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
戏台上,戏子唱着《霸王别姬》,底下宾客络绎不绝,拍手叫好。
待唱《西厢记》,“月色溶溶夜,花阴寂寂春;如何临皓魄,不见月中人?”
忽然有人上台扰乱了戏台,只见那人扮做“张生”的模样对扮演“崔莺莺”的戏子调戏的说了一句,“我不就是你的月中人。”
顿时台下轰动一片,这完全是来砸场子的,“喂!你谁啊,赶紧下去!”
“崔莺莺”愣住了,不过她躲开那人的调戏,接着往下唱。
“张生”却愈发猖狂,举止轻浮,“崔莺莺”趁机退到后台,在场看客皆愤然起身离去,幕后众人都冷不丁的瞧着“张生”追着“崔莺莺”跑,无人帮忙,似是见怪不怪。
“崔莺莺”喊道,“你究竟要作甚,戏从来没有半途罢唱的!”
“张生”戏谑道,“还不是因为你,若我不闹一场你岂能与我回复?做我的小妾有何不好,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崔莺莺”自觉也是个有傲气的人,“罗员外,我自知与你讲清楚了我不会去府上做你的小妾,现在难堪的是你,别再拉扯我。”
罗员外毫不避讳,用手指指周围各干各的人,讥笑,“你瞧瞧,谁不默认你就是我的小妾。”话毕上来就要霸王硬上弓。
“崔莺莺”不停挣脱,争执间人意外脑袋撞到墙上的烛台,死了。
凡事在屋内的人见状纷纷大惊失色,罗员外也赶紧跑路。
这件案子本是要交给大理寺的,可大理寺声称勘察现场的时候发现了尸体身上不止一处致命伤,此人似乎跟朝中的众多官员有些牵扯,大理寺不好插手,于是便将这烫手山芋给了北镇抚司,至于让谁来查待定。
杜仲原是在和陆英吃饭,刚回北镇抚司圣上的圣旨便下来,是杜仲升了官阶的。
陆英祝贺道,“恭喜。”
杜仲反倒一脸惆怅,“升官也未必是好事,但是我怎会突然升官。”
陆英猜测,“或许你查的案子特别好,皇上知道了,所以才提拔你。”
杜仲皱眉,“这可是连跳好几级。”
陆英拍拍他的肩,“别想那么多,既然给你升官肯定有道理。”
杜仲应声,“承你吉言,我们去城郊踏青如何?”
陆英爽快答应,“好啊好啊。”
还没聊上几句,姚愠直接打断他们的对话,“梨园出了案子,大理寺移交给我们接手,卷宗给你,去吧。”
杜仲接过卷宗领命,“是。”
陆英心里不快,真是一到好事就有案子,倒霉死了。
姚愠交代完就走了,杜仲打开卷宗查看,寥寥几字而已,看不出什么细节,转身温和对陆英言语,“走吧,办完案子再去也不迟。”
陆英好奇,“梨园是干什么的?”
杜仲耐心解释,“是听戏的地方。”
陆英从未听过戏,不免心中疑惑,“那听戏是什么样的?”
杜仲思量片刻,“到了地方你便知道了。”
梨园戏台幕后。
尸体倒在地上,衣衫凌乱,看似生前跟人打斗过,杜仲蹲下来,粗略的先观察一遍,“后脑有伤,心脏有被刀刺过的痕迹,两个都是致命伤,心脏的刀伤粗步判断像后补的,来人去把在梨园做事的都带过来审问。”
小厮立刻前去。
陆英浅浅看着倒下的戏子,面上的妆还没花,“此人定是很漂亮。”
杜仲起身,看向面容,附和,“嗯。”
陆英细细查看,“原来戏子都要做此等妆容,扮上水袖,我粗略猜测此人应是情杀。”
杜仲持有不同看法,“也可能是仇杀。”
陆英不解反问,“为什么?”
