如此之近。
从遥不可及以为永远也无法将自己的感情宣之于口,到似乎终于迎来了对方有所回应的这一刻,阮清河不知道自己此时的眼泪究竟是为自己的遭遇更多一些,还是为见到封柬主动来找自己而感到激动不已更多一些。
他贪婪地把头埋在封柬的怀里,手上下意识地用力,深深地吸了一口来自封柬身上的气息。
他情不自禁地留恋着这一丝“骗”来的温暖。
其实阮清河明白自己并没有周围所有人想象的那样沮丧,从小就踽踽独行的他早就习惯了破而后立,在逆境中成长,虽然失去声音这件事对他的打击也许超越了从前所有残酷的经历,可他依然在与痛苦的对抗中获得了胜利。
他之所以会封闭自己,不过是习惯了把最开朗的一面展现给别人。
他不喜欢在任何人面前展露自己的脆弱,包括朋友、兄弟、亲戚,他更从来没在任何人面前流过眼泪。
可是当封柬出现的那一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根本无法控制那股翻涌在心头的酸涩情绪,以至于当封柬抱住他的那一刻,他终于红了眼眶,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啊,好丢脸。
哭完以后的阮清河维持着僵硬的动作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对封柬而言,他早就习惯了兄长的身份,等到阮清河的身体不再颤抖的时候,他就明白软软的情绪基本上已经恢复了正常,然而对方的手却依然不舍得离开他的腰间。
封柬垂头一笑,主动向后挺直腰,伸出手摸了摸阮清河毛绒绒的脑袋:“六一儿童节的那通电话,是你打来的吧。”
阮清河就着台阶离开了封柬的怀抱,他仰起头,眼角还是有些泛红,脸上却浮现出一缕笑意,他似乎早就预料到自己的小动作会被封柬认出来,坦诚道:“那段日子虽然明白必须要振作起来,但心里还是觉得不大好受,连话也说不出来的我忽然觉得自己是个废物,那天我坐在海边吹了一整天海风,看着一望无际的海,想着要不要干脆跳下去算了,但犹豫之下还是给你打了那通电话。”
阮清河说着,笑了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听见你的声音就没那么想不开了,我这才陡然发觉自己是陷进了一种很消极的状态里,仔细想想,还是活着比较重要,至少还能再见到你。况且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谁叫我还有个不省心的爸呢。”
封柬抬手为阮清河揉了揉眼角:“谢谢你坚持了下来。不过,那段节拍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阮清河一怔,然后笑起来,“想知道吗?”
封柬挑了挑眉,道:“其实我听出来了,刚才你刚才教给那个小孩的那首歌的伴奏里就有这段节拍,对吗?”
阮清河的眸子里这才浮现出一丝诧异:“你的乐感、很好嘛。可是,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因为曲子还没有写好。等写好了、再给你听,好吗?”
封柬藏起了满心的期待,问道:“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两个人聊起关于阮潮生的事情,阮清河说他已经委托了叶律师来处理他爸的案件,以叶律师的水平应该能为阮潮生尽量争取减刑,至于御园那套房子的东西,他也已经联系好了搬家公司,明天工作人员就会把他的东西全部搬过来。
话题告一段落,封柬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不早了。”
原本便只是借着帮于彧找人的理由来这里,该问的都问了就该点到为止,站起来离开了,他斟酌着语言,道别的话含在嘴里却不舍得吐露而出。
阮清河向前伏身,拽住封柬的衣角,露出杀伤力十足的狗狗眼:“不是说,要慢慢聊吗?好不容易见一次,我还想多看你几眼呢。这样、接下来我都会有充足的能量了。”
“哦?”封柬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原来我的作用这么大吗?”
“那当然。”虽然声音有所变化,可阮清河的语调仿佛恢复到了从前阳光的模样。他站起来,凑到封柬面前朝他伸出手,封柬不明所以。
“伤口,好了吗?”
