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了？”慕青蘅抬起岁锦的小胳膊问道。
岁锦坐在慕青蘅身边：“姐姐，我也不记得啦！”
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拿着海棠递给他的桂花糕，等她把小胳膊放了，才用手小心翼翼地接着糕碎吃得香甜。
慕青蘅笑了笑不经意的问：“你今儿个去了何处玩？”
“姐姐，我去了园子里玩哦，池子里有肥鱼！”
见他说起肥鱼的时候两眼放光，便告诉他到秋天了可以让家丁网了鱼来吃，他眼里的光更加明亮。
她又叮嘱他不要离水太近，那池子别看不大，但水却很深，见岁锦老老实实的应了才放下心来。
说那边院里有个和他年岁差不多的叫瑞哥的，是她叔父家的孩子，能合得来就玩玩，但若是被欺负了回来就得和她说。
“姐姐可不想看到我们岁锦受委屈！”
岁锦点点头，吃糕的手却轻轻一颤，那糕屑掉到身上，他用小手扑了扑，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吃着。
慕青蘅的笑意加深：“你年纪还小，姐姐说的话你有可能听不大懂，但姐姐还是要和你说。”
“人活在这世上，会经历很多委屈，有些委屈是必须受的，有些却不是非得受。”
“就比如在这宅子里，有人给你受了委屈，姐姐就可以帮你还回来。如果姐姐连你都护不住，那就活得太憋屈了。”
“别人打你，你这次不还手，下次他还会再欺负你！”
“老是这么软弱，以后可怎么保护姐姐？”
说完，她把岁锦抱到跟前，问他还有没有话对她说。
岁锦抬头，用黑亮的眼睛瞅着她：“瑞哥说我是捡来的孩子，这园子以后就是他们家的，他不许我以后出现在园子里！”
“若我再出现，他便见一次打一次！”
*
西府，玉珠手里拿着东西刚要出门，就听见二老爷身边的小厮乔木的声音，不一会儿掀了门帘引了二老爷走了进来。
“这急匆匆的是要干什么去？”二老爷瞧见玉珠手里拿着一个丁香色的小盒子，故有此一问。
玉珠瞧了眼二太太，见她垂目不语便回道：“老爷，太太让奴婢去蘅姑娘那里一趟！”
“这是要送什么好东西过去？”。
二太太斜昵了二老爷一眼，“不过是益气养血的丹药。”
“是那紫云丹吧？”
见他说中，二太太眉目未动，二老爷却呵呵一笑：“蘅姐年纪小哪用得上这么好的东西？”
“要我说给卿雪用倒是合适，她生下瑞儿后身子弱，一直也未补得回来。”
这紫云丹也是二太太的东西，有价无市，二老爷的妾室柳卿雪垂涎已久，二老爷被吹了枕边风，有意无意要了无数次，二太太都没松口给。
二太太颜色微冷，抿嘴沉默着不发一言。
二老爷瞥见，咳了咳走到椅子上坐好，“我不过随口一说，夫人的东西想给谁，那自是夫人说了算。
二太太也走到另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蘅姐可是二老爷的亲侄女儿，我本是想为老爷排忧解难，怕老爷因大哥的事伤心，想为老爷分担点儿！”
“既老爷不愿，那便罢了！倒显得我这个外人过于殷勤了！”
“还是老爷不希望蘅姐儿好起来？”眼神中似有某种明悟。
这句话说得过于诛心，二老爷眼神闪烁，忽而哈哈大笑，抓过二太太的手握了握，“夫人这种玩笑可开不得！若传到外头，可怎生得了？”
“再说，夫人怎会是外人？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说罢，喊了玉珠赶紧把东西给慕青蘅送去，以证自身清白。心下的不舒服却总是挥之不去。
他这夫人也的确是当年他费尽心机使了手段得来的，以她的家世当时算是低嫁。新娶之时他确有得意，只是他这夫人即便嫁作人妇也难改其高冷的性子，让他总觉得她瞧他不起。
长此以往，哪个男子会舒服？两个人自然是渐行渐远，尤其生下一子一女后，她的心思都放在他们身上，他大多时候都宿在柳姨娘那里，夫人这里只不过是走个过场。