杜仲猜测,“或许有人嫉妒。”确实,嫉妒滋生的仇恨也不稀奇,现场并未发现其他奇怪的图案或是阵法之类的,“看似是很普通的案子了,只是大理寺为什么偏要给北镇抚司,卷宗上并未交代跟官场大人物有关。”
陆英盯着尸体,“那就是跟死者有关喽。”
半个时辰后,人都带回来了。
杜仲打量着周围的人,盘问,“各位说说吧。”
没人敢接话,或者是没人在意。
杜仲冷笑,拔剑抵住一个女人的脖子,“不说我就一个一个动手。”
依旧没人说,杜仲把剑收回,始料未及的刺中了离自己最近的女子的大腿,“看来北镇抚司的昭狱,大家都想试试,来人!”
“等等!我说!”人群后面传来一阵骚动,凑上前来一个男的,自称是班主,“草民是梨园的班主,死的是我们这头牌,崔月茹,今日本该她唱《西厢记》谁知道经常来找她的罗员外扮成戏折子里‘张生’,上台调戏崔月茹,崔月茹受不住没唱完就退到幕后,岂料罗员外依依不舍,一直缠着崔月茹,甚至想当场,当场行不轨之事,争执之中,崔月茹被撞到烛台死了,可这分明是个意外啊,大人明查。”
陆英不可思议,“为什么没人帮忙?”
所有人依旧沉默不语。
杜仲看透了,“很好,都带回昭狱,大刑伺候。”
这般情况还是没人说,杜仲就纳了闷,“怎么都跟哑巴似的不开口,怕不是那个罗员外下了**药给他们。”
陆英皮笑肉不笑,“估计去了昭狱他们也不会开口,你信不信。”
杜仲同款表情,“信。”
那些人去昭狱的同时,杜仲拉着陆英去调查罗员外。
“我们去哪里找到罗员外?”陆英思考。
杜仲解释,“我早就让人去查了,所以我们直接去就好。”
“啧啧啧,说实在的,干脆把罗员外直接抓到昭狱严刑拷打算了,这些人不值得洗刷冤屈,可怜崔月茹了。”陆英义愤填膺。
杜仲平和的瞧着陆英,反问,“若照你如此办案,岂非意气用事?”
“我只是替死去的女子抱不平而已,在你眼里这就叫意气用事的话,那你刚才为了让人开口说话,卡的一下就把匕首插在女子腿上的时候,算什么!枉顾人命!虽然我觉得他们谁都是间接害死崔月茹的凶手,但是你的态度令我反感。”陆英眼神坚定,对杜仲发火。
杜仲与陆英对视,瞬间愣住,脑子空白,呆呆的挤眉,诧异至极,陆英生气的表情都很,很好看,为什么自己会产生这种想法,良久他移开视线,回复:“其中可能另有隐情,你所说不无道理。”
“哈?另有隐情?不无道理?”陆英搞不懂杜仲。
杜仲突然停下,“到了,我们进去吧。”
陆英随着杜仲的视线往左侧看去,罗府。
崔尚书府内,“如何?你主子可做干净了?”
黑衣人答复:“大人放心。”
崔尚书认真脸,“还有陆英什么时候解决?”
黑衣人:“大人,不急,反正他自己也活不了多少时日了。”
崔尚书两眼放光,“此话何意?”
黑衣人解释:“因为他给自己下了蛊毒。”
崔尚书疑惑:“什么意思?你们从何得知?”
黑衣人:“这不是大人要关心的问题,反正大人要的不就是他死吗?”
崔尚书沉思片刻:“可我还是想亲手解决,我要见你家主子。”
黑衣人回绝:“我家主上不见客,这是规矩。”
崔尚书无语:“行行行,你走吧。”
杜仲带着陆英进到罗府,小厮过来支支吾吾的,杜仲严肃问:“你家老爷人呢?”
小厮面露难色,再三犹豫交代,“我家老爷死了……”
陆英惊讶。
杜仲像是在意料之中,“带我们去看。”
小厮将人待到了罗员外的书房,只见罗员外上吊在窗前。
杜仲对小厮问:“谁先发现的尸体?为什么府上没有挂上白布?”
