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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门打开,谢予安利落地下车,快步走到姜霂身边,沉稳地扶住了他摇晃的身形。
“啧,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毛毛躁躁的。”谢予安嘴里嫌弃着,触手一片冰凉,让他眉头狠狠皱起,“小霂霂,你这是想哪出?”他扶着人,语气依旧带着惯有的调侃,但手上的力道却很稳,“这冷风呼啸的,干嘛难为自己。”
姜霂借着他的力道勉强站稳,目光却如同被磁石吸引,急切地投向谢予安身后那辆线条冷硬的座驾。深色的车窗玻璃如同不可逾越的屏障,但他全身的细胞都在尖叫,那他日夜思念的人,就在后面!
“予安哥……我……”他声音抖得厉害,分不清是寒冷还是积压太久的情绪终于决堤,“我想见宴清……我必须要见他!”
谢予安看了眼纹丝不动的车门,又低头看了看姜霂冻得青白却写满执拗的脸,心里明镜似的。他叹了口气,拍了拍姜霂冰冷的手背,声音压低,带上了难得的正经:“行了,别看了,也别为难自己。听哥一句,先回去,嗯?”他意有所指地再次瞥向车窗,暗示意味明显。
“回去?”姜霂像是听不懂这两个字,眼神空洞地呢喃着,“回哪呀?予安哥...我找不到...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他嘴角委屈地颤动,清澈的眸子瞬间被厚重的水汽氤氲,在昏黄路灯下,宛如迷途的精致人偶,破碎感扑面而来。
美人垂泪,杀伤力巨大。
谢予安到嘴边的话彻底咽了回去,心软得一塌糊涂。他叹了口气,手臂用力,几乎是将姜霂半环在怀里,就想带着这个冰疙瘩往车那边送,无论如何,先让他上车暖和一下再说!
车内,宴清隔着单面玻璃,将姜霂的绝望、委屈、执拗,以及那摇摇欲坠的脆弱尽收眼底。每一帧画面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脏上,痛得他指尖发麻,几乎要捏碎掌心的手机,情绪疯狂撕扯着他的理智。
就在谢予安扶着姜霂即将靠近车门的瞬间,后座的车门被猛地推开。
霍景宸高大的身影利落地跨出,随手“嘭”地一声关上车门,动作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先是淡淡扫了一眼冻得发抖、泪眼朦胧的姜霂,随即视线便精准地锁定在谢予安身上,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天生的威压与冷冽:
“谢予安,过来。”
这声音如同冰锥,瞬间刺破了周遭凝滞的空气。
谢予安脚步一顿,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霍景宸的出现和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警告,让他被姜霂眼中晶莹泪花冲散的理智回笼。他看了看霍景宸,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在对方那冷冽得几乎能冻结空气的眼神注视下,最终还是无奈地、慢慢地松开了环着姜霂的手。
姜霂看着那扇依旧紧闭的车门,又看了看挡在车前、气场强大的霍景宸,最后看向松开自己的谢予安。
最后一丝希冀仿佛也消失了,他眼中的光亮彻底熄灭,被浓重的、近乎死寂的失望覆盖。
他扯动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不再看任何人,倔强地、一步一蹒跚地,转身朝着与温暖和希望相反的、更寒冷的黑暗中走去。单薄的背影在萧瑟秋风中,脆弱得像随时会碎裂的琉璃。
谢予安看着姜霂那绝望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冷着脸的霍景宸和纹丝不动的车门,只觉得一股邪火蹭蹭往上冒。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视线在几人身上来回巡梭,最终忍无可忍地低声犀利吐槽:“一群癫公!”换了他的脾气,管他前方是刀山火海,还是家族恩怨,当下若是在意,就定要将人死死拴在身边护着才对!
他这样想,也忍不住这样低声嘟囔了出来,带着满腹的憋屈和不解,抬步往霍景宸那边走去,准备好好“理论”一番。
然而,就在他刚走到车边,注意力稍微分散的刹那,一道快得几乎看不清的黑影猛地从他身边掠过。
还没等谢予安和霍景宸反应过来,姜霂不知何时折返,并以一种决绝的姿态,猛地拉开了宴清所在那一侧的车门!
