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横店的最后一天,谢天戈恰巧来了横店,两个人便约着一起喝一杯。
地方是谢天乐帮忙订的,保密性好,环境也雅致。
沈南笙已应下齐耳的邀约,要参演他那部新电影。谢天戈索性把齐耳也叫了来。
三个人刚坐定,谢天戈便抱怨道:“我这好不容易来一趟,本想看看我家那小霸王,结果好吧,这人连影子都找不见。”
齐耳笑问:“谢少最近忙什么呢?”
“他能忙什么,”谢天戈无奈摇头,“忙着花天酒地呗。”
“我瞧谢少也只是表面上不靠谱,其实心里还是挺有数的,前几天还给我推荐陆峥年的人选呢。”
陆峥年就是齐耳筹备的新电影的另一个男主角,一直没有找到特别合意的人选。
谢天戈立刻摆手:“耳导,我说句实话,他要是推荐谁,您千万别用谁就对了。”
齐耳乐了:“你这当大哥的,也太不给弟弟留面子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他用胳膊捣了捣沈南笙,“不信,你问南笙,他哪次推荐的人是靠谱的,那些人在床上把他哄高兴了,他就找不着南北了,什么资源都敢答应。”
“我可不清楚,又不是我弟,”沈南笙可不掺和人兄弟俩的事,他喝了一口酒,话音一转,声音里有明显揶揄,“不过...陆峥年就算了...给我留条活路吧...”
“不是...你们这也太不厚道了,都还没看过他推荐的人,就下这样的结论,不合适...”齐耳笑着摇头,边说边摸出手机,“我瞧着这人还真挺不错的,还准备喊来试镜呢...给你们看看,虽然是个没什么名气的小演员,但是...真不错...他身上有陆峥年的那种气质...你们自己看...”
他点开手机里的一段视频,那是一段混剪视频,同一个演员不同角色的片段被静心拼在了一起,能够看出来,剪辑做得颇为用心。
沈南笙视线落在齐耳手机屏幕上,眼睛不受控制地微微睁大了些—屏幕里的人,竟然是赵北执...
谢天戈很认真地看完了,十分中肯地评价道:“的确还挺不错的,难得他眼光靠谱了一次。这次这个瞧着比之前那些强多了...南笙,你觉得呢?”
沈南笙眼睛还盯着齐耳的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
“南笙?”谢天戈又唤了一遍。
沈南笙收回了视线,没什么表情地摇了摇头:“只是一些表演的片段,看不太出来。”
“肯定是要试镜的,我手上还有几个备选呢。”齐耳解释着,又转向沈南笙,语气诚恳,“试镜的时候,你也来一下,主要是看跟你搭出来的感觉,这部戏,最重要的就是两个主角之间的氛围感。我跟堇山商量过了,你有一票否决权。”
沈南笙点了点头,心不在焉地说道:“我谁都可以。”
“知道你专业,”齐耳调侃道,“但磁场这种东西,其实挺玄的,还真要分人。”
沈南笙便没有再说话了...
齐耳又跟谢天戈聊了一会,意思大约是说谢少这次是真走了心了,不止一次拜托他,哪怕陆峥年定不了赵北执,也得给个重要角色。
谢天戈哈哈大笑:“他呀,三分钟热度,身边的人换得比翻书还快,要真愿意收收心,倒还是好事。”
“不过...”他话锋一转,看向沈南笙,“这人品性怎么样还不知道,真要跟天乐走得近...南笙,回头他要真进了剧组,你替我把把关...”
沈南笙拨开他搭来的胳膊,摇了摇头,淡淡道:“自己的事自己做,要把关你自己来。”
谢天戈“啧”了一声,笑着对齐耳说:“你瞧瞧他,总是这么不近人情...到时候,还是耳导您帮我多留意留意吧。”
齐耳笑着应了下来。
沈南笙没有理会他的玩笑,端起酒杯慢慢喝酒...
直到结束,没有怎么再开口了...
第二天上午,最后一点戏份结束的时候,工作人员给沈南笙献了花,他捧着花礼貌地跟现场的工作人员弯腰致谢。
他下意识地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没看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他想起昨晚酒吧里的事...
