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姜霂对着记下的那串号码,陷入了沉思。
直接打过去?
说什么?
“喂,唐溯吗?我是姜霂,你问问宴清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姜霂设想了一下,以宴清目前对自己的态度,这种方式太冒失了,唐溯很可能直接挂断,甚至加强防范。
从学术角度?以探讨SY实验室某个前沿课题的名义?这听起来更合理,但他觉得唐溯会在他说完的下一秒挂电话。
他需要一个理由,一个无法被轻易拒绝、又能确保大概率能引出宴清的理由。
他苦思冥想,在宿舍里来回踱步。必须找到一个万无一失的理由,既能引起唐溯的重视,又能逼得他不得不联系宴清,或者至少,能让自己有机会见到唐溯,再想办法接近宴清。
他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他不能再被动等待了。他必须主动出击,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要抓住。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宴清轻易从自己的世界里消失。
他开始在脑海里反复推演,构思着拨通电话后要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语气,力求做到自然、紧急,又让人无法轻易拒绝。
他要确保,这通电话,能成为他再次见到宴清的敲门砖。
——
两日后。
夜色深沉,宿舍房间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台灯,姜霂探头往客厅里看了看,确认无人,关上房间门。
握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那串他反复背诵、属于唐溯的号码。
他已经在脑海里演练了无数遍。
可当电话真的被接通,听到唐溯那声熟悉而严谨的“您好,哪位?”时,姜霂所有的准备瞬间土崩瓦解。
这段时间以来积压的所有委屈、不安、被无视的痛苦、身体真实的疲惫与不适,以及那种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感,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计划好的措辞忘得一干二净。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鼻尖一酸,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像个在外面受了天大委屈终于找到依靠渠道的孩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压抑的啜泣,脱口而出:
“唐溯……我……我好难受……”声音断断续续,带着生理性的颤抖,“我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电话那头的唐溯正在参与集团跨国并购会议。听到这个声音,尤其是那句带着哭腔的“快要死了”,他素来冷静的面容骤然一变。他甚至没有多问一句,立刻抬手,对着会议室内的所有人做了一个凌厉且不容置疑的“暂停”手势,随即起身,快步走到主位,将还在通话中的手机,无声地递到了宴清面前。
宴清正凝神听着汇报,看了眼唐溯突兀的举动和手机上显示的陌生号码,没有迟疑,接过手机,同时起身,离开了气氛凝重的会议室。
他没有出声,只是将听筒贴近耳边。
然后,他便听到了那个让他魂牵梦绕、又让他不得不狠心推开的声音,此刻正用一种他从未听过的、脆弱到极致的哭腔,对着‘唐溯’,絮絮叨叨地诉说着:
“唐溯……你帮帮我……你告诉宴清……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再也不任性了……不惹他生气了……让他别不理我……”
“我好难受……浑身都疼……他是不是……再也不要我了……”
“唐溯我好难受……你说,我是不是要死了……”
那些语无伦次的、带着泣音的哀求,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冰棱,狠狠地刺穿宴清的心脏,随即爆开冰冷的剧痛,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紧紧攥着手机,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死白,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
他能想象出电话那头的姜霂,此刻是怎样一副可怜兮兮、无助又绝望的模样。他多想立刻出声安慰他,告诉他“我在,我从来没想过不要你”。
可是……不能。
Draven的阴影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沈既明虎视眈眈,姜霂自身的基因秘密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此刻的任何心软,都可能将姜霂推向更危险的境地。
他死死咬着牙关,下颌线绷得像一块冷硬的岩石。最终,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伸出颤抖的手指,决绝地按下了挂断键。
通话戛然而止。
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姜霂愣住了,随即,更大的委屈和绝望将他淹没。连唐溯……也不愿意理他了吗?
