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兰在家养胎,编织合作社的事无暇顾及,正好称了谢宣瑜的心,他不阻拦张玉兰做事,经济独立可以带来人生的多重选择,他只是不愿媳妇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罢了,村委办公室晚上照旧朝大家开放,只是没了张玉兰组织,年轻的都觉得没趣不去了,年纪大的嫌麻烦也不去了,大家又回到从前在家编了卖给供销点。
大清早,谢宣瑜在压水井边压水洗漱,一抬头见到了站在院外的齐艳,装作没看见,隔了一会儿洗漱完见对方还没走,无可奈何走过去,“齐艳,有什么事?”
齐艳抿了抿唇,吞吞吐吐,“宣哥,我想让嫂子帮我修整下篮子。”转了一圈都没人肯给她帮忙,说来说去都怪她婆婆乱嚼塞把编织社搅黄了,这些人背后嚼舌根的时候都参与其中,出了事却都怪到她家头上,甚至她头上。
谢宣瑜扫了眼她胳膊上挂着的篮子,编的可真丑,缝隙还大,不知道能装啥,“小玉要静养,不能累着,你问问别家吧。”
面对谢宣瑜的拒绝,齐艳委委屈屈叫了声,“宣哥…”
终究是谢宣瑜心软了,“你就不能让你家那两个懒货都动动,张富贵一个男人,哪像个男人,…算了,懒得说,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齐艳咬了咬唇,她也想那两个懒货动动,带不动啊,她编篮子都是为生孩子做准备,总不能生老二还找人借钱,何况之前生孩子借谢宣瑜的钱还没还。
张玉兰见谢宣瑜拎个破篮子进屋,不用问就知道是齐艳的,抿嘴偷乐,“你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啊呸,”谢宣瑜一脸唾弃,“我是看孩子可怜,肚子都快挺过河了(肚子大),还在上工,张富贵可真行。”
张玉兰靠在床头,“我阿妈说贵叔还没长大,等这次齐艳给他生了儿子就知长进了。”
“扯/卵/谈(骂人),”谢宣瑜心中不忿,骂人的话也是张口就来,“怎么?儿子是仙丹啊,一吃就好,他个狗/日滴是懒,好吃懒做是生个儿子就能解决的?”
张玉兰蹙额不高兴,“你怎么一大早就骂人,咱儿子都不乐意了。”
谢宣瑜绕到媳妇床边坐着,轻声安抚肚里的小家伙,“阿爸没骂你,你阿爸我绝对不是懒汉,你好好在家和妈妈休息,等阿爸给你挣个收音机回来。”他不懒就是有些拖延,凳子吱吱呀呀好久,他总说要修,总拖着不动,想着反正就自己用,自己注意点就行。
直到天黑,谢宣瑜才归屋,一进门,神神秘秘跑到媳妇跟前,嗖的一下,从衣服掏出个银白匣子放在媳妇面前显摆,“咋样,喜欢不?”
张玉兰拿在手里,指着右下方念,“春雷。”
“这是沪市生产的便携式收音机,有三个波段,放在你枕头边听都可以。”谢宣瑜不光带回了收音机还带回一包大白兔,媳妇不喜欢喝牛奶,7颗大白兔相当于一杯牛奶营养,他撕开一颗塞进媳妇嘴里,“你拧开波段试试。”
张玉兰小心翼翼扭动转扭,收音机里传来嘶嘶电流声,又转了一下,里面传出清晰的人声,该时间段正好是云省方言节目,该节目里云普话和普通话交织,有助于本省人学好普通话。
“你斗(攒)了几辆才换的它?”张玉兰手里把玩着收音机。
谢宣瑜坐在桌边用勺子舀饭吃,“我手不方便,一天了,车轱辘都没弄成,这是先找李二哥赊的。”
一听赊的,张玉兰不乐意了,“你明天还给人家吧,我在家不无聊,躺着也能编篮子打发时间。”
“人家赊的都不怕,你怕啥?”谢宣瑜不当回事,又把安排给媳妇絮叨,“我给阿飞说了,我的手还没好,做起来太慢,我俩合作,攒的自行车抵收音机,他也先赊了个回去给阿婆。”
有人帮忙,张玉兰才稍稍安心,“你吃完了坐这来我给你揉揉手。”
忙了一天确实饿了,谢宣瑜一顿狼吞虎咽,吃完直打嗝,连灌了几口水才压下去,挪了椅子挨着床头,椅子发出吱呀吱呀声,他累了懒得动,说改天再修。
改天的改天,一改好多天,反正不当回事的拖沓,张玉兰在一旁又好气又好笑,知道男人喜甜,剥了颗大白兔喂他,柔柔掐着他的虎口按摩,随口说起了昨天大妮想换大白兔的事,“你说她怎么那么精,一听从你那得不到就立马问我。”
谢宣瑜感慨道,“大妮精,小妮憨,相哥和翠英嫂子老实本分,这大妮像谁呐?”想了想有了判断,“像你奶,猴精猴精。”
张玉兰推开他的手,“你又乱讲。”
“你好好想想,你奶奶什么时候做过亏本生意,”谢宣瑜说。
张玉兰一想确实,她奶雄得很,嘴角挂笑,“好像是这样。”
谢宣瑜将吃完的碗放回厨房,又顺道洗了个澡回来,刚放下脚盆,听见收音机里传来英语对话,一把关掉了开关,神情严肃,“小玉,你是不是扭错了频,别是收到了敌台。”他记得,现在应该还没有和米国建交,有海外关系的家庭往往面临诸多困境。
张玉兰拿过收音机再次拧开,“这里面说了是云省大学的老师教英文,”
谢宣瑜看了看调频赫兹,确定没错才放下心来,又有些好奇,“你听得懂?”