看来,这人以后不用在剧组打杂了,也不用再跑龙套了,更不用去做危险动作的替身了...
孙雯雯走过来,准备接过他手中的花,沈南笙顿了一下,低声说:“我自己拿着吧。”
孙雯雯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沈南笙手中的那捧花束,不是剧组杀青时常送的洋桔梗。
她不认识这种花,在花店也没有看到过,粉色的,形状有点像迷你版的向日葵。
但那香味倒是有点熟悉,清新淡雅,混合着青草与露水的清甜,像是在哪里闻到过。
她看着沈南笙抱着花去跟导演打了招呼,离开剧组上了车,他们晚上要去北京参加一个颁奖典礼,车子直接开去机场。
她坐在座位里昏昏欲睡时,突然想起来,那花的香味和之前赵北执开的那辆车里的香薰味很像。
她倏地转头看向沈南笙...花还被他抱在手上...
孙雯雯心里有些莫名怪异的感觉...
等到下了车,她还在那琢磨,像这种底下托盘带水的花是带不上飞机的,要不要找个机场快递,保鲜寄回北京?就看到沈南笙径直走到了垃圾桶旁边,毫不犹豫地将那束花丢了进去!?
机舱外,云层翻涌着掠过,流走的光影落在沈南笙的肩上,衬得他侧脸有些落寞。
他说不上失望,不过是看得顺眼了一点,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他只是有些好笑赵北执的判断,无论如何,在这个圈子里,他自认自己的“大腿”总该是比谢天乐的要粗一点的。
他摇了摇头打断了自己的思绪,觉得这样想的自己其实挺没品的...
他闭上了眼睛,靠进了椅背里,决定把这个连插曲都算不上的事,彻底丢尽记忆的废纸堆里。
沈南笙不知道的是,赵北执其实赶来送机了,远远地瞧着他把那束花扔进了垃圾桶。
那是他昨天跑了大半个城市的花店才找到的木茼蒿。当初孙雯雯随口问过他车载香薰的味道,他便以为是沈南笙喜欢的。
今天特意托朱杨洋带到剧组作为杀青捧花献给沈南笙。
此刻,他默默走到那个垃圾桶边,小心翼翼地捡起了那束花,想起了买花时,店员的调侃:“长得这么帅,还需要暗恋啊?”
他那时才知道,这花的花语:期待爱情和暗恋。
其实不适合他的,更不适合送给沈南笙。
他只是暗恋,却没有期待爱情,从没有...
他真的从没有抱过这样的期待...
他今天上午被冯苗苗拖去见她导师了,虽然他认为自己即便有问题,也应该去看精神科,而不是看心理医生,但毕竟是之前就答应好的,不好失信于人。
冯苗苗的导师叫彦文,英文名叫Wendy,是国内顶尖的心理学专家。
她看上去很年轻,气质沉静,讲话时的声音有一种让人放松的温柔,也许心理医生都是这样具有亲和力的。
见面的地方是冯苗苗实习的心理诊所,彦文是被邀请来坐诊的专家。
她特意把上午的时间留给了赵北执,这让赵北执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因而全程都尽量配合。
彦文先和他闲聊了几句,可话题总也深入不下去。
她渐渐发现,和这个人对话,很难得到真正想探寻的答案。他表现得温和配合,应答间也透着坦诚,可彦文能感觉到,他心里像隔着一层薄雾,始终不肯把真实的褶皱摊开。
这或许并非刻意隐瞒——更像是潜意识里早已筑起一道围墙。
那些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自我保护,让他习惯了对真实感受视而不见。
一颗连自己都看不透的心,又能向谁清晰地倾诉呢?
彦文对这类情形并不陌生,有些心防,靠寻常交谈终究难以穿透。
她指尖在记录本边缘轻轻点了点,语速放得更缓,语气里带着审慎的温柔:“我想给你做一次催眠治疗,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赵北执眨了眨眼,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那点细微的动作里藏着迟疑。
思忖片刻,他没直接应承,也没拒绝,反倒抬眼看向她,声音里带点若有似无的试探:“我看过一本小说,叫《百分之七溶液》。”
彦文眼尾弯起柔和的弧度,唇边漫开浅淡的笑意,像春风拂过湖面:“那....你会不会像福尔摩斯对弗洛伊德那样,愿意给我一个窥探你心灵的机会呢?”
