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不得?”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冷冰冰,硬邦邦。
白蕊回头,满是意外:“你……怎么在这儿?”
“想找你要项目。”张般若诚实道,“车钥匙给我,我送你回家。”
白蕊无奈地笑了笑,感叹道:“你到底是谁啊?原来的张般若去哪了?”
“……”
他扶着她上了车,细心地帮她系好安全带,左右确定她的姿势足够舒适后,才回到主驾。
她的脸颊透着绯粉色,像是颗熟透的水蜜桃,醉意朦朦,神色中平白多添几分娇憨。
她的嘴唇上仍旧是整齐凌厉的正红色,生怕人忘记她是商场上雷厉风行的女精英。
这样深浅不同的红,意味不明的红,揉杂在她挑不出毛病的脸上,好看,却又隐隐不大协调。偏偏她的眼角处多了那抹痕迹,那抹因为莫名其妙的眼泪而晕开的黑色痕迹,让一切漏了馅,只在今夜漏了馅,恰好被他看到。
霓虹灯牌明亮闪烁,城市的倒影和她的模样一正一反地汇合映在车前玻璃上,随着车子的启动微微摇晃,晃碎成满目的粼粼波光。
“那个人是谁?”张般若小声问。
“算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白蕊诚实答。
“那还留你一个人在这里?”
“他去找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孩去了。”她说这话时带着羡慕,真诚而直接的羡慕,让人听得心里发酸。白蕊这样的女孩,难道不应该是想要天上的星星也有人抢着排队为她去摘吗?为什么要羡慕别人?
“走吧,我送你回家。”他将手机递过去,要她输地址。
白蕊不肯:“送我回家也不会把项目给你的。”
“没关系,还是你要去酒店?”他又问。
“不了,”她轻轻摇了头,接过手机上输了一串地址:“回我家吧。”
白蕊的公寓坐落在东三环的豪华小区,装修风格简单单调,宽敞得甚至显得空旷。
“喝点水。”她的冰箱里空空荡荡,张般若徒劳无功地找了半天后,只发现了半箱矿泉水。
“不想喝。”白蕊躺在沙发上,摇头拒绝。
“你这样胃会不舒服的。”
“我现在哪都不舒服,也不差这一个。”
“就……为了一个男人吗?”他说这话时带着不易被察觉的小心翼翼。
白蕊轻蔑地笑了笑,“怎么,你觉得我这样的人不能有真心?”
“也许是有的吧,只是以前……”他顿了顿,“没看到。”
酒醉麻痹了神经,她并没有听出张般若话语中对于“没看到”这三个字描述的时态,只是在琢磨他的态度,他的行为,他这般殷勤,实在令人陌生,就为了……一单项目吗?
她拍了拍沙发,示意他坐下。
张般若听话地坐了下来。
多奇怪,他竟然变得这么听话了。
“你为什么会来Vitru?”她好奇道,分明当年有很多更知名的公司给他抛去了橄榄枝。
“沈总邀请我来的。”
“邀请你的人多了,沈从岭给了你什么好处?”
“真心。”
这算是什么答案?白蕊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天天把不要公私不分,讲究公事公办挂在嘴边的一个成年人,决定未来职业生涯的理由竟然是商人的真心?
“你这么好骗?”她嘲笑道。
张般若也忍不住自嘲着回答:“可能吧。”
“真心是什么很金贵的东西吗?”她语气带着不赞同。
张般若却很真诚:“是。”
“沈从岭的真心?”她直接笑出了声。
“谁的都是。”他仍旧态度端正。
“那你说说,你为什么这么想要灵泉寺的项目呢?”她又问。
“因为能赚钱。”他答。
“你缺钱吗?”
“还行。”
“缺多少,我借你。”
“要还吗?”
“当然,我又不做慈善。”
“那还是算了。”
“你也可以换个方式还。”她提议道。
“像那个抱你出来的小男孩一样?”
白蕊本想说他要是缺钱,可以私下帮她做些人情项目,却没想到一本正经了一晚上的张般若脑子原来想得这么歪,不由嗤笑出声,和他打起了嘴架:“你怎么就那么确定是我给他钱呢?你仔细看看我,我诶,又漂亮又有钱的我,明明是他占便宜好不好?”
“嗯。”他点头应声。
“嗯什么?我不漂亮吗?”
“漂亮。”
“我不够有钱吗?”