“砰!”车门撞上限位器的声响在寂静的秋夜里格外刺耳。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怔住了,包括一直注视着姜霂的宴清。
下一秒,姜霂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气,如同一个义无反顾的、绝望的冲锋者,狠狠地砸进了宴清的怀中。他不管不顾,用尽全身力气伸手死死环住宴清的腰背,将头深深埋进他颈窝,冰冷的泪水瞬间濡湿了昂贵的西装面料。
没等宴清从这突如其来的撞击和怀抱中反应过来,姜霂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宴清近在咫尺的脸,近乎咬牙切齿般,带着哭腔和不容置疑的狠厉低吼道:
“宴清!你敢推开我试试!”
这声低吼,像濒死幼兽的悲鸣,又像绝望之人的最后通牒,狠狠撞在宴清的心口。
这一刻,所有的伪装、算计、不得已的苦衷,似乎都在这个冰冷的、颤抖的、却异常强硬的怀抱和威胁面前,变得摇摇欲坠。
霍景宸看着车内纠缠的两人,眉头微蹙,但并未上前阻止,只是周身的气场更冷了几分。
谢予安则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下意识地喃喃:“……还是小看这小疯子了。”
秋风依旧凛冽,但车内紧绷的气氛,却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临界点。
宴清的身体僵硬如铁,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咔哒”声。理智在疯狂叫嚣着推开他,危险!Draven、沈氏、那些虎视眈眈的势力……无数个理由在他脑中盘旋。
可是……
怀中这具身体是如此的冰冷,颤抖得如同风中秋叶,那压抑的、绝望的哭泣声就响在他的耳畔,砸在他的心上。他感觉到颈间皮肤的湿意,那是姜霂的眼泪,滚烫得几乎要灼伤他。
他怎么能……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再次推开他?
霍景宸站在车外,冷眼看着车内几乎凝滞的一幕,他没有上前,但那深邃的目光如同实质,带着审视与不赞同,无声地施加着压力。
谢予安也凑了过来,扒着车窗,看着里面僵持的两人,尤其是宴清那副仿佛在承受酷刑般的表情,忍不住又低声吐槽了一句:“造孽啊……”但他这次没再多嘴,只是静静地看着。
“哎,干嘛呀?”一只大手钳住谢予安往后面一辆车上拉,谢予安嘟嚷着却没反抗,抬头对上霍景宸那不容置喙的眼神,立刻噤声。等上了车,他像是再也憋不住了,开始喋喋不休:“你说他俩这次能和好吗?宴清也真是太残忍了,大家都是好兄弟,至于如此狠心吗?再说了......”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
姜霂的手臂环得越来越紧,仿佛用尽了生命最后的力气,他仰着头,倔强地看着宴清,泪水无声地滑落,等待着最终的审判,是再次被无情地推开,还是……
终于,在令人窒息的漫长几秒钟后,宴清紧握的拳,一点点,极其缓慢地,松开了。
他没有回抱姜霂,但那僵硬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瞬。他闭上了眼睛,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的激烈情绪被强行压下,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近乎认命的无奈。
他抬起那只刚刚松开的手,没有推开姜霂,而是轻轻地,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落在了姜霂冰冷潮湿的后脑上,用一种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对司机,也像是对自己宣布:
“……先去实验室。”
他没有看姜霂,但这句话,无疑是一种妥协,一种暂时的纵容。
姜霂紧绷的身体骤然一松,巨大的情绪波动和长时间的寒冷消耗了他最后一点力气,他腿一软,整个人几乎完全挂在了宴清身上,但那双环住宴清的手臂,却依旧固执地不肯松开半分,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车子重新启动,平稳地驶入镜湖实验室深处,将那场发生在秋风中的激烈冲突暂时关在了门外。车内,宴清任由姜霂像只无尾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他身体依旧僵硬,目光直视前方,不敢低头去看怀中人那张泪痕交错的脸。
他能感觉到姜霂身体的冰冷和细微的颤抖,也能感觉到那无声泪水浸透他衬衫的湿意。心脏像是被浸泡在温热的酸水里,又软又痛。
他知道,从姜霂不顾一切拉开车门扑进他怀里的那一刻起,有些局面,已经失控了。他精心构筑的防线,在那双含泪的、执拗的眼睛注视下,不堪一击。
而怀中的姜霂,在感受到宴清没有推开他,甚至默许了他的靠近后,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极度的疲惫和寒冷袭来,他意识开始模糊,只是凭借着本能,更紧地依偎着这个他寻觅了太久、失而复得的温暖源泉,嘴里无意识地呢喃着:“宴清……别走……”
宴清的身体再次僵住,落在姜霂后脑的手掌,最终极其轻柔地、充满了无尽怜惜地,抚摸了一下他冰凉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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