赵北执沉默几秒,轻轻“嗯”了一声。
可十五分钟后,催眠仍未成功,彦文刻意带着点挫败的笑意:“赵先生,或许得借助一点药物,你介意吗?”
赵北执不想让对方在自己这里有碰壁的挫败感,点头应道:“可以。”
这次催眠很成功,不到五分钟,赵北执已经躺在那里闭上了眼睛。
催眠室的光线调得很暗,只有墙角一盏落地灯漏出暖黄的光。彦文的声音像浸了温水,缓慢地漫过来:“现在,试着放松你的肩膀...你来到了一个空房间,想象一下,这个房间里,除了你,还有谁?”
“没有别人。”
“再仔细看看,”彦文停顿一下,“一个人都没有吗?”
“本来有的,不过,现在都没有了。”
“那本来在的人,他们去哪了?”
赵北执的睫毛颤了颤,忽然,指节骤然绷紧,指腹掐进掌心,眉头拧成一道深壑。
“没事了...”彦文的声音放得更轻,像羽毛扫过心尖,“那些让你害怕的,都过去了...”
“害怕?”他无意识地重复,声音像浸在水里,含混又飘忽,“不怕...不害怕..有了火...不怕...”
彦文正要追问,他却忽然自顾自地絮语起来,字句破碎,跳脱又混乱。
她拿起笔,笔尖在纸上划过,沙沙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一行行字迹被记录下来:
“他点了一把很大的火...”
“他看着我把他们装进了笼子...铁栏杆凉得像冰...”
“他不喝冰咖啡……威士忌,加三块冰……”
“他要走了。”
最后这句说完,赵北执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彦文追问道:“他是谁?”
赵北执嘴唇微微颤抖,就在彦文以为他会回答的时候,他却死死咬住了嘴唇...
“他是谁?”彦文又问了一遍,“告诉我他的名字。”
赵北执却突然痛苦地蜷起身子,冷汗湿透了他薄薄的衣衫...
彦文赶紧安抚道:“好了...没事了...没人知道他是谁了...没人知道的...”
赵北执渐渐平复下来,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呼吸渐渐匀长,像沉进了更深的梦境里,把那些碎语连同没说出口的话,都锁在了意识深处。
等到结束催眠的时候,彦文把记录纸递给了他。
赵北执盯着记录纸上的那个“他”...
“赵先生,能跟我说一说这个‘他’吗?”彦文补充道,“可以不告诉我他的名字,就跟我说一说有关于他的事。”
赵北执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他是光。”
彦文点了点头,问:“是苗苗说的,曾经帮助过你们的人吗?”
“嗯...”赵北执笑了笑,“他那个时候也是个孩子,可是非常冷静,我还记得,他一面牵着我的手,一面打电话给秦警官的样子...就像电影里的超人一样。”
“可是...”彦文声音轻柔,“你好像并不愿意对别人提起他的名字。”
“他的名字不应该从我嘴里说出来。”赵北执几乎是下意识地接话,又觉得这样说好像不太准确,有些不自在地补充道,“我并没有叫他名字的资格。”
彦文心里沉了沉,但故作不解地说道:“名字本身不就是用来被叫的吗?”
赵北执笑着摇了摇头,显然不愿深聊。
彦文知道新的防线已悄然筑起,今天的对话只能到这里了,她最后给赵北执安排了一个心理测试。
结束的时候,彦文委婉地商量道:“赵先生,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希望我们本周内最好能再见两次面,之后每周最少也可以见一次。你知道,我手上有个课题,很缺像你这样的自愿者。”
赵北执笑得很无奈:“医生,我知道你并不缺自愿者。”
彦文也笑了:“那...”
“但我可以配合,如果你...和苗苗都觉得我需要的话。”
彦文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那份测试表,很郑重地说道:“赵先生,从专业的角度说,我觉得你可能暂时是需要的。”
“好,那我会准时来见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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