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职的人早于正常下班时间一个小时离开。筱棠的心有些慌乱,她觉得自己的决定太草率了。尤其是在走廊上看到了漠视自己的曹恪励,筱棠的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这眼泪像是突如其来的暴雨,下个不停,在漆黑的夜里淋漓不止。
“你怎么不开灯?”
筱棠听到了老公的声音,心内的委屈翻了不只一倍。扑到老公的怀里哭诉,老公毫不留情地将她从怀里推开,厉声道:“你辞职了?”筱棠哭得更厉害了,老公不要听她的解释,一个劲儿地怪责她不长脑子,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其实筱棠还没有将曹恪励这个人的种种行为提及呢,看到满脸怒容的老公,一下子就噤了声。
脑海里突然就现出了曹恪励的笑,以前觉得猥琐,现在却觉得阳光。筱棠不敢咧着嘴哭了。老公突然吼了一声,埋怨她自私。筱棠连轻微的啜泣声都不敢了。
麻诗墨也不好过,没有了筱棠,度日如年。筱棠的工作内容被拆分了,有一半分给了麻诗墨。也好,有了工作的加持,可以缓解枯竭的内心。午饭时光,本是一天中最美好的一刻,如今吃起饭来索然无味;午休时分,麻诗墨也失去了收拾简易床的兴致,只是头枕着胳膊在办公桌上趴一会儿,迷迷瞪瞪地,睡不沉。
睡不沉,不敢睡。麻诗墨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如同一团熊熊燃烧的火,无限地迫近自己,脸上泛着疼痛的灼热感。她艰难地想睁开眼睛,无奈失败。只好任由那团火烧灼着自己。但她心里是不愿的,那种被窥探的感觉真是不佳,必须睁开眼睛。必须!
她用了很大的力气,终于眯缝着眼睛,模糊不清地看着前方。头依然枕在胳膊上,脸是向着玻璃窗的,瞳孔里现出一个漫漶的人影,那感觉很熟悉,大脑却是迟钝的。那人影仿佛正被一团火环绕着,正是无限迫近自己的那团火——灼热的温度是一样的。
麻诗墨叹了一口气,挣扎着坐起身,脑子昏沉沉的,可能是梦魇了吧!她用两只手搓了搓脸,揉了揉眼,打了个呵欠,饧着眼撇看着两间办公室之间的玻璃窗,这会儿看清了那人影,是曹恪励。他正向着这边挥手打招呼,脸上是开怀的笑。
麻诗墨心里泛着一丝异样,大脑一下子清醒过来。她侧脸看向右边,筱棠已经不在这个位置,并且这个位置将一直空下去。那么,曹恪励是在向谁打招呼?“难道是在向我打招呼?”麻诗墨又去看玻璃窗,曹恪励还在挥着手,像一个提线木偶。
麻诗墨试探地挥了一下手,像在拍一只苍蝇。曹恪励却是心满意足地点点头,似乎很喜欢这个回应。麻诗墨白了他一眼,嘴里嘟囔着三个字:“神经病!”
保洁阿姨正在收拾洗手间,麻诗墨正在享受洗面奶泡沫的滋润。她虽是闭着眼睛,但能听得出保洁阿姨的声音。这阿姨负责整座办公楼的卫生打扫,那么多公司、那么多人,麻诗墨是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中肯真心叫她一声“阿姨”的人,包括筱棠也是用了鄙夷的眼神看待这些清洁工。
“那个女同事好几天没见人了。”阿姨一边拖着地一边与麻诗墨聊天。
“嗯,她辞职了。”麻诗墨曲着十根手指头,在脸上摩挲着。
“阿姨跟你说个事儿,你别招烦。要是不乐意听啊,就当阿姨说胡话,别往心里去。”
麻诗墨睁开一只眼睛,躲避着泡沫的袭击,从镜子里对弯腰整理拖把的阿姨说:“您说!好事儿呢,我就多听听;坏事儿呢,我就当一阵风飘过。”
“就你们公司的那个男同事,没跟你表示表示?”
麻诗墨心中一紧,眼珠子乱转:“哪个?”
“大圆脸,长眉毛,有点儿眯缝眼儿,四方嘴。”
麻诗墨干笑了两声:“阿姨,你说得这是□□吧?”
“啊?乱讲!你这么听着不好看,那人往你面前那么一站,你就觉得好看了。”
“阿姨,您这是要给我说媒啊?”麻诗墨用指肚蒯着面颊。
“有好的,当然得给你介绍介绍了。”
“可您说的这个人,我没印象啊。确定是我们公司的?”麻诗墨吞了口唾沫,心里好像有了一个答案。
“喏,那不就是嘛。”清洁阿姨站在女洗手间门口,向着走廊尽头一指,“不就是那个小伙子嘛,人很有礼貌,见了我们这些打扫卫生的,叔叔阿姨都叫着,不像那些人,眼睛长在头顶上,瞧不起人!”