张般若环视了她的公寓,点头:“有钱。”
“那你凭什么那么说?”她有点得理不饶人地追问。
“那你为什么要让他占便宜?”他反问。
“……”她发现自己的论点被他找出了破绽,一时间语塞答不上了。
张般若也没有再纠缠这个话题,看她不再言语,小声问道:“你饿不饿?我叫点吃的给你?”
白蕊摇头。
“那你困不困?要不要早点休息?”他又问。
“你着急走?”她直白地问。
“……不着急。”他有些尴尬地答。
“如果我说,我希望你拒绝白老师,告诉她你不能接这个项目,你会这么做吗?”她表情认真了起来,前前后后扯了那么多无用的闲话,也不过是为了说这件事而已,现在再不说,也真的找不到留他的理由了。
“不会。”他想都没想,立刻拒绝了。
“就当为了我呢?”
“不会。”他语气态度一点也没有变。
“要是……我求你呢?”白蕊更加真诚了一些,身子往他的方向凑了凑,半张脸就在他的肩膀处。
“你说过我们之间公事公办,还希望你说到做到。”他僵直着身子冷声警告。
白蕊想到了陈瑄的形容,说他是庙里的石像成了精,准确,实在是准确,看这雷打不动的表情,简直是对她个人魅力和自尊心的侮辱。
她故意暧昧地低语:“是因为,我们之间的私交不够深,所以你才不卖我这个面子?”
“……”
“沈从岭的真心都算是金贵,那你要不要看看我的?”
“你在说什么?”他下意识将身子向后躲了下。
躲?
躲就代表他并非表面看起来的这般坚定。靠近和远离都是身随心动的结果,心不动,人就定得住;人若是动了,心就定不住了。
她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张般若,推己及人是什么意思?”
“你语文不好的话,可以查字典。”他咽了下口水,清了清喉咙,一板一眼回答。
“可我不想查字典。”她托着下巴,半仰着头凑到他面前,“是因为觉得我喜欢你,所以才喜欢我?还是,因为你喜欢我,所以才觉得我喜欢你?”
“你想多了,我和你没有……”他准备否认她话中的暗示,无论谁是主动的那一方。
她打断了他的话:“我……应该是喜欢上你了吧?”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无论他的表情如何故作镇定,耳尖突来的红意,瞳孔剧烈的震动,都泄漏着他真实的情绪。
“你在说什么?”他有些难以置信,像是听到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一般。
“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欢上你了。”她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也不懂自己为什么要把美术馆的项目给你,为什么主动帮你挡酒,这么多年,陈樊的酒我都没有帮他喝过一杯,可到你这儿,我怎么就变了?”
“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做?”她重复着他的问题,“我不知道,我自己也觉得最近的自己……很反常。”
她顿了顿,继续道:“你不是问我在灵泉寺许了什么愿吗?我希望你能离苏安远一点。可你那句话也没说错,我确实敬神远佛,那我为什么还要在佛祖面前许这种愿?”
她用余光试图捕捉身侧人的情绪,但是出乎她意料的,张般若并没有任何反应。
良久,她听到张般若开口问道:“为什么,喜欢我?”
“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猜,也许是因为羡慕你吧。张般若,我这样的人死了之后,世界上印着我名字的地方就只有我的墓碑,我可以赚很多钱,但是那些钱永远不属于我。可你不同,你的作品,那些建筑就像是你的分身,哪怕你死了,他们也会长长久久地矗立在那里,他们属于你,你也属于他们,你们一起千秋万代,永垂不朽。我想,我喜欢的,可能是你身上那个我这一生都在仰慕和渴求的,高傲且无用的灵魂。”
他像是被定住了身。
“算了。”白蕊摇头,和他拉开了距离,低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在胡说些什么,是我喝醉了,你先走吧。”
他一动不动。
白蕊等了很久,等得心里开始有些发毛,她按耐不住地缓缓抬起了头,试图向身侧望去。
却见张般若突然俯身凑了过来。
也许是平日里的他太端正了,端正得让人忽略掉了他的侵略性,直到他整个人居高临下地挡在她面前,白蕊才意识到,纵然打趣他是石头成精,可他也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壮年,不是真的动弹不得。
“我瞎说的,你当没听到。”被这样的气息笼罩四周后,白蕊心虚地说。
她下意识地想低下头,下巴却即刻被他用手指勾住了。
食指半弯着抵着她的下巴,拇指轻轻地盖在唇边不远处,他微微用了力,一点,一点地向上抬。白蕊垂着的眸子扫过他的腿,他的腰,他的胸口,他的肩膀,终于对上了那双等待许久的眼睛。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有些话不能乱说?”张般若轻声问。
白蕊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试图转过头去,却又被他勾着下巴扭了回来。
“你不会以为说完了就不用负责任了吧?”他又问。
“我要负什么责……”
她话还没说完,眼前的景象已经变成了他的特写,剩下的那半句话也被他堵在了口中。
他很轻,很温柔地吻住了她的嘴唇。和白蕊想象中不同,这个冷冰冰硬邦邦的男人原来有着这样柔软温暖的嘴唇,像是盛夏时节藤蔓架垂下的葡萄,薄薄的果皮紧紧地裹住内里熟透的果肉,只放在唇瓣处也能感觉到在这薄薄一层的下面所隐藏着的饱满和甜润,人心贪婪,她忍不住想咬破这层果皮,仿佛果肉也在挣扎着诱惑她。
“嘶——”
张般若吃痛地捂住了嘴唇,看到指尖的血迹,微微皱眉满脸无奈:“你怎么还咬人?”
