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章(改)
歧灵是太乙从人间捡回来的,刚进门那段时候很黏太乙,动辄跟在师父后面奉茶水拍马屁。
哪吒最开始不太看得惯这个新来的小师妹。
少年坐在老梅树上翘着二郎腿,扫视着底下绿裙双螺髻的丫头,她抱着仙鹤在说笑。
他侧耳无聊仔细一听,
“金霞师兄好厉害!你一说我全明白了,先前总觉得咱们乾元山的路不好走,总迷路还不得章法,原来是这样啊!”
“这有何难,区区障眼法罢了,我在山里待久了,哪个迷障都晓得,师妹下次不识路我带你去便是!”
那只蠢鹤被夸得晕头转向。
连山里的障眼法有几处,在哪些方位都给这新来的丫头说得清清楚楚。
树上的红衣少年冷冷呵笑一声,想道那丫头收买人心的手段真高明,刚来没多久,连金霞那只蠢鹤都开始向着她了。
他有些莫名的反感。
不对,关他什么事?
把山里的路迹和阵法泄露出去的又不是他!
以后还会不会被太乙留下,要心惊胆战的人更不是他!
太乙的徒弟可没她想的那么好当!
以为说几句卖乖讨巧的好话就能让太乙心软?呵,他那个师父,最是面善心硬。
这个师妹莫不是搞错了章法。
哪吒漫不经心啃着手里的冻梨,梨是住在陈塘关的娘给他托人送来的。冰凉沁甜,入口满是慢慢冰化开的汁水。
“噗”梨核吐出来,恰巧吐在了树底下那丫头的绣鞋边,就好像他有意针对她一样。
虽然不算故意,但也并非完全无作弄她的意思。
“对不住啊师妹!我不小心。”
树上的哪吒毫无诚意向歧灵喊道。
他连她名字都没喊,只当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果不其然,金霞那个没了良心的就要给他新来的可怜师妹出气。
一个白袍仙童在树下,指着躺在树杈上的红衣美少年大骂道:
“哪吒!你眼瞎了不成!没见着我与歧灵师妹在树底下吗?”
“天天吃冻梨、怎么没给你补补眼睛!”
那个绿裙丫头倒是很沉得住气,先是安抚住金霞,假惺惺说什么“不要紧,”紧接着又故作姿态,对着树上的哪吒喊道:
“哪吒师兄高风亮节,心胸开阔,必然不会故意为难我们,师兄说是不是?”
哪吒愣住,被她夸得一阵牙酸。
然后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
呸!这说得是他哪吒吗?
狗才信!
反正金霞不肯信,他也不肯信。
“哪吒,你下来给师妹道歉!”
白袍仙童怒骂道。一派不把他这个罪魁祸首喊下来誓不罢休的样子。
哪吒被喊得头晕、心骂这蠢鹤、怎么尽给外人说话?
他烦躁地下了树,踩着树杈下树的身子灵巧敏捷,显然是个中高手。
从树上下来后,重回地面,耐心告罄的红衣少年抱臂站在她面前,先上下打量了这丫头一眼,梨核就在她鞋边。
她的鞋是和衣服同色的绿色,绣工精致,有花鸟飞禽,看得出来太乙对她很好。
身上衣裙也是,是翠纱绸面的,女孩子穿很漂亮,大概又是太乙带她去人间的衣服铺子买的。
哪吒不由思忖。
说实话,他刚开始还怀疑过,这丫头是不是太乙在外头的私生女。
这般如浴春风的体贴照顾,他和金霞在太乙身边那么多年都没有感受过。
视线收回,他的目光从她的鞋裙上冷冷划到了她的脸上,盯着她的眼睛轻语:
“别把你对师父和这蠢鹤的那一套用到我身上,小师妹。”
哪吒咬字极轻,谈笑般出声,却像落了一个巴掌在人丫头身上。
果如歧灵对他的第一印象所料,
是个极傲慢讨人厌的师兄。
歧灵抬起脸,非但不气恼,反而笑盈盈看向哪吒道:
“师兄说的是,毕竟不是人人都值得我笑脸相迎的,师兄这种人,看来还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方式最好。”
绿裙丫头弯下腰,拾捡起那枚梨核,包在帕子里给哪吒恭恭敬敬递过去,好师妹的姿态是做得十成十。
她笑眯眯看着哪吒道:
“师兄的东西,烦您收好了,下一次,我不会帮师兄捡,我会把它丢在师兄的洞府里,让它陪师兄过夜。”
哪吒诧异地轻笑了一声,蹙眉重新看向拿着块绿帕子朝他递过来的丫头。
“歧灵,是吧。”
“我记住你了。”
金莲双髻的红绫美少年皱着眉接过帕子,掸了掸那块绿帕子,大爷似嗤笑一声,脚踩风火轮扭头就走。
*
晨光微熹,乾元山金光洞笼罩在一片静谧祥和的柔光中。
洞外的空地上,歧灵正屏气凝神地扎着马步,一招一式模仿着昨日金霞师兄练功的模样,虽然稚嫩生疏,却透着一股认真劲儿。
这时,哪吒从洞府缓步走出,一眼便瞧见了她。
少年双手抱在胸前斜倚在门边,唇边挂着讥讽的笑意,眉头挑起,道:
“呵,一大早不在屋里好好歇息,在这儿装模作样地比划什么呢?”