说着,阮清河低头捧起封柬的手指认真地端详着。
封柬这才明白阮清河是在查看自己的伤,要不是阮清河提示,他早就忘了这回事了,只是明明手指早已经恢复了正常,但是当它被阮清河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几下的时候,那神经的连接处好像忽然抽搐了一下,扯着手臂内侧的神经极快地抵达心口,使他的心房骤然收缩,血液回流,热意瞬间涌上了头。
“早就没事了,开车、打字都不耽误,放心。”封柬解释着,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在阮清河审视的目光下,他只觉得自己的指尖慢慢变得发烫起来。
可阮清河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正在封柬犹豫不决的时候,方才离开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调了两杯颜色很好看的饮料端了过来,疑惑道:“我说,你们两个站着说话不累吗?呐,喝点东西,天气有点热。”
两个人就跟触电一样陡然分开了手,封柬掩饰似的从少年手里接过饮料,道了声谢。
动作仓皇的封柬没注意到少年心怀鬼胎看向阮清河的揶揄目光,阮清河却与他对视了个正着,他心里明白单柏送上饮料的举动虽然打断了自己的好事,可是也顺理成章地帮他拖住了去意明显的封柬的脚步。
“不介意我坐在这里吧。”单柏一副很老成的模样,询问道。
他看了看封柬,见封柬望向阮清河,于是也跟着莞尔地看向阮清河。
阮清河道:“你是老板。你的地盘、你做主。”
于是单柏便毫不客气地在两人身旁坐了下来,喧宾夺主却又面带微笑地问封柬道:“觉得这里布置得怎么样?”
“还不错,挺天马行空的。”封柬没错过少年隐藏在话里的炫耀之意,但他不得不承认这间酒吧的装修风格的确十分独特。
单柏姿态随意地指了指才装修了一半的大厅:“你应该看出来了,这间酒吧的主题是「宇宙」,我想让进来的人都能在这里享受一场光怪陆离的星际旅行。外面的世界实在是太枯燥无趣了,只有特别快乐的时候才会给人一种时间过得飞快的感觉。”
面对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初中生,封柬的语气不由自主地变得柔软起来:“你看起来很想快点长大的样子。”
然而单柏的唇角却压了下来,他端起酒杯,“我劝你最好不要用这种跟小孩子说话的语气跟我说话,要知道你们一辈子赚的钱可能都比不上我的零花钱多。”
封柬有些愕然,眼前的少年连变声期都还没度过,声音里还带着一丝稚嫩,可是威胁人时变脸的速度却快得离谱,就像他方才挂在脸上的笑意只不过是在戴了一张伪善的面具。
“抱歉,我是个心理咨询师,平时揣摩惯了,请你不要见怪。”封柬从善如流道。
“哦?”单柏的语气警惕起来,“那你能看出一个人心里在想什么吗?”
“虽然不能非常精确地看出你在想什么,但也能猜个大概。从酒吧的装饰来看,你应该是个对天体物理学很感兴趣的人,宇宙会让人感觉自己很渺小,但也会让一个人的心境变得广袤,你盘下这个酒吧,想要创造一个只属于你的快乐的世界,我猜你一定很喜欢自由、不被拘束的状态,可现阶段的你却无力摆脱当前的处境,所以你想让来到这里的所有人都体验一场奇幻般的星际遨游,实际上这种心态更多的是你对你无法实现自己认定的目标所造成的心里的缺憾的一种弥补。”封柬简单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说。
单柏听了不由眯起眼睛:“你分析得很正确。我之所以创造出这个世外桃源,就是想找一个没有人能干涉我的地方肆意享受人生。在这里我喜欢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很喜欢这种感觉,但是我不想被我的家里人发现,你明白吗?我要积累只属于我的资本,但可惜的是我还没成年,所以我需要找人来帮我。”
封柬问道:“那我能冒昧地问一句吗?你们两个之前就认识吗?”。
阮清河摇了摇头:“他很早之前来找过我。”
“咳,之前听过他做的曲子,觉得还不错,蛮贴我这酒吧风格的,就想把他挖过来当主唱,不过之前他没同意。”单柏战术性地拿起酒杯来喝了一口,封柬瞬间就明白了,软软的音乐水准应该远远超过了单柏的预期,只是当时软软日程繁忙,没有当酒吧驻唱的打算。
“结果谁能想到他现在连句话也说不利索,真是废物。算了,看他可怜,就当给他个机会咯。”单柏毫不在意的说着锋芒毕露的话,但落在封柬眼里,依然能看到少年眼中的一点善意,他该多谢单柏在软软最失意的时候出手帮助了他。
“我原来以为这家伙是觉得自己说话难听才不爱说话,原来只是不想跟关系不熟的人说话。”单柏向后一靠,靠在立柱上,指了指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调侃道:“两个大男人拉着小手也不嫌害臊!我说——你们不会是那种关系吧!”
