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赵裕挠头，叹了口气，“……我就是想问问，去学术会议会见到……呃，算了，也没什么，我也不一定会被老师带去参会。”
“……放心吧，他和罗老师应该不是很熟。”郑逸青想了想，挑了些重点说，“去参会的时候老师带我们去见了很多人，但没有袁磊。”
“行，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见到也没什么。”赵裕重新笑了起来，“我走啦，再见。”
明日开始就是时长为八天的团圆节，宿舍楼下堆满了行李箱，有些人在宿舍区正门处与朋友或恋人相会，兴高采烈地聊假期安排，有些人则面无表情的往宿舍走，脸上尽是疲态。
郑逸青与樊玉恩的状态也不太好，拖着步子回到宿舍，洗完澡后依旧没法放松下来，宿舍的灯开到深夜，两个人全都坐在桌前，凝神望着光屏，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樊玉恩的手不断地切屏，观察留存的视频与数据，而后开始好好整理蛇人声波的文件，郑逸青则拧眉盯着屏幕，隔一段时间才把手放在键盘上，在想自己的小论文要怎么写。
手指敲击键盘的微响在深夜变得明显，右肩和颈椎又僵硬又酸痛，郑逸青揉了揉肩膀，瞥了一眼光屏上的时间。
【02：29】
……居然都快三点了。
他苦大仇深地盯着屏幕，越看越觉得自己像写了坨屎，想了想觉得这样不行，起身拉开窗帘望着夜空缓解烦闷的心情。
天蛇星的云是淡蓝色的，太阳是洁净的纯白，夜空下的星河也泛着白光，人造月亮的光芒都被群星衬得黯淡了不少。
椅子挪动的轻微声响出现，樊玉恩的手覆上他的手背。
“要关灯吗？”他问。
郑逸青轻轻点头，伸手按下墙上的总开关，与樊玉恩十指相扣，侧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群星静谧地闪烁，二人望着那片星海，感受心灵片刻的宁静。
“去年去放生的时候我们也在一起看星星。”郑逸青喃喃道，“一年过去了。”
“那时候我还在猜你是谁。”樊玉恩说。
“我也是。”郑逸青埋在他肩膀里笑，“我在看星星的时候还在想你和我以前的男朋友太像了，不能把你当替身。”
“以前的男朋友？”
“就是你啊。”郑逸青笑着抬头，推了把他的胳膊，“我也没想到会在现实遇到我的网恋对象。”
“……嗯。”樊玉恩在问完那个问题的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他口中的那个男朋友就是自己，但话已脱口而出，此时只能尴尬地推推眼镜，伸手搂住郑逸青的肩膀，紧急扯出来一句话缓解尴尬，
“再次相遇的概率很小，但不是0。”樊玉恩说。
郑逸青笑弯了腰：“在这种时候都在提概率，不愧是你。”
说罢，他兴致盎然地抬头去看樊玉恩的反应，不出他所料，樊玉恩又慌了，频繁地去推眼镜的手和飘忽不定的眼睛出卖了他的心。
“没关系。“这反应好玩归好玩，但郑逸青可不想让樊玉恩继续无措下去，抱住他的脖子亲了口他的侧脸，食指与拇指揉搓他的耳朵，“我就喜欢你这样，和我一起看看星星吧。”
他们靠的更近，紧挨着彼此的身体，把外套也一起盖在身上。
桌上的光屏还在闪烁，那些没做完的工作被他们暂时抛在脑后，星空太美了，美的能让人忘记时间的流逝，郑逸青望了许久，无数压在心底的茫然与困惑渐渐浮现了出来。
“在我五六岁的时候，我也很喜欢看星星。”郑逸青轻声说，“那时候妈妈工作忙，和我相处的时间不多，我小时候做梦都想坐飞船出去，看看宇宙到底长什么样。”
“舅舅把他的智能手环借我玩，带着我看了好多关于宇宙的视频，还安慰我说以后总有机会的，古代地球人没几个人能去宇宙，不还活的好好的。”
“你说，古地球的人在看星星的时候会想什么呢？”
樊玉恩没有马上说话，仔细思考他的问题，认真地做出回答：“有人会感受星空的美，有的人在看星星的时候或许就和小时候的你一样，想去宇宙看看。”
“那时候上宇宙可不太容易啊。”郑逸青笑道。
“是的，只有少数人才能去，还要忍受失重的痛苦。”
“……为什么？”
“……嗯？”樊玉恩疑惑地回头。
“我只是在思考。”郑逸青往他颈窝里又凑了凑，“明明都那么艰难了，为什么还想继续探索。”