哪吒目光扫过歧灵歪歪扭扭的姿势,嘴角扯出更明显的嘲笑弧度,道:
“瞧你这东施效颦的样子,也不怕让人笑话。”
她扎着马步,累得气喘嘘嘘、仰头看来人,喘气道:
“师兄管我做什么?”
哪吒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我身为师兄,自然有资格管你。”
少年微微俯身,带着几分故意的轻慢,鼻尖几乎要碰到歧灵的鼻尖
“再说了,你这练功的样子简直滑稽,要是被师父看见,还以为我这师兄没好好指导你呢,到时候挨训的可是我,我能不管吗?”
哪吒说到“师父”二字时眉毛轻挑,眼神里带着若有若无的戏谑。
歧灵皱起眉,回过头不想理他,自顾自专注练着招式。
哪吒见她不搭理,眉头拧成个结,伸手去抓歧灵的胳膊,
“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你以为随便比划两下就能学好仙术啊?”
他抓着歧灵的手力度不小,带着几分少年人特有的蛮劲。
“哪吒!你烦不烦?到底想做什么?”
歧灵冷声,只好重新把目光放到他身上。
哪吒被她的反应逗得冷笑一声,松开手后退半步,上下打量她
“嫌我烦了?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多久。”
少年抱臂于胸前,斜靠在一旁的树干上,修长的身形投下一片阴影,眼神始终紧锁着她的一举一动,仿佛在等待着看一场好戏。
“我就站这儿,看你这练功是真有毅力,还是装模作样给师父看的。”
“随你!”
哪吒嘴上不饶人,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歧灵吸引。时间悄然流逝,她虽动作稚嫩,却咬牙坚持着练功的姿势,额头上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在晨光中闪烁。
哪吒原本带着嘲讽的眼神慢慢起了变化。
他清了清嗓子,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但言语间已经没了开始的恶意。
“喂,你这姿势从一开始就错了,再这么瞎练下去,不仅白费功夫,还容易伤着自己。”
他嘴上说得嫌弃,却不自觉地抬手示意歧灵停下,身体也转向她这边,流露出几分指点的架势。
歧灵被他说得有些怀疑,又忍不住相信。
“那怎么练?我昨日见金霞师兄就是这么练的。”
哪吒见她质疑,脸上有些挂不住,下巴微扬,刻意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金霞的练法岂是你能轻易模仿的?”
哪吒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歧灵身旁,动作潇洒地挽了个剑诀,身形站定后瞥了她一眼,带着几分不自觉的炫耀。
“他根基深厚,有些练法看似简单,其中却暗含玄机。就你这刚入门的小菜鸟,照着他的样子练,纯粹是东施效颦,不受伤就不错了。”
说罢,又故意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轻哼一声。
“你竟会好心提醒我?”
歧灵有些诧异,一不小心说出了心声。
哪吒被她的话一噎,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即又摆出傲慢的神情。
“哼,少自作多情了!”