“听不懂啊,”张玉兰坦诚相告,“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像嘴巴里含个烧萝卜(含糊不清),是果果喜欢,一听这个就在肚子里动,”神色得意,“我跟着都会了。”
“说大话吧,你现在是肚子大,胆子也大,牛皮张口就来。”谢宣瑜不相信。
张玉兰清了清嗓子,“来是-炕,去是-狗,点头-噎死,摇头-咯。”
特有的云普口音逗得谢宣瑜乐不可支,见男人笑了,张玉兰也笑了,两人乐呵呵的笑声在房间里久久不断。
8月是云省的雨季,每天都会下雨,不过以阵雨居多,下午刚下工天空乌压压一片,紧接着天雷滚滚,砰的一声,天空炸开花,雨点哗啦啦往下落,直到傍晚才转为淅沥沥的小雨。
谢宣瑜便是这个时候回来的,他穿了雨衣身上没淋湿,但脚上湿漉漉,土泥路更是将布鞋糊了厚厚一层泥浆,他跑到压水井池里连鞋一起洗了洗,进屋前脱下鞋立在门边,光着脚跑进屋,“小玉,我记得你之前做了鞋的,在哪儿,我的湿透了,穿着难受。”
张玉兰呆坐在床上半晌没回话,
谢宣瑜也没在意,从床底划拉出一双解放鞋,趿拉着鞋端上盆子跑去洗了个战斗澡,回屋时头发上还挂着水珠,他扯下洗脸帕擦头,边擦边问媳妇,“你发什么呆,我问你话,做的鞋吶。”
张玉兰不知从何说起,支支吾吾,“阿宣,鞋…”
谢宣瑜把头擦干又掏耳朵,生怕听不清,“你慢慢说,我听着的。”
张玉兰低低声音,“做的鞋寄去沪市了。”
谢宣瑜脑海里突然想起在抽屉里看到的那个信封,当时觉得眼熟这才想起来前,谢树铭不就是原身的亲爹,合着媳妇幸幸苦苦扎的鞋又去了婆家,他不是挑拨离间,只是觉得上赶着的都不是买卖,“小玉,我知道你心里计较什么,他们认不认你不必放在心上,媳妇与婆家的关系最好是没有关系,相处少,相见少,矛盾少。”怕话说的太重伤感情,将帕子递给媳妇自己坐在床边。
张玉兰熟稔接过,默契的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轻轻给男人擦拭着头发,听男人缓缓说道:“你要做我不拦你,但我想要你知道,他们的想法与我无关,现在也好,以后也好,我认你,我只认你,你是我在这见到的第一个人。”
最后一句话说得莫名其妙,可张玉兰沉浸在前几句的袒露心声中,一把从后抱住了男人,头贴在他后背听着平稳有节奏的心跳,企图来验证他有没有说谎。
谢宣瑜反手揽过媳妇抱着,月光如华,从窗外斜铺正好照在张玉兰身上,整个人熠熠生光。
另一边,两双布鞋奔袭千里送到了谢家的桌上,谢母(喻洁)一脸严肃看着眼前的包裹发呆,直到丈夫谢树铭回了家。
“这是哪来的?”谢树铭倒了杯水给自己,8月的沪市热的闷人,稍稍一动就是一身汗,拿起看了看上面的邮址,淡淡说,“这小子还记得有家,我还以为忘了。”转身找来剪刀剪开包裹,“上次让你给买的回礼你寄了没?”
包裹打开,两双崭新的布鞋与绣花鞋垫,谢树铭拿在手里看,“老二找得这个媳妇手还真巧。”
“巧有什么用,还不是乡下宁。”喻洁一脸唾弃,“老二嘴里说什么自我惩罚去了云省下乡,结果刚去就找了村书记的闺女结婚,这和老大有什么区别。”
谢树铭听着老伴的牢骚,“你心里是明白孩子的无奈何必说难听话,当初是我俩商量好后决定让他和我们划清界限方便他能考大学,可谁知道最后还是取消了他的资格,心灰意冷下他才去云省下乡,也算是自我放逐,”叹了口气,“生在我们这样的家庭,孩子想有个出路难啊,你又何必再怪他吶,那老大我看干了一样的事,我没见你这么大脾气。”
“那能一样?起码老大媳妇还是城里人,老二在那边结了婚以后也只能是乡下人了。”喻洁恨铁不成钢。
见老伴的态度,谢树铭说:“你不会上次的回礼都没寄吧,”确定自己的想法后,看了看手里的布鞋,“难怪这次这小子一句话没写,母子哪有隔夜仇,你这样多伤人,毕竟是孩子的终身大事,我们当大人的一点表示都没有,误会只会越来越深。”
喻洁再怎么气,毕竟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采买了些东西寄了去。
写了又删,删了又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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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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