麻诗墨探出脑袋眯着眼睛瞧去,心里咯噔一下,站在走廊尽头的那个小伙子果不出所料,真的是曹恪励!麻诗墨赶忙将脑袋缩回去,拧开水龙头,两手作成喇叭状,接了清水往脸上扑。那泡沫似是粘在了脸上,没完全冲洗干净,倒是迷了眼。
“那小伙子没对你有所表示?”清洁阿姨站到麻诗墨的身边,笑眯眯道,“我上个月跟他说了一嘴,他那脸直接就红了,阿姨一瞧啊,心里就有了数。他肯定也乐意。你俩年龄相仿,在一个地方工作,又都那么有礼貌,两个人的人品差不了。阿姨怎么看怎么觉得般配。”
麻诗墨的心狂跳着,紧紧闭着眼睛,两只手接了水龙头的水在脸上胡乱划拉着,也不管是不是洗得干净、洗得彻底,扯起挂在腰间的小方巾就往脸上擦——果然没有将脸洗干净,下巴颏那儿还有一溜洗面奶泡沫。
阿姨拿起抹布一边擦拭洗手台,一边接着说:“你那个女同事真看不开事儿,总用眼睛瞥着那小伙子——我记得她都结婚了,怎么眼睛还离不开男人呐!她老公以前不也是你们公司的?他和那小伙子可是好朋友呐。我看你那女同事就是自作多情,没她的事儿,偏要橫在你们两个人中间当电灯泡,真是讨厌!现在好了,她不在这里干了,就不用讨人厌了。”
麻诗墨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搓弄着下巴颏上的泡沫结块儿,自感有些恶心。她僵笑着,附和着阿姨的话。她也想说点什么,比如拒绝阿姨的好意、澄清她与曹恪励之间的关系,还有筱棠的真实想法,但大脑空白一片,只是咧着嘴巴傻笑,什么话也没有说。
这样一来,阿姨就更起劲儿了。
“哎,那小伙子大小还是个官儿吧?”阿姨凑近了麻诗墨,用胳膊肘拐了拐她,好像要传递机密要件似的,“阿姨眼光错不了,我也观察有一段时间了,不是好的啊,阿姨也不会乱点鸳鸯谱。”
麻诗墨轻轻翻了一个白眼儿,懦懦道:“阿姨,您真觉得我俩般配啊?”
“嗯。”阿姨郑重地点了点头。
麻诗墨不动声色地乜斜了一眼,又问道:“您觉得他得多大年龄了?”
“三十岁左右——顶多三十岁。”阿姨斩钉截铁。
麻诗墨暗暗赞叹阿姨看人的准头,又问:“我呢?我大概几岁啊?”她的心突突跳着,很怕阿姨说出准确的数字。
“你别嫌阿姨说话直,阿姨也是有什么说什么,要是没说到你心坎儿上去呀,你就当阿姨说梦话了。阿姨猜你呀,是个大龄女青年了。”
麻诗墨点点头:“嗯,事实嘛。”心里头有些不乐意。
阿姨笑道:“三十出头了。”
麻诗墨又点点头:“嗯,确实。”声音有气无力。
阿姨伸了手指比划着:“三十一二,比那小伙子大一岁左右。”
麻诗墨绷不住脸上的笑,面部肌肉激烈地抖动着:“阿姨,您看人真准。”
“那是!这岁数啊不是白长的。”阿姨很开心,手里的抹布在洗手台上跳起了奔放的舞蹈。
麻诗墨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再不敢往玻璃窗的方向转头,她害怕看到曹恪励,害怕那种审视的目光。
曹恪励工作间隙依然会站在玻璃窗那儿向着麻诗墨的方向看,自打清洁阿姨对自己提了那么一嘴后,他就开始注意麻诗墨。麻诗墨没事人一样,反而身边的筱棠却是额外紧张。曹恪励也纳闷,筱棠看自己的眼神怎么隐约透着一层暧昧呢!
还好,筱棠离职了。
曹恪励如释重负。
麻诗墨的心反而提了起来,反复做着深呼吸,依然心跳不止。她将两手交叠放在胸口上,试探着紊乱的心律。
“有那么可怕吗?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呀?”殳鸽脸上笑吟吟的。
“拜托!我俩年龄不合适,好吧?如果他比我大六岁,我或许会考虑一下。现在是我比他大六岁,怎么考虑?”
“大家都是成年人,年龄或许可以忽视掉。”殳鸽说完了,才发觉这话说得一点意义也没有。
“我没那么开放,没那么恨嫁,没那么饥不择食。”麻诗墨两手做了投降状,“他二十九岁,我三十五岁,听起来有点别扭,细想一想似乎也没什么问题,但是我心里这一关没有办法躲避呀。”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