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裴瑾难以置信地看着林绪,林绪变了,变得很不一样了。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在对林绪搞校园霸凌,也许对别人是这样,但对象是林绪啊,既然是他喜欢的人,那用点小手段怎么了。
郑裴瑾一直在等,等林绪痛哭流涕地求他帮忙,他从来没担心过会失手。
他甚至期待林绪反抗,这样一来就会有更多人扑上来帮他按住林绪的手,他的英雄角色便会被渲染的更加浓墨重彩。
然而令人出乎意料的是,林绪始终都是淡淡的,对随处可见的孤立和恶作剧视若无睹。
他记得很清楚,有一次,班上一个有点“经验”的男生,谄媚地弯着腰凑上来,信誓旦旦地说想到了一个好主意,绝对能让林绪对自己态度大变。
“裴瑾,你信我,我绝对能让林绪跟你好。”那个男生藏住眼中一闪而过的轻蔑,故作亲热道。
两个男的搞对象,要不是他爸让他巴结郑裴瑾,他早就把这两个异类收拾了。
可谁叫郑裴瑾有个好爹呢,他咬咬牙挤出个笑:“绝对的。”
那是一个很幼稚可笑的办法,说起来还没有撕书诋毁来得恶劣,不过是在等林绪下楼的时候推他一把,然后让等候时机的郑裴瑾顺势接住罢了。
手段算不上多高明,但是男生的目的只是讨好郑裴瑾。
至于林绪会怎么样,问题不大。
反正人摔了就扶去医务室呗,还能给郑裴瑾多点表现机会。郑裴瑾一开心,他爸那边就更好打交道一点。
郑裴瑾听到这儿不赞同地皱了皱眉,最后却没有反驳。他自然心疼林绪,但是也有足够的把握接住他。
可就是那次,失衡的林绪在半空中竟然硬生生避开了郑裴瑾的手,撞向楼道左边的消防柜,脑袋上被豁出了个大口子,殷红的血顺着额角蜿蜒而下。
林绪看也不看郑裴瑾,摇晃了两下才站稳,如同恶鬼一样走向那个被吓呆了的男生。
抡起拳头就像打沙袋那样把人揍了个半死,字面意义上的那种,那个企图巴结郑裴瑾的男生身上多处骨折,住了一个月院才能下地。
经此一事,郑裴瑾那边终于消停下来了,再也没有第二个人敢对林绪动手。
谣传竟然在某种程度上变成了现实。
这样才像你,郑裴瑾动了动嘴唇,却发现根本发不出声音。
许久,他才哑声道:“林绪,你什么都知道,那我问你,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喜欢你的。”
他主动将软肋暴露在林绪面前,企图让林绪的目光再次回到他身上,就像高一开学那天一样。
郑裴瑾绝望地说:“我没想过真的伤你,不过是和你开玩笑,你软软性子找我帮忙,我怎么会不同意,我会把什么都给你。”
林绪听完,终于动了。
郑裴瑾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打我吧,打我也是可以的。
他从来没挨过林绪的手,竟然隐隐激动起来。
可林绪只是往旁边走了两步,面露不适地皱了皱眉。
郑裴瑾心神一动,闻了闻袖口,果然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劣质香烟味。
他难堪地闭上眼,轻声解释道:“不是我抽的烟,火车上人多,躲不开。”
“你一个人坐火车来的?”林绪开了口,毕竟照郑裴瑾自视甚高的性子,不大可能会受这种苦。
郑裴瑾苦涩地笑了,道:“是啊,没让家里知道,没放学就走了。”
大名鼎鼎的郑少爷挤火车追人,多新鲜。
他心里清楚,在学校玩点小把戏动动手脚和千里迢迢追到别人家里是大不相同的,他父母能对前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他腻味,对后者,是绝对不姑息的。
这时,一只孱弱的小猫边跑边滚到林绪脚边,用头去蹭他的裤脚。
林绪盯了半天,才冷着脸把它抱起来。
他才不喜欢这种哼哼唧唧的脆弱生物,想到等会儿又得去洗手,林绪发泄似的揉了一把小猫头。
被无视的郑裴瑾脸色沉得快滴出水来,他声泪俱下了半天,还任凭林绪拿乔,可一只小畜生都爬到他头上来了。
他忍无可忍地加重了声音:“林绪!”