说这话时,单柏的眼里似乎带着一丝憧憬,但这憧憬里又夹杂着一丝对陌生事物的疏离和畏惧。
这种遮掩的小伎俩自然逃不过封柬的眼睛,辨别性向对他而言可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恐怕眼前的少年正处于对自身性向的摸索期,对同性恋充满了排斥与好奇。
“你误会了,我们——”封柬看向一旁的阮清河,笑道:“我们目前还没确定关系。”
单柏的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视线在两人身上徘徊:“那就有可能是咯?”
封柬:“同性恋并不可耻,与人之间的相互吸引凭借的是本能,与性别无关。早在1971年,同性恋就被认为是非病理化的正常现象了,实际上,恐同症才是一种真正的临床意义上的精神疾病,需要接受精神科医生的治疗。你现在虽然年龄还小,但这些都是常识,适当地了解一下对你有好处。”
“呸呸呸,谁恐同了啊?!我可什么都没说!”单柏脸上写满了不乐意,嘟哝道:“哪有人会闲着没事握着一个男人的手看的啊!”
少年人意气用事的一句吐槽,封柬并没有放在心上,然而阮清河却忽然开了口。
他不避讳地望着封柬的眼睛说:“是我、喜欢他,对着喜欢的人,情之所至,想牵他的手、有什么奇怪。”
“哦~~”单柏的语调转了好几个弯,带着看热闹的目光看了看阮清河,又看了看封柬,“那我就明白了,能找人到这里来的,又怎么会是什么普通朋友呢?”
封柬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只是当着第三个人的面,实在不是袒露心迹的理想场合,于是他站起身:“既然知道你在这里我就放心了,等明天白天的时候我再来。”
可就在封柬转身的一瞬间,一只手强劲地握住了他的手腕,熟悉的触感让封柬的脚步再不能向前一步。
身后传来阮清河掷地有声的质问:“你费劲千辛万苦才找到我,舍得这么早就走吗?我不信你来找我只是因为表哥,连他都没来找过我,你却来了,你敢否认这么长的时间里,一点儿也没想过我吗?”
被戳穿了心思的封柬顿时僵立在原地,他早该意识到,像软软这样聪明的人又怎么会猜不出自己为何而来。
果然,保持缄默不符合软软的个性,主动出击才是他的本性,想到这里,封柬不由地弯起了唇角。
“诶—别不好意思啊,算我说错了话还不成吗?阮哥老一个人待这里也怪无聊的,这都大半夜了,不如留下来吃个宵夜。阮哥的厨艺还是很不错的,正好也试试我新调的酒。”单柏很有眼力见儿地说道。
于是半个小时后,跟在阮清河身后逛完了隔壁超市蔬菜区,推着购物车走了一路的封柬才恍然回过神来,他这是在干什么?
不论是买菜还是做饭,都是封柬少有的体验,大概是把所有的脑细胞都花费在了研究上,以至于他的厨艺水平仅限于在研究室泡个方便面、吃个自热火锅的水平,幸好封柬并不过分执着于口舌之欲,只要能满足基本需求就可以了。
看着阮清河一边挑剔地选着面前的菜一边查看价格,一股烟火气息顿时笼罩在前方身高体长的年轻人身上。
封柬注意到远清河走到某些蔬菜区前毫不犹豫地就把菜放进了推车里,而走到另一些蔬菜前他却转过头来各种询问,这种菜柬哥你喜不喜欢吃,能不能吃?
封柬疑惑地问:“为什么刚才路过香菜的时候你不问我这个问题呢?”
阮清河笑起来,道:“因为、上次吃饭的时候,你面前的碗里的香菜一丁点儿也没剩下。”
封柬微微一怔。他只不过跟阮清河吃过一次饭而已,可是他却对自己生活中的每个细节观察入微,并且把自己的习惯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而他呢?却对对方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一无所知,封柬忍不住道:“你也可以买点你喜欢的。”
“我、不挑。”阮清河随意地答了一句,视线落在生鲜区,指着上次一起吃过的那种鱼道:“买点海鲜怎么样?上次那条鱼稍微带点儿辣口,我看你还挺爱吃的。”
封柬平时很少吃辣,尽管上次那道鱼的做法很好吃,可是感觉做起来很麻烦的样子,他道:“只是宵夜,简单吃点就好。”
阮清河:“不麻烦,对我来说很简单。”
封柬:“你平时都自己做饭吗?”
