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悄然而至，暑热渐渐退去，梧桐树叶的边缘开始泛黄。
校园里的生活逐渐步入正轨，课程表上的空白被一一填满，新鲜感褪去后，是日复一日的学习节奏。
周三早晨，江宁被七点的闹钟唤醒。室友们还在睡梦中，王睿的床上传来轻微的鼾声，李浩然的闹钟在枕边震动了一下又被按掉，陈宇的床帘紧掩，里面悄无声息。他轻手轻脚地爬下床，洗漱完毕，拿起前一晚准备好的书包。
晨光透过阳台的玻璃门，在地板上投下柔和的光斑。他站在门口，最后检查了一下书包侧袋里的校园卡和钥匙，这才轻轻带上门离开。
今天第一节课是高等数学，在教学楼C区三楼。他习惯提前二十分钟到教室，选一个靠窗但不那么显眼的位置。走廊里已经有不少赶早课的学生，脚步声和低声交谈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
他推开307教室的门，里面只坐了零星几个人，都在低头看书或玩手机。他选了第三排靠窗的位置，从这里能看到楼下的银杏树，叶子已经开始泛出浅浅的金色。
「X：早安。吃早饭了吗？」手机屏幕亮起，是时淮旭的消息。他今天第一节是大学物理实验，在实验楼，离这里有一段距离。
「柠只：正准备去食堂。」江宁回复，顺手拍了下窗外初秋的天空发过去。照片里，天空是清澈的淡蓝色，飘着几缕细丝般的云。
「X：多吃点。我进实验室了，手机要静音。」时淮旭回得很快，后面跟了一个小月亮的表情。
简短的对话结束后，江宁收起手机，走出教学楼。初秋的晨风带着凉意，他拉上了薄外套的拉链。
食堂里飘出蒸包子和豆浆的香气，早餐窗口前排着不长的队伍。他要了一碗小米粥、两个鲜肉包和一个茶叶蛋，找了个靠柱子的位置坐下。
周围的同学们或独自用餐，或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讨论着昨晚的作业、即将到来的社团面试，或是周末的计划。江宁安静地吃完早餐，把餐具放到回收处，又去接了杯热水，这才慢慢走向教学楼。
高数课的教授是个严肃的中年人，姓周，戴着一副金边眼镜，讲课条理清晰，但节奏很快。
上课铃响时，教室已经坐满了人。周教授没有任何寒暄，直接翻开教案开始讲课。
江宁低头记着笔记，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讲到傅里叶级数时，他稍微走了下神，看向窗外，能看见泛黄的梧桐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像在跳一支安静的舞。
课间休息时，他收到时淮旭发来的照片——实验室的操作台，上面摆着各种仪器和接线。「X：实验数据记录错了，要重来。中午可能晚点吃饭。」照片的一角，拍到了时淮旭的手腕，上面戴着那块熟悉的黑色表带的手表。
「柠只：没关系，我第四节课下课也十二点了。」江宁回复，附加了一个小猫点头的表情包。
接下来的两节课是计算机导论，在信息楼的机房上课。机房弥漫着新电脑和空调的味道。
江宁打开编程软件，按照老师的指导一步步操作。他发现自己对编程有种天然的熟悉感，老师布置的练习任务——一个简单的循环结构，他总是能很快理解并完成。
当旁边的同学还在抓耳挠腮时，他已经开始尝试修改代码，让输出的图案变得更复杂一些。
下课时，已经十二点十分。手机上有时淮旭的未读消息：「X：实验结束了，在二食堂等你。」
二食堂离信息楼较远，需要穿过半个校园。
江宁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起来。秋日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不再灼热，而是带着温暖的质感。
校园里人来人往，学生们抱着书本穿梭在各个教学楼之间，广播站正在播放轻柔的钢琴曲。
到达二食堂时，里面已经人声鼎沸。江宁在人群中张望，很快看到时淮旭已经坐在他们常坐的靠窗位置，面前放着两个餐盘。
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的卫衣，衬得肤色很白。看见江宁有些气喘地进来，他抬手示意，嘴角有浅浅的笑意。
“跑过来的？”等江宁在对面坐下，时淮旭把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番茄蛋汤推到他面前，“喝点热的，今天降温了。”
“嗯，怕你等久了。”江宁平复着呼吸，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汤，暖意从喉咙一直蔓延到胃里。
餐盘里的菜都是他喜欢的口味：糖醋排骨、清炒西兰花，还有一份蒸蛋。时淮旭自己的盘子里则是红烧肉和炒豆芽。