——
挂断电话后,宴清在原地僵立了许久,周身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
会议显然无法继续了。
“准备飞机,”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疲惫,“回沪市。立刻,马上。”
“是,先生。”唐溯没有任何异议,立刻转身去安排。
几个小时后,宴清的私人飞机冲破夜空,向着沪市的方向疾驰。机舱内,宴清闭目靠在座椅上,脸色苍白,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沉郁。
唐溯将一份刚刚通过特殊渠道获取的加密文件递到他面前:“先生,这是从明昭内部流出的,关于姜少爷近半年来的详细体检报告。”
宴清猛地睁开眼,接过文件,快速翻阅起来。越看,他的脸色越是难看。报告上的数据清晰地显示,姜霂的身体机能,尤其是神经和免疫系统,在这半年里确实在持续下滑,最近更是出现了器质性损伤的早期征兆。
唐溯站在一旁,看着宴清凝重的神色,沉默片刻,还是低声点破了一个关键事实:“先生,我仔细比对过时间线。姜少爷身体各项指标出现显著异常的拐点……正是在镜湖山庄,与您见过面之后。”
宴清翻阅报告的手指骤然停顿,纸张边缘被他捏得皱起。
唐溯的话像一把最锋利的刀,精准地剖开了血淋淋的真相。
不是沈既明的“照顾”不周,不是科研的过度劳累,甚至不完全是先天基因的问题。
是他。
是他宴清的再次出现,是他刻意的冷漠和疏离,是他带给姜霂的情感上的巨大冲击和痛苦,成为了压垮姜霂身体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那自以为是的“保护”,恰恰成了对姜霂最残忍的伤害。
宴清久久地沉默着,机舱内只剩下引擎的轰鸣。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将那份沉重的报告覆在额前,遮住了眼底翻涌的痛苦与自责。
原来,他才是那个……让他的宁宁“快要死了”的元凶。
——
私人飞机降落在沪市机场时,巨大的机翼掠过被映成紫红色的东海之滨,与遥远的外滩光影遥相呼应。
宴清没有片刻停歇,“以恒晟名义,再次发布嘉奖。”
宴清对副驾的唐溯吩咐,声音还带着一丝长途飞行的疲惫,但语气已然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与决断,“上次与交大合作的‘γ-07’关联项目成果显著,为表肯定,SY将拨出额外的专项基金,重奖参与项目的核心团队,尤其是张教授及其学生。同时,以‘关注科研工作者健康’为由,安排我们旗下的医疗团队,为所有获奖者提供一次全面的、免费的高级体检,确保数据……准确无误。”
“明白,先生。”唐溯立刻领会,这既是一个合情合理的由头,更是获取姜霂最新、最真实身体数据最直接且不引人怀疑的方式。
车子在路边停下,唐溯换到车队的另一辆车中,两辆车在路口背驰而行。
宴清直接前往了位于市郊的镜湖实验室。他需要亲自坐镇,指导实验进行,另一方面,姜霂曾在镜湖工作过一段时间,虽然不能相见,但仿佛能感受到他的气息,能让宴清那颗焦灼的心稍定。
——
消息很快通过张教授传达给了姜霂。听到恒晟要重奖实验团队并且安排顶级体检时,姜霂并没有太多喜悦,他的全部心思,依旧缠绕在那个杳无音信的人身上。
一个偏执且无厘头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
秋意已深,镜湖入口处的梧桐树叶簌簌飘落,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金黄。寒风带着湖水的湿气,吹得人肌肤生凉。
姜霂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毛衣,抱着膝盖,坐在入口处不远处的石阶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能驶入镜湖的小道。
他在接到张教授消息后,在镜湖外蹲守了整整一天,等到日头西斜,身体被秋风吹得冰凉,嘴唇也有些发紫,却依旧不肯离开。
傍晚时分,一辆黑色的宾利沿着湖边公路,平稳地驶向入口。
车内,宴清正审阅着唐溯刚整理的、关于Draven最近动向的简报,眉宇间凝着一层寒霜。
“我说宴大总裁,你这镜湖风景是不错,就是这秋风跟刀子似的,也太不解风情了。”谢予安懒洋洋地开口,打破了车内的沉默。
就在车辆即将驶入闸口时,宴清眼角的余光瞥到了那个坐在石阶上的、蜷缩成一团的熟悉身影。他的心猛地一揪。
“减速。”他低声对司机命令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车速应声慢了下来,几乎像是在滑行。
几乎是同时,在秋风中冻得有些昏沉的姜霂,也察觉到了这辆明显不同于普通车辆、并且速度异常放缓的车。
来之前,他找镜湖工作人员打听过,这条路不是进入镜湖的主干道,这条小道知道的人不多,也未出现在地图上,一般只有SY实验室的人员会走。
是他吗?!
一个激灵,他猛地想要站起来冲过去拦车,可因为坐得太久,双腿早已麻木不堪,血液不通带来的刺麻感让他刚一起身就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脸上瞬间闪过痛苦和焦急的神色。
车子停了下来。
入目是一道久违的身影。
大家猜猜,我们宴先生还能坚持多久[狗头][狗头][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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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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