“因为……对未知的渴望吧。”樊玉恩想了想，给出自己的答案，“现在的人类也一样，我们迈出了一大步，能在银河系的其他星球上定居，但宇宙还是有很多秘密等待我们去发现。”
“你觉得呢？”他反问。
“……我。”郑逸青沉思，“我觉得他们或许是热爱［宇宙］本身，又或者是因为对未来的恐惧……嗯……总之都是一些宏大的理想，不管是什么想法，都是很伟大的。”
“你在迷茫。”樊玉恩握紧他的手。
“是啊，瞒不过你。”郑逸青笑容变淡，把视线从星空处移开，转到自己没写完的文档上。
“我只是在想我要不要走科研这条路。”他叹了口气，又笑道，“当然我现在想这种事也太早了，我觉得我连科研的边都没摸上，只是做科研的人的学生。”
“去公司工作也是个好选择。”樊玉恩说，“做让自己舒服的选择就好。”
“嗯……这也是个问题。”郑逸青沉吟，“我本来是更倾向于进公司工作赚钱的，但在放生拇指蛇人时看到［海中银河］后心态就变了。”
“当时只是感觉很美，如果以后看不到那太可惜了，所以想多读点书，以后继续研究和保护这个物种。”
“这不是很好吗？”
“是啊，是很好，但我想了想，我好像没什么很宏大的理想。”他回忆刚才与樊玉恩一起对“人类为什么要探索宇宙”谈论，“想继续做这行的初衷太简单。”
“我的初衷也很简单，在一些人眼里看来还很幼稚。”樊玉恩说，“毕竟我是因为一本青少年读物才来读生物这个专业的。”
“不是因为对未知的探索吗？”郑逸青抬头笑道。
“也有，但不是主要原因。”樊玉恩摇摇头，“你知道那本书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理解。”郑逸青说。
樊玉恩生活的环境是他无法想象的，恶劣的环境，把他的病当成［瑕疵］的父母……而且，因为极端环境而变得极为敏感的人群散发出的各种恶意也不容忽视。
那本在其他人看来是烂尾的青少年对他来说或许就是能让疲惫心灵停靠的港湾。
“我是普通人，和那些伟大的人相比，没有那么宏伟的愿景。”樊玉恩继续说，“我也不知道能在科研这条路上坚持多久，但如果现在让我放弃，我肯定会后悔。”
“是啊，我也是普通人。”郑逸青再度抬头，看向万里无云的夜空。
被乌云遮蔽的混乱情绪渐渐消退，他的思绪变得清晰，一个朦胧的愿景短暂的出现，散发出的微弱光芒让他情不自禁地追了几步。
“玉恩。”郑逸青直起身子，望着他的眼睛，“我会努力的。”
“我想和你走同样的路。”
樊玉恩看了他半晌，嘴角微微上扬，在郑逸青以为他要来亲自己的时候，他却郑重地伸出一只手。
“好。”他说，“我们一起。”
“什么啊。”郑逸青又被他逗笑了，“这么严肃。”
“……因为我能感觉到，你刚才很认真。”樊玉恩说，“我也想对你认真。”
“你真是……”郑逸青咬了咬嘴唇。
直白的话又在不经意间撩动了他，郑逸青发现自己就是吃这套，低下头绷着脸，学着他的模样郑重严肃地握手。
“好了，严肃时间结束。”他没有松开手，往前凑了凑，仰起脑袋闭上眼，
“亲亲我。”
唇畔温暖，呼吸灼热，不知不觉中樊玉恩的手扣上他的后脑勺，细碎的吻也移到脖颈。
“你保存文档了吗？”樊玉恩还留有一丝神志，想起这件重要的事在他耳边问。
“我开了自动保存。”郑逸青抚摸他头顶的发，碰了碰他的眼镜腿。
“我想亲亲你的眼睛。”
“……先上床。”樊玉恩把他抱了起来，走到下铺坐好，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郑逸青亲自帮他摘下眼镜，妥帖地放到床边的凳子上，低头轻吻他的眼睛，感受着他睫毛的颤动，将吻移至额头，在亲吻他头发的时候衣角却被娴熟地挑开。
“你好熟练。”他看着樊玉恩失焦的双眼，用拇指蹭了蹭他的脸颊。
这一连串的动作，就像能看见一样。
“嗯。“樊玉恩淡定的承认，手上动作没停，想了个合适的说法，“我的手已经认识你了。”
“确实。”郑逸青闷笑，“我和你的手很熟。”
他暂时没有帮樊玉恩带上眼镜，在想樊玉恩能做到哪一步，结果自己却先失了防线，沉沦在樊玉恩的怀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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