“实验顺利吗？”江宁夹起一块排骨，问道。
时淮旭轻轻叹了口气，用筷子拨弄着自己盘里的豆芽：“不太顺。测量光速的那个实验，数据记录错了一位小数，重做了三次才得到正确结果。”他顿了顿，看向江宁，“你们导论课怎么样？”
“还行，今天讲循环结构，我提前预习了，感觉不难。”江宁回答，把自己盘里的蒸蛋舀了一勺，很自然地放到时淮旭的盘子里，“你尝尝这个，挺嫩的。”
时淮旭愣了一下，随即眼里漾开笑意，低头吃掉了那勺蒸蛋。“嗯，是很好吃。”
午饭后，他们有一小时的休息时间。时淮旭提议去图书馆后面的小花园坐坐。
那里算是校园里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有几张石凳和一条木质长椅，周围种满了桂花树和几丛晚开的蔷薇，此时正值桂花盛放，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甜香，几乎有些醉人。
他们在木质长椅上坐下，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也落在时淮旭的侧脸上，让他微微眯起了眼。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本《电磁学习题精解》，江宁则翻开高数课本，复习上午讲的傅里叶级数。
周围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球场上的呼喊。
偶尔有早落的黄色银杏叶，打着旋儿轻轻落在他们的书本或肩头。
时淮旭会暂停演算，伸手帮江宁拂去书页上的落叶，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无数次。
“这道题，”江宁指着课本上的一道关于傅里叶变换性质的例题，“我不太理解这个等式是怎么推导过来的。”
时淮旭凑过来看题，肩膀轻轻碰着江宁的。他拿起笔，在江宁的草稿纸上写下详细的推导过程，声音低沉而清晰，怕打扰了这片宁静：“从这里开始，要用到这个卷积定理...你看，这样代入之后，是不是就清晰了？”
江宁专注地听着，偶尔点头，手指无意识地卷着书页的一角。时淮旭的讲解总是很耐心，会停下来问他是否明白，直到他完全搞懂为止。
“懂了。”江宁终于说，心里那点困惑烟消云散。
时淮旭微笑着，很轻地揉了揉他的头发：“真聪明。”
这个亲昵的动作让江宁耳根微热，他低下头，假装继续看书，心里却像被羽毛轻轻搔过。
下午的课程开始了。
时淮旭要去物理楼上理论物理，江宁则是去文学院楼上英语课。
他们在教学楼群的分岔路口分开，人流在这里涌向不同的方向。
“晚上图书馆？”时淮旭确认道。
“嗯，老地方。”江宁点头。
“那我帮你占座。”时淮旭说完，便转身汇入前往物理楼的人流，背影挺拔，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江宁看着他的方向呆了几秒，才转身走向文学院楼。英语课是江宁的弱项。
老师是一位年轻的海归女博士，口语流利，语速很快，全程纯英文的授课方式让他有些吃力。
他努力地听着，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下不熟悉的单词和短语，准备晚上回去查字典。
课堂上进行了小组讨论，主题是“你理想的大学生活”。同组的女生很健谈，江宁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用简单的句子表达自己的看法。
下课后，他收到时淮旭的消息：「教授拖堂了，还在讲狭义相对论的推导。你先去图书馆，我尽快过来。」
图书馆四楼的社科阅览区是他们常去的地方，人相对较少，环境也更安静。
江宁刷校园卡进入时，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
他在靠窗的老位置放下书包，拿出英语课本和一本厚厚的牛津词典，开始整理今天记下的生词。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夕阳的余晖给远方的建筑镀上了一层金边。图书馆的灯光依次亮起，柔和的白光在深色的书架上投下温暖的光晕。
当时淮旭背着书包，额角带着细微的汗珠出现在阅览室门口时，江宁正对着一篇关于人工智能伦理的英语阅读理解题皱眉，文章里充斥着长难句和专业术语。
时淮旭在他身边轻轻坐下，带来一丝室外微凉的空气。“怎么了？”他低声问，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
江宁把习题册推过去，指了指画了红线的段落：“这几句结构太复杂了，看不懂。”
