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只是蒙蒙亮,校园内人烟稀少,秋日清晨的冷风无声,却能吹的人瑟瑟发抖,郑逸青把外套紧紧裹住,抱着胳膊打了个喷嚏。
“好困。”他吸了吸鼻子说。
“昨晚几点睡的?”樊玉恩帮他把兜帽戴好,手指捻了捻他的发尾,“你的头发又长了。”
“不记得……我昨晚可能只睡了两个小时。”郑逸青说,“马上要放长假了,你帮我剪,好不好?”
“可以。”樊玉恩摸了摸他的头,“一会要飞两个半小时,抓紧时间睡。”
“我有点紧张,又有点兴奋。”郑逸青深吸一口气,瞅见前方圆形的阴影,抬头去看姗姗来迟的飞艇,“老师来了。”
会议地点在气候宜人的小型海岛上,那里地方不大,小岛的形状像扇贝所以被称为扇贝岛,但风景不错,是被很多人推荐过的旅游地点,因为学业太久没出来放风,郑逸青在查到参会地点时还是很期待的。
可因为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对未来不确定的紧张感把这种兴奋感削弱,可能会见到袁磊这件事又让他觉得不快。
精神已疲惫到顶点,七想八想也抵不过迟来的睡意,郑逸青的身子越来越歪,靠在樊玉恩肩膀上小睡。
他睡得不太安稳,在没被樊玉恩叫的情况下悠悠转醒,低头揉了揉眼睛,想对着窗户上的倒影整理整理头发时望见外面的风景。
一幢巨大的圆形建筑出现在下方,中间是带着绿意的花园,种着许多郑逸青不认识的巨大植物,白色建筑材料看起来无比光滑,太阳光洒落下去后反射的光还显得有些刺眼。
小岛上方飘着大大小小的飞艇,郑逸青他们的飞艇排队下落,出舱门时一路上见到许多中年人带着一两个年轻人往里走。
期待与兴奋让他暂时恢复了精神,站在罗清竹身后偷瞄,带着得体的微笑看着她和认识的老师短暂的打招呼,进会场后正襟危坐地坐上属于自己的座位。
在开幕式的时候看什么都新鲜,再然后,他的感受就只剩两个字。
无聊。
台上的老师们哇啦哇啦讲,他在下面听的一知半解,昨晚没睡够的后遗症依旧存在,越听越困,死命把眼皮张开,默默掐自己的虎口,在问题环节低头忍不住给樊玉恩发了条消息。
【绿松石】:你听得懂吗?
【浅云白】:……保守估计,一半一半
好的,他也没怎么听懂。
郑逸青满肚子都是问号,但却又不知道该问什么,他踌躇不已,偷偷瞅着那些问问题的人,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还是别问了,也不知道该问什么,硬着头皮去问一个自己看来高深,但在其他老师看来是很蠢的问题就麻烦了。
还是多想想一会能吃什么吧。
早上为了多睡会没吃早饭,现在腹中空空,对其他人来说茶歇环节就是锦上添花,对郑逸青来说简直就是救命稻草,宣布休息时他就想冲出去找吃的,在看到一群又一群聚集起来的老师们踌躇。
“你说。”他蹭到樊玉恩旁边,“我们能吃那个看上去就很贵的蛋糕吗?”