白蕊有些无辜地想,明明是你勾引我咬的。她轻轻地啄了一下,声音俏皮,毫无歉意地回:“想咬就咬了。”
张般若突然将她整个人抱在了自己身上,隔着布料,白蕊明显地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将胳膊环住他的脖子,再次吻上了他的嘴唇,甜腥的味道和她想象中的葡萄完全不同,她有些嫌弃地皱眉,可手因为碰触到他身上僵硬炽热的肌肉而忍不住熟门熟路地开启新的探索。
向下,再向下一些。
然后……就被人截了路。
张般若的手灵活地攥住了她的,轻轻用力就将她的胳膊别到腰后,很快,另一只也被他如法炮制地在后腰处汇了师,她从他脖颈间抬起头,似是要发表对于这场意外走向的反对意见,拿回自己以为稳操胜券的主导权,但张般若轻易地就将她的两个手腕攥到了一只手里,另外一只手腾出来抵住了她的后脖颈。
话再次没来得及说出口,嘴唇就被人攻城掠地了。
作为设计师,他实在太擅长应用自己的手了,白蕊被他摆布着,像是着了门道,身体只按照他的想法走,全然没有了自己的主意。
他也,实在太擅长应用自己的手指了。
“你怎么……啊……”意外地,这次轮到她倒吸了一口气。
他想到她方才无赖的样子,轻笑回:“想……就……”
白蕊脑海中出现了那夜在他的办公室内的画面,背景里他手上的铅笔在纸上画出了沙沙声,如同今夜,只是多沾染上了份潮湿,在另一个柔软的绘图桌上,她像是画布,又如同油彩,在他的笔下任由他心意地辗转,被他画成了旖旎的模样。
凌晨时分,她看着浴室里模糊的人影,从床头柜摸索出了一包藏匿好的香烟,裹着床单光着脚,靠在开了条缝的窗边自顾自地吸着。
“我平时没见你抽烟。”张般若裹了条毛巾,擦着头发上的水珠,在她身后道。
玻璃上反射着他的身影,过分板正的身材,白蕊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玻璃上的人影。
他凑近拉住了她的手,将她中指间夹着的烟放到自己嘴唇上吸了一口,仿佛她那双纤白的手是个高级的烟架。
“你抽烟?”
“不抽。”他熟练吞吐烟气的样子,十足十的谎话。
白蕊将烟蒂熄灭,微微转过身倚在他的怀里,抬头看他,“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好看?”
“有。”
“有没有人在这种时候说过这句话呢?”她话里有话地询问。
“有。”他点头。
看刚才他熟门熟路的样子,猜也应该猜出来他不是第一次,既然都是都市饮食男女,那便也没什么好愧疚的。
“灵泉寺的项目,能不能听我的?”她温柔地问,“我有我的苦衷。”
“不方便告诉我?”
“现在……还不行,你可不可以给我点时间?”她把头埋进他的怀里,双手牢牢地将他搂住,“能不能这次,就盲目地相信我一次?”
张般若愣了一下,讷讷回道:“好。”
白蕊俏皮地在他脸颊处轻轻印了一个吻,“明早你还要上班,我就不留你了,谢谢你,路上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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