“别喊。”林绪掀起眼皮扫他一眼,继而不耐烦地对埋在他怀里的小灰鄙视,“这都怕,胆小鬼。”
等到那一团停止颤抖之后,林绪才抬起头,凉凉道:“你不会觉得,被你喜欢的人都应该感恩戴德吧。”
郑裴瑾凝滞了一瞬,但不等他开口林绪就接着说道:“但可惜,我不是。郑裴瑾,别跟着我了,我在溪城比在沂安好得多。”
“你还在介意我做过的错事吗?我可以改,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马上要高考了,这里的资源和氛围都比不上沂安,你……”他说着话锋一转,表现出一副都是为了你好千万别任性的神情。
林绪懒得再听,转身就走。
郑裴瑾脸色一变:“林绪,你会后悔的。你以为你转学了就万事大吉,再无后顾之忧了是吗,我告诉你,你甩不掉我的。”
神经病,林绪停下,对他道:“被你喜欢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恶心玩意儿。”
郑裴瑾最后还是走了,他不走也得走,郑家派了司机来接,终于制住了这名类似于狂犬症发作的患者。
他前脚刚走,后脚驰遇家的门就开了。
驰遇倚在门框上,不知道听了多久,他一双眼似笑非笑,打量着林绪向上摊开的白皙手心,问道:“要什么?”
小灰仿佛格外喜欢驰遇,一见面,短腿就把林绪的胳膊往外蹬,挣扎着往驰遇的方向拱。
蠢白眼狼,就是他抢你东西知不知道。
林绪没好气地把猫往他怀里一塞:“都给你了。”
“这不是挺会发脾气的。”驰遇这会儿没再笑了,把猫放地上,站起来,“你这个性格怎么能吃亏。”
林绪嘴一撇,吃亏?这么久以来还没听说过有谁在他手中讨到好。
他想说自己给人开瓢的英勇事迹,但心神一动隐瞒下来,只囫囵道:“都没上手,懒得理。”
明明没什么藏的,林绪就是莫名其妙不想让驰遇知道。
驰遇没多想,道:“也行,有个性。”
男生性子淘,斗殴打架简直是家常便饭,包括驰遇自己都三天两头挂彩,林绪这么被人不阴不阳地刺几句其实算不了什么,但驰遇就是觉得不舒坦,一口气闷在胸口呼不出来。
以前耗子被人欺负的时候他就直接揍回来了,可林绪却是个古怪性格,驰遇没办法不管不顾替他出头。
“哎,你家不是有钱吗,怎么还有人找你不痛快。”驰遇挑了挑眉。
林绪瞟他:“不许别人更有钱吗?”
驰遇啧啧称奇,夸了一句:“心态不错。”
这倒是真心实意的,这个年纪的少年自尊心强又敏感,别人的一句话一个动作都要揣测上半天,林绪这种没心没肺的也挺好。
“你管我心态好不好,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了听墙角的毛病。”林绪手又揣回了兜里,拽拽酷酷地盯着他,跟审犯人似的。
驰遇没把这尖锐的质疑当回事,笑着说:“谁听你墙角了,你酒醒了就好,我回了。”
他重新把猫抱起来还给他,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林绪下意识接住,被这么一搅和,哪里还想得到讨东西。
……
外婆和钱姨在院子里,一个端着副老花镜看报纸,另一个煞有其事地给西瓜摆盘。林绪一进门,钱姨假装不在意地问:“你那个沂安来的朋友走了呀?怎么不进来坐坐。”
“他家里人来接了。”林绪坐下来,接过钱姨递过来的西瓜咬了一小口,惬意地眯了眯眼,“我和他……不熟。”
外婆松了口气地放下报纸,凑上前来:“不熟呀?我看他面相就不好,要笑不笑的,哪里有小遇那孩子敞敞亮亮的讨人喜欢。”
林绪抽了抽嘴角,没说话。如果连驰遇这种人也叫做事敞亮的话,那这世界迟早完蛋。
外婆的唠叨掐着表开始:“小绪我跟你说,你你可不要为了有个玩伴儿委屈自己的呀,靠讨好怎么交的到真朋友,人生短短,就是要为自己而活的嘛。”
长辈们只是假装不懂,人活了几十年,哪里能看不出真心假意笑里藏刀,嘴上不说,都是心疼的。
“外婆,我前年还拿了小区的散打冠军。”林绪语调平静地打断她,主动提起了他唯恐避之不及的黑历史。
那场汇集了各个年龄段的友谊赛不幸被出门买菜的钱姨发现,意料之中得到外婆的大力支持,她们拉着生无可恋的林绪拿下个第一,从此以后小区里每个小孩见到他眼睛都发亮,就差抱着大腿求拜师了。
那段时间两大人气派的不行,走路下巴朝天,恨不得每天早中晚都准时准点拽着林绪下楼溜达一圈。
听见林绪这么说,外婆心放回了肚子里,跟钱姨嘀嘀咕咕道:“对哟,小绪能打着呢,是不是我们搞错了。”
两人达成了共识之后就不再理他,站起来收拾积灰的旧报纸,这几天来不及订报纸,就这卷还是从旧书堆里扯出来的。
林绪没觉得烦,轻轻地弯了弯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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