他眼神飘忽了一下,不自觉地看向别处,语气故作生硬,“我只是怕你练坏了身子,到时候师父又得唠叨我这个师兄不尽责,麻烦得很。”
哪吒嘴上这么说着,却已经站到歧灵身后,伸出双手隔空比划着纠正她的姿势。
歧灵一有人指点,自然是乖乖照做,把前几日的嫌隙都抛之脑后,她就是这点好,从来只认当下的事情。
哪吒见她乖乖照做,心里的别扭消散了几分,嘴上却不饶人,
“别以为听我的话就是好师妹了,我可没那么容易哄。”
他手上动作不停,认真地调整着歧灵的姿势,多了几分师兄的架势。
“站好了,双腿再分开些,膝盖对准脚尖,别弯得太厉害,对,就这样。还有你的手臂,不要软绵绵的,运气凝神,像这样。”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灵力牵引着歧灵的手臂摆出正确的姿态。
哪吒难得耐心地指导人练功,不知不觉已过去半个时辰,洞外小径传来细碎脚步声。
金霞远远瞧见二人,先是一愣,随即快步走来,白衣仙童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打量,暗自摇头发笑。
哪吒正全神贯注地调整歧灵的手势,察觉到有人靠近,回头看到金霞,眉头微蹙,脸上露出些许不自在,赶忙收回灵力,故作冷漠地开口:
“金霞,你来得正好,歧灵她非要学你的练功招式,我看她笨死,明明毫无修仙的资质、不晓得师父带她回乾元做什么?正帮她纠正呢。”
哪吒说罢双手抱臂,站到一旁,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什么笨死!师妹你别管他,哪吒就是这德行,每回去玉虚宫他那张嘴都是最讨人厌的。”
见金霞帮歧灵说话,哪吒脸色微沉,梗着脖子冷哼一声,
“我说话向来如此,有什么说什么。”
哪吒斜睨着绿裙少女,眼里带着刺,故意提高声调,“再说了,她本来就笨,我这是实话实说。”
“我懒得说你!你当人人是你,师妹这样已经很是不错!”
“师妹、咱别听哪吒的,他有病。”
“我有病,我好歹也是人病。”
哪吒冷笑打量着仙鹤化形的白衣仙童,不言自明。
“你…”金霞被气得眼冒火光。
金霞又替歧灵骂了哪吒几句,便被哪吒那张嘴气得发狠,灰溜溜走了。
临走前同情地看着歧灵,仿佛为她饱受哪吒蹉跎的命运而悲哀。
而见金霞走了,哪吒立刻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怎么?你的金霞师兄走了,你这乖巧模样也不用装了吧。”他对方才争执中一言不发的歧灵说道。
哪吒歪着头,上下打量着她。
“我可告诉你,在这乾元山,光靠讨好别人可没用,没点真本事,迟早会露馅。”
“谢师兄指教”。
洞府内光影昏暗,歧灵脸上看不清神情。她语气恭恭敬敬,仿佛心无芥蒂。
哪吒见她又是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心里一阵烦躁,上前一步挡住她的视线。
“别以为说几句好话就能敷衍过去。”
他眉头紧蹙,“我就不信,你真能一直这么装乖卖巧下去,心里就没点别的想法?”
金莲双髻少年的脑袋微微前倾,直直地盯着歧灵的眼睛,似乎想透过那人的瞳孔看穿她真实的情绪。
“有啊,在想什么时候不是师兄口里的笨蛋”
哪吒被她的话一噎,本想立刻反驳,但触及歧灵看似平静的眼神,心里莫名有些异样,嘴上的话不自觉软了下来。
“你自己练功不得法,难道还不许人说?”
他轻咳一声,微扬下巴,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只要你肯下功夫,别总想着靠别人,我自然不会再这么说你。”
歧灵轻轻眨眼,笑了一下。
“师兄,你这个人,真是有点意思。”
哪吒没料到她会这么说,神情微怔,脸上闪过一瞬不自然,随后立刻板起脸。
“少在这儿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谁要你觉得有意思了!”
他声音却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练功还没练多久,嘴皮子倒是越来越利索了,我若是你,有这功夫功法早入门了!”
“师兄当时几天入门?”,她忍不住好奇,是在问她现在练的这个功法。
哪吒双手抱臂,下巴微扬,神色间满是少年的傲气与得意。
“我自小天赋异禀,入门不过数日,便将这些基础功法练得融会贯通。”
又斜睨了她一眼,“哪像你,费了这么大劲,还不得要领,要是我学你这么慢,师父估计早气得吹胡子瞪眼了。”
“师兄真够厉害的!不愧是咱们乾元山的天才!”
歧灵故作惊叹,连声赞誉,生怕他不肯再教,怎么说都要先把这个现成的好先生留下来。
哪吒心里暗自得意,唇角微微上扬,努力压下翘起的嘴角,维持着一副淡然的模样,
“所以以你这平庸的资质,能得我亲自指教,是烧了八百年的高香。”
一边说着,一边慢悠悠地踱步到歧灵面前,用食指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
“别人求我指点,我还不乐意呢,也就是看你实在笨得可以,师父又总念叨着要照顾好新入门的师妹,我才勉强费这口舌。”
歧灵悄悄瞥了哪吒一眼,实在不晓得眼前这个眉眼骄慢灿烂红衣少年为何能这么自信。
仿佛天生就该被人用宝物捧着,用绫罗养着,被周围人夸耀张扬地热爱着。
上一章没有写好,因为太想早点进入乾元山剧情了,可以说我是为了这盘醋去包的饺子[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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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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