两人转了半天,购物车里很快添满了食材。阮清河一边低头检查着推车里的菜,一边答道:“从小我爸就忙得跟陀螺似的,经常留我一个人在家,等他到家的时候、我肚子都快饿扁了,没办法,只能自己想办法解决,慢慢地厨艺就练出来了,不是我自卖自夸哈,我做饭、还挺好吃的,我记得、王希刚上我那蹭吃蹭喝的时候才130多斤,现在都快170多斤了。”
“那我今天可有口福了。”封柬停下脚步,笑着,站在人来人往的过道上微微偏头去看阮清河手里拿着的购物清单。
他不知道,两个外貌出众的男人一起站在买菜区是多么的鹤立鸡群,顿时吸引了无数小姐姐的目光。
买完东西结账,封柬掏出自己的钱包就要付钱,被阮清河制止了,只见他眨了眨眼,露出狡黠的目光来,“走公账。”
说罢,他拿起临出门时单柏扔给他的手机来流畅地扫码付款。
封柬失笑,“那小孩怎么回事,家里很有钱吗?”
阮清河:“大章集团,听说过吗?”
封柬挑起眉尖,就连不怎么关注豪门财阀的他也曾经在新闻上无意间看到过关于大章集团的消息。
大章集团的老板姓单,名叫单逢章,名下产业遍布全国各地,身价百亿,是国际富豪榜上名列前茅的人物。全华国人都知道单逢章原配早逝,他只有一个原配生的大女儿,名叫单泠,因美貌和才华而备受关注,刚刚考入斯坦福读商科。
可是封柬从来没听说过单逢章还有个儿子:“私生子?”
阮清河叹了口气,道:“我看这小孩、过得也够压抑的,在家里一直被他妈逼着学这学那,就是捞不着学自己喜欢的。听说是、帝柏高中的学生会会长,平时学习成绩特别好,经常出去、参加各种物理学竞赛,私下里挺有想法的,玩得够开,乐器上手也快,别看他一副笑面虎的模样,实际上脾气大得很,出生在豪门、最不用担心的就是缺钱花,但最惨的还是、他妈想尽办法想让单逢章承认他的身份,可单逢章就是死活不肯答应。”
封柬心想,这种夹杂在父母矛盾之间生长的孩子最容易形成扭曲心理,怪不得方才单柏的负面情绪来得那么快。
再思及自己的处境,封柬的眼中落下一片阴霾,叹息道:“看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那就使劲念呗。”阮清河拎着塑料袋走在前头,“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嘛。”
最令封柬触动的就是当他看到软软走过绝境以后面对人生的豁达态度,从衣食无忧到卖手机度日,正常人心理上不可能没有落差,但阮清河却不显得窘迫。封柬问他为什么不再买一个手机,阮清河道,离了手机才知道世界有多清净,比起每天抱着手机刷视频浪费时间,不如专心致志地编几首曲子,你不知道,最近的创作效率出乎意料的高。
“反正我一直都、待在「弦」里,如果你想来找我,随时欢迎。”
“好。”
封柬跟随着阮清河,手里同样拎着一袋子菜,两人一前一后漫步,沿着江畔往回走。
封柬注视着阮清河的背影,那挺直的脊梁让他仿佛看见了一株生长在荆棘从中的翠竹,初时长势肆意,却在成长过程中不可避免地被荆棘划伤杆茎,但这并不影响它继续向上延展的长势,随着伤势逐渐愈合结痂,等到它长到那比荆棘丛高远百倍的地方,那些曾经在他成长路上张牙舞爪的荆棘也只能偃旗息鼓,再也无法对他造成威胁。
回到酒吧,单柏已经摆好了桌,锅里的水都烧开了,正“咕噜咕噜”地冒着泡。
单柏就坐在餐桌边,头发被他扎成了一个揪,正低头在做题,见两人回来,他立刻摘下发圈拾起自己的偶像包袱,靠进沙发里翘起二郎腿,“真慢啊你们。”
成年人才不跟小孩计较,封柬在炒菜上帮不上阮清河什么忙,于是只能帮着切切菜,拙劣的手法把阮清河逗笑了,他拍拍封柬的肩膀示意他到自己身后,“还是、我来吧。”
说着,从封柬手里接过刀,舞着刀花残影切完了菜,利落装盘。
封柬感慨道:“甘拜下风啊。”
于是站在一旁无所事事地看着阮清河施展手艺,那一手炒菜的功夫得堪比厨师大赛上的专业选手,又是颠勺又是翻炒,很快,色香味俱全的几道菜就被摆上了桌,全是封柬喜欢的口味。
单柏看了一眼菜色便勾起了唇角,似笑非笑地望向阮清河,“看来这顿饭是特地做给某人吃的。”
封柬听出来了,这些菜跟之前阮清河做的菜色有明显的不同。
单家的祖籍在湖州,从那儿走出来的人向来无辣不欢。只见单柏摇头叹息道:“这一桌子菜都快淡出鸟儿来了,连道辣口也没有。”
阮清河指了指鱼,反驳道:“怎么没有,这鱼里头不是放辣椒了吗?”