他瞧见二太太颜色稍霁，审视间忽然发觉他这夫人不同于柳姨娘的柔媚，略显英气、保养得宜的容颜，一时心头涌上热意，大手重新覆上了二太太的柔荑。
玉珠和乔木见状互瞅一眼连忙退了出去。
待离主屋远了，乔木边走边笑嘻嘻地凑近玉珠说：“二太太怎地对蘅姑娘这般上心？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二太太生的！”
“呸，你这是编排二太太不成？”玉珠双手插腰指着乔木大声说。
“看我告不告诉二太太！二太太风光霁月一样的人物，岂容你这等小人在背后胡沁？”她护主心切急红了脸。
乔木忙连声叫着姑奶奶作揖道歉求饶，这话要是传到太太耳朵里，他可是得吃挂落的。
玉珠见唬住了他，也不愿再搭理他，扭头往慕青蘅的院子走去。
*
一日晌午过后，慕青蘅披了件薄斗篷带了风帽，正要往那樱花树下去。
“哎呦，姑娘这不在床上养着怎么还下地了？”一柔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慕青蘅寻声望去，只见柳姨娘着一身藕荷色缎子裙，身段婀娜；发髻只用一根银簪轻挽，鬓边几绺秀发轻垂，行走间如若柳扶风，婀娜多姿。
慕青蘅语气淡然问道：“姨娘今儿怎么有空过来？”
海棠指挥着小丫头在石凳上铺了厚厚的垫子才扶了慕青蘅坐了下来。
柳姨娘仔细端详慕青蘅，见她从鬼门关走一遭，人除了有些轻减，但依然美如天仙，甚至更添了些由内而外的柔弱，如西子捧心，愈增其妍。
柳姨娘心中妒恨，面上却笑意盈盈。
“今个儿好不容易得着空才能来瞧姑娘一眼！不然焦着的心怎么都放不下。”
这话说得好似她是忙到脱不开身的当家主母！海棠在暗地里直撇嘴。
说着柳姨娘也坐到石凳上，十分亲密地拉着慕青蘅的手:”姑娘还是年龄小，即便大好了，别人不上心，自己的身子也得上上心，还得再养上一段时日才是！”
说着从袖中拿出一个帕子包着的东西递到慕青蘅手里，说是平日自己省吃俭用才攒下来的一点儿人参。
“当姨娘的都不容易，每月就那么点月例，舍不得吃舍不得用的，这点儿东西姑娘可别嫌弃。”
慕清蘅道了谢，视线从手上移开，笑容愈发浅淡。
“姨娘的意思可是在说姨娘在西府受了婶娘的苛待？”
柳姨娘不意她把话头转到这上头，微张着嘴，绞着手中的帕子，一副受惊吓的样子。
“姑娘可别这么说。”边说还转着头四处瞧了瞧。
“那姨娘说话也该当注意着些，没得教坏了小孩子家家的，存了那不该有的心思！”慕青蘅语气冷淡。
柳姨娘见状，脸上疑惑更甚：“姑娘这是何意？”
慕青蘅便把岁锦那日所说的话重新复述了一遍，柳姨娘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半晌才呐呐的说些小孩子家不懂事，何必当真之类的话。
慕青蘅冷哼一声：“姨娘也说小孩子纯善，哪里懂得这些弯弯绕绕，还不是听大人说了什么，便有样学样？”
“我倒不知我们这边的园子何时成了瑞哥的？哥哥的事还没个定论，就有人盼着他死了不成？”
见慕青蘅的容色严厉，柳姨娘的眼珠乱转：“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
“我听说婶娘大度，瑞哥是养在姨娘身边的，姨娘要是不会教，我便撑了病体，去问问婶娘……”
柳姨娘见她一意追究，心知如若置之不管，这件事肯定不能善了。但又心有不甘，不过是边关捡回来的没爹没娘的贴钱的玩意儿，又怎能和她的瑞哥儿比？还真拿那破孩子当个宝啦？
就是打死了又能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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