樊玉恩沉默,盯着桌上的蛋糕看。
桌子上有很多吃的,郑逸青说的小蛋糕数量最少,它们被主办方放在正中间,被精心制作成花朵的模样,还细心的用华丽又不失清雅的包装纸好好包裹住。
一看就不像是给他们吃的。
“……保险起见,还是先吃数量多的吧。”樊玉恩谨慎道。
“……有道理。”
郑逸青站到桌边保守地拿了块咖啡色的小蛋糕,边吃边补充体力,那蛋糕吃起来干干的,不知用了什么材料,还有点苦,噎得让人直想喝水,费劲巴拉的往下咽时被脚步匆匆的罗清竹拉去见各种人。
……
混乱至极。
这是郑逸青此时唯一的感受,他跟在老师后面认一张张陌生的脸,努力记住他们的名字。
“这位是你们的师姐林祥,现在是贝类的专家。”
“这位是研究珊瑚的方老师。”
“这位是……”
郑逸青脸都笑僵了,他在也明白来参加这场会议的隐藏意义,趁机加了许多人的联系方式,郑重的把这些人的名字备注好。
虽然以后大概率不会联系了,但万一有用呢。
樊玉恩的身子比他绷的更紧,但言行出乎意料的没那么僵硬,谈吐有致,笑容也得体,外放的不像是那个在教室里几乎不怎么和其他同学说话的人,引的郑逸青频频侧目。
属于他们的社交时间慢慢结束,罗清竹被一群老师围了起来,在他们商量事情的时候郑逸青和樊玉恩也算是逃了出来,双双奔向厕所,走出来后也不想去人多的地方,在厕所门口面面相觑。
樊玉恩率先败退,重重舒了口气,松开握紧的拳头靠在墙上。
“暂时结束了。”他疲惫地说。
“你刚才表现的很好嘛。”郑逸青笑眯眯地靠近了些,拍拍他的胳膊给他打气。
“来之前我演练了很多可能会发生的情况。”樊玉恩认真道,“准备好了该说的话术,毕竟是比较重要的社交场合。”
……听起来好累。
郑逸青无法想象,在说话方面他一向都是临时发挥,没做过这么完全的准备。
“……要不要去外面走走?”他提议,“去散散心。”
“……好。”樊玉恩点头。
开会的地方在第一层,在人群中樊玉恩已经耗尽了精力,踏入充满植物的小花园中时放松了不少。
已到秋天,这里的植物居然还都带着绿,有些灌木丛还被剪成各种立体几何的模样,郑逸青本来还有兴致欣赏,在看到一张脸后嘴角顿时拉了下来,拽着樊玉恩闪到攀着爬山虎的绿墙后,迅速捂上他的嘴。
是袁磊。
还真见到他了。
……我躲他干什么,他不是应该躲我吗?
郑逸青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但现在出去已经来不及了,和袁磊在一起走的俩个人正说说笑笑的,越走越近,气氛融洽无比。
袁磊比照片上看起来要亲和许多,永远都在眯着眼笑,穿着朴素,也不抢话,在一旁静静听其他人发言。
……看上去像个正常人,还是脾气很好的正常人。
然而这种反差却让郑逸青更加不适,放下捂住樊玉恩嘴的手,眉头紧紧皱起。
“你的学生们呢?”他听见袁磊说出了第一句话。
“去厕所了。”对他说话的光头男老师体型宽胖,声音犹如铜钟,中气十足地笑骂道,“现在估计在找吃的,这些小孩真是……你今天一个人来的?”
说着他把头往后转了转,试图寻找人影。
“嗯。”袁磊漫不经心地说,“学生们都有自己的事要做。”
是你不想带吧。
郑逸青很想理智的思考,但个人情感上的抵触与赵裕对他说的那些话让他对这个人没法做出很好的判断。
头部突然传来一阵钝钝的闷痛,那痛转瞬即逝,徒留下疲倦。
又有奇怪的预言画面传进来了。
预言出的画面中那位光头的老师正在下台阶,没有注意脚下,身子一歪扭到了脚,扶着身边人的胳膊痛呼。
这件事什么时候会发生?可能是明天后天,也有可能是今晚,但郑逸青无暇关心这些,他揉了揉额角,把注意力转到袁磊身上。
我也没办法提醒他,总不能现在冲出去说老师你好这几天下楼梯的时候小心点,别人把我当神经病怎么办。
好烦。
郑逸青烦躁地想。
他还记得刚获得预言能力时的惊奇,也记得在帮助了很多人的喜悦,这项能力有时也能让他自己规避一些不必要的风险。
可惜,人的精力是有限的,预言能力的触发条件简直就是迷,极其不稳定,在这段越来越忙的时间里成了“累赘”般的存在,在做实验和写文章的时候突然跳出来陌生的画面打断思路,虽然可能只有几秒,但次数多了他也为此感到烦恼和疲惫。
“罗老师这次来参加会议了,她上次有事没来。”光头老师摸了摸下巴,“还带了两个学生。”
“我看到了。”袁磊没什么情绪,淡淡地说,“是两个精灵病,他们的头发颜色很显眼。”
“我刚和她交流了一会,她在和你做同一个物种,不去找她聊聊?”
“去过了。”袁磊含混过去,马上抛出另一个话题,“我也看到你儿子了,他现在在朱老师那里?”
他在撒谎。
我和玉恩刚才一直和老师在一起,就没看见他。
他们走得越来越远,郑逸青终于可以换换姿势,让酸麻的大腿稍微缓一缓。
“是啊,那小子对深海人鱼感兴趣,不来我这也好,刚才还想和我避嫌呢……自己去闯吧。”光头老师的思绪果然被带走,半开玩笑地对袁磊说,“你如果有小孩想学生物,可以让他来我这啊。”
郑逸青的手握在樊玉恩的手腕上,无意识地收紧。
“我?”袁磊不可置否,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注意力不在谈话上,转着头到处看,似是在找什么东西。
“我没有小孩。”
这句话伴随着寒冷的风吹来,飘散到不知名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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