“就、就这一道?还带香菜!”单柏控诉道,“我早就说过我不吃香菜!”
“抗议无效,”阮清河一句“不做饭、没有发言权”,就把单柏的抱怨怼了回去。
“行吧!识时务者为俊杰!”单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拿起勉强吃了起来,不过吃了没几口,他就成为了各道美味的俘虏,一筷子接着一筷子地扒起菜来。
封柬同样吃的很满足。
只是当他特地观察软软的口味时,却并没有发现他对某道菜、或者某种调味有什么偏爱,看来软软并不喜欢口味偏淡的菜色,只是为了自己才做这些江南菜。
吃饭的间歇,单柏不知道吩咐哪家五星级送来了几道甜点,然后自己起身煞费功夫地调了几杯冰饮,“里头没有酒精,放心喝。”
恰巧甜点有些腻,封柬就端起来喝了几口解解腻。
不想冷热酸甜一激,一股隐隐的酸胀感突然袭来,封柬只觉得脸颊一阵肿胀,忍不住拿舌尖舔了舔后槽牙。
视线一直落在封柬身上的阮清河注意到了他舔舐的动作,而这个动作在上一次一起吃泰餐的时候他也观察到了。
“怎么了?”阮清河关心地问道。
封柬摆摆手:“没什么,就是有点儿酸。”
“你是不是长智齿了啊,我看看。”说着,阮清河“啊”了一声示意封柬张一下口。
然而封柬紧闭牙关,他当然知道自己的牙是怎么回事儿,虽然跟智齿有点儿关系,可更严重的是那颗快要被智齿戳穿窟窿的后槽牙。
忽然,那股酸涩的剧痛仿佛穿透了天灵盖一般钻进了牙髓里。封柬立刻捂住一边脸,紧紧地皱起眉头来,缓过一阵子才抬起头来,他还想蒙混过去,阮清河可不惯着他,抱着双臂连称呼都变了,“讳疾忌医、可不好啊,封学长。”
封柬沉默了。
人人都夸封学长是个完美无缺的人,只封柬自己知道,他最怕的就是看牙医诊所看牙了。
小时候辛馨没时间照顾封柬,每次照顾封挞的时候都是随手抓一把糖递给封柬,让他自己在一边儿玩,所以封柬的乳牙因为吃糖吃坏了好几颗,他疼的厉害,几次跟辛馨提起这件事,但辛馨满心满眼只有封挞,根本就没时间带他去诊所,所以拖了好长时间才喊封长漳调休带着封柬去拔牙。对于一个小孩子而言,电钻“嗡嗡”响起来的声音太可怕了,牙医一边冷着脸训斥封长漳怎么这么不注意照看孩子的牙齿,一边把冰冷可怕的机器伸向年幼的封柬嘴里,一向懂事的封柬止不住地哭闹起来,从此在心里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幸好拔的只是乳牙,等到后来衡牙长出来,封柬就强迫自己改掉了爱吃糖的习惯,平时特别注意保护牙齿,以免再被带到那可怕的牙医诊所去。他以为只要坚持刷牙漱口就不会出现任何问题,可是没想到等到成年以后一颗智齿忽然长了出来,斜斜地顶在后槽牙上,封柬捂着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每当那股不容忽视的酸胀感冒出来的身后,他都会刻意欺骗自己,没事儿的,不过是一时不适罢了,于是越拖越久,直到不敢用力咬合牙齿,牙疼的次数越来越多,到了今天彻底爆发,被阮清河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的谎言。
“走吧,明天我们、一起去看牙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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