时淮旭的英语很好，他快速而安静地浏览了一遍文章，然后拿起笔，在草稿纸上一边写画一边低声为江宁解释生词和拆分复杂的句子结构。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温热的气息偶尔拂过江宁的耳畔，带来一阵微痒。
“这里，‘notwithstanding’表示让步，相当于‘although’...后面这个长句，主干其实是‘The primary concern is...’，其他的都是修饰成分...”他讲解得很细致，时不时抬头看江宁的表情，确认他是否跟上。
“明白了？”解释完后，时淮旭问。
“嗯，清楚了。”江宁点点头，心里豁然开朗，重新拿起笔开始答题。
时淮旭看着他认真书写的样子，笑了笑，也开始自己的学习。
他从书包里拿出那本厚厚的《理论物理学教程》和一本厚厚的笔记本，专注地看起来，偶尔在笔记本上写下复杂的公式。
他的侧脸在台灯的光线下显得轮廓分明，神情投入。
阅览室里很安静，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笔尖划过纸张的细微声响，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咳嗽声。
江宁做完英语作业后，开始预习明天周教授要讲的高数新内容。
偶尔抬头放松颈椎时，能看到时淮旭微蹙的眉头，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表情；或者看到他无意识地转着笔，那支黑色的中性笔在他修长的指间灵活地翻转。
学习到八点半，时淮旭轻轻碰了碰江宁的手臂，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窗外。两人默契地收拾了一下桌面，拿着水杯走了出去。
图书馆每层都有开水间和休息区。他们接了热水，走到走廊尽头的窗户边。
这里正对着学校的一个人工湖，夜色中，湖面倒映着周围建筑的灯光，波光粼粼。
时淮旭从口袋里掏出两颗包装精致的水果糖，递给江宁一颗。
“今天去教育超市看到的，这个牌子，是你喜欢的口味吧？”他记得江宁提过一次。
江宁接过糖，是水蜜桃味的硬糖，包装纸上印着可爱的桃子图案。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清甜的蜜桃味瞬间弥漫开来。“嗯，喜欢。谢谢。”
他们靠在窗边，看着窗外的夜景，安静地喝着水，吃着糖。偶尔有下晚课的学生从身后的走廊经过，谈笑声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
“周五晚上，”时淮旭忽然开口，目光仍看着窗外：“学校礼堂有电影放映，说是经典影片回顾周，这周放的是《肖申克的救赎》。要去看吗？”他的语气听起来很随意，但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
江宁转头看他，时淮旭的目光落在窗外湖面的光影上，侧脸在走廊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柔和。
他记得这部电影，时淮旭高三时曾跟他推荐过，说是一部关于希望和自由的片子。
“好啊。”江宁轻声回答，嘴角不自觉地弯起。
时淮旭的嘴角也明显地上扬了一个弧度，他喝完了杯子里最后一口水，没再说什么。两人放下水杯，回到阅览室继续学习。
九点半，图书馆闭馆的悠扬音乐响起。他们随着人流走出图书馆，秋夜的凉意比傍晚时更重了些，江宁下意识地抱了抱手臂。
“冷吗？”时淮旭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作势要脱下自己的卫衣外套。他身上只剩一件薄T恤。
“不用，”江宁连忙阻止，“就走这点路，没关系。”他不想时淮旭着凉。
他们沿着栽满法国梧桐的林荫道慢慢走回宿舍区。
路灯是温暖的橘黄色，把两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周而复始。路上有不少晚归的学生，三三两两地走着，讨论着课业、社团活动，或是周末的计划。
空气里能闻到糖炒栗子和烤红薯的香气，是从校门外的小吃街飘来的。
“班级周末要团建，班长在征集意见。”江宁想起李浩然的话，“可能是去郊游或者聚餐。”
“我们班好像也有这个提议。”时淮旭说，“到时候看时间安排。”
很平常的对话，却充满了生活气息。
到达7栋宿舍楼下时，楼门前还有几对依依不舍的情侣在低声说话。
时淮旭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浅灰色的硬壳笔记本递给江宁：“这是我上学期记的高数笔记，周教授的风格我比较熟，里面还有一些我自己的解题心得，可能对你有帮助。”
江宁接过笔记本，封面上是时淮旭工整清峻的字迹，写着“高等数学（上）”。
他轻轻翻开，里面的笔记条理清晰，公式推导严谨，重点部分用红笔标出，旁边还有娟秀的小字批注，写着一题多解或者易错点提醒。这比他自己记的笔记要详尽得多。
“这太...”江宁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这份礼物既实用又珍贵，“谢谢你。”他把笔记本抱在胸前，心里涌起一股扎实的暖流，驱散了秋夜的寒意。
“不用谢。”时淮旭看着他，眼神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温柔，“明天早上我给你带早餐？我们第一节课都在教学楼A区。”
“好。”江宁点点头，“我想吃食堂一楼的酱香饼和豆浆。”
“嗯，记住了。”时淮旭弯起嘴角。他伸手，轻轻拂去不知何时落在江宁肩头的一片小小的银杏叶，“那，明天见。”
“明天见。”
江宁站在宿舍楼门口，看着时淮旭转身走向几十米外的8栋。夜风吹动他深蓝色卫衣的帽子，路灯在他身上投下温暖的光晕，步伐稳健。
直到那个身影消失在8栋宿舍楼的门内，江宁才摸了摸肩膀上刚才被触碰过的地方，转身刷卡走进楼里。
室友们都已经回来了。王睿戴着耳机，手指在机械键盘上飞舞，屏幕里是激烈的游戏画面；李浩然和陈宇凑在一台电脑前，似乎在研究周末篮球赛的对手录像。
看见江宁进来，李浩然抬起头：“班长，回来了？周末团建，大家投票想去郊野公园烧烤，你觉得怎么样？”
江宁放下书包，把时淮旭的笔记小心地放在书桌上，加入他们的讨论：“可以啊，天气不错，烧烤挺好的。”他拿出手机，看了看班群里的讨论，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大学生活就是这样，由无数个这样平凡普通的日子组成——早八的课程、食堂的饭菜、图书馆的自习、与室友的闲聊、社团的琐事，以及和那个特别的人之间，简单却温暖的互动。
这些碎片拼凑起来，就是真实而珍贵的青春。
洗漱完毕后，江宁爬上床，并没有立刻睡下。他靠着枕头，再次翻开时淮旭给的高数笔记，就着床头灯柔和的光线细细翻阅。
纸页间有淡淡的墨水味道和一点属于时淮旭的、干净清爽的气息。
字迹工整有力，逻辑清晰，就像他本人一样可靠而令人安心。
在讲到拉格朗日中值定理那一页的右下角，江宁发现了一个用铅笔轻轻画的小小的月亮涂鸦，旁边还写着一个细小的日期。
他辨认了一下，那是他们高考前一周的日子。那个时候，他们还在为未来忐忑不安，时淮旭却已经在笔记里画下了属于他的“月亮”。
他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个小小的、带着几分稚气的月亮图案，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一种混杂着感慨、庆幸与无限温柔的情绪缓缓弥漫开来。
那些暗恋时光里的酸涩与忐忑，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加倍的补偿。
放下笔记，他拿起手机，给时淮旭发了条消息：「柠只：笔记非常详细，对我帮助会很大。谢谢。」
消息很快回复过来，时淮旭似乎也还没睡：「X：有帮助就好。早点休息，明天早上A区门口见。晚安。」
「柠只：晚安。」江宁回复，附加了一个小月亮的表情。
窗外，一轮清瘦的上弦月挂在深蓝色的天幕上，周围散落着几颗稀疏的星子，月光清冷而明亮，静静地凝视着沉睡的校园。
江宁躺下来，听着室友们平稳的呼吸声和王睿偶尔敲击键盘的轻微声响，感受着这个平凡秋日带来的宁静、满足与心底满溢的安稳。
明天，又将是一个相似却又不完全相同的日子。
而他知道，无论日子如何重复，课程多么繁重，有个人会记得他喜欢的早餐口味，会耐心给他讲解难题，会把他需要的东西默默准备好，会和他约定看一场电影，会一直在他身边，分享这些看似平凡却独一无二的时光。
这种认知让他心里充满了踏实的安全感，就像秋夜里那轮坚定地悬挂在夜空中的月亮，也许不总是圆满，但始终在那里，清辉遍洒，温柔而恒久。
他闭上眼睛，带着对明天酱香饼的期待，和对周五晚上电影的隐约盼望，沉入了安稳的睡梦中……
[摊手]来啦来啦宝宝们我来接你上车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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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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