小厮害怕的跪下,“大人明鉴!我也是早上来送膳食的时候发现的,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们。”
杜仲倚靠在书房门口左侧的门边,往里面看去,语气变得温和些,“如何?”
陆英没动尸体,绕着走了一圈,初步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嗯,我需要你帮我把人弄下来。”
杜仲动身二话不说的把死者弄了下来,放到床上,不知为何,小厮突然起身从袖中掏出一把短刀迅速刺向陆英,杜仲一把打掉小厮手中的短刀,控制住人,质问:“说!为什么要杀他!”
小厮见刺杀失败便要咬舌自尽,杜仲哪会给他机会,点了他的穴,“想死?你怕是想死都是一种奢望。”
陆英差点搞不懂状况,很是疑惑,询问小厮道:“为什么要杀我?我自问十几年没出过南疆,也刚来京城两月,不曾结仇,我实在想不通杀我的原因是什么。”
小厮被点了穴,一时自杀也不成,说话也不成。
陆英随即从腰间布包里掏出一颗药丸,喂了小厮吃下去,“这是南疆生产的毒药,只有我们能解,若你不肯说会一日内尝尽各种酸甜苦辣的刑罚。”
杜仲瞅准时机点开穴位,小厮深呼一口气,“你最好别装傻,你做过的肮脏事还少吗?呵呵呵呵呵,你说你只来京城两月?可你已经在京城待了十三年!十三年!我从没忘记过家破人亡的滋味!我不会放过摆在眼前的任何机会,今日定要报仇!”言罢他挣脱开杜仲,冲着陆英就一掌,杜仲直接划破了小厮的脖子,小厮快要碰到陆英时一头栽倒,陆英着实被吓了一跳。
陆英不明白,自己明明在南疆待了十七年,怎会待在京城十三年,他不懂小厮为什么会这样说,也不懂为什么要说自己是让他家破人亡的凶手,他的心中很乱,“杜仲,我想不明白了。”
杜仲安慰道,“许是认错,目前形势不明,他们肯定还会有动作,先瞧瞧罗员外的尸体吧。”
陆英应声,“嗯。”
从罗员外的脖子上的勒痕来看,的确是自杀,“他为什么要自杀?按理他不应该极力撇清自己的嫌疑吗。”
杜仲翻了翻尸体,一层一层将衣衫扒开,身上的红印深深浅浅,“可看出什么?”
陆英用手摆弄了一下,“似是法阵,像刘麻子案设的法阵,这回倒是直接用在人的身上了所以促成自杀的假象。”
杜仲眉头紧锁,“此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这法阵绝不是巧合,看来这股势力不好搞。”
陆英仔细回想,“法阵眼熟,肯定会找出来,不过我猜是北疆的。”
杜仲不太了解其中门道,“北疆?”
陆英科普道,“此前都是苗疆人士,后来因为出现两股势力不合分裂成南疆和北疆,因此蛊毒之术和一些独有法阵各自发展,此法阵不是南疆的,北疆传过来的可能性极大,除非你们中原人士有异族能人能够有同样的法阵图案出现。”
杜仲沉闷片刻,“先将人带回北镇抚司,去昭狱审问那群梨园的人,看来线索目前在罗员外这儿断了。”
陆英扫视一圈整个屋子的格局,“等等。”陆英发现了什么,在书案上摆放的砚台下,夹着一张纸条,“回去再看。”
杜仲将人用布盖住,抱着就往回走。
昭狱。
杜仲坐在椅子上,身体慵懒的靠在右侧,不怒自威,陆英站在他的身后,目光凶狠的盯着对面被绑起来的人。
杜仲阴沉沉的开口:“你们到现在还是没人愿意开口吗?反正罗员外已经死了,你们怕是也没什么要顾忌的,我们并非一点线索都没有,最好从实招来。”然后示意陆英拿出在罗员外自杀房间里找出的纸条念出来。
陆英打开念,“今梨园崔月茹肤白貌美身形柔软,让人欲罢不能,故引罗员外前来献上美人,望罗员外日后多多照拂。”
有些人的神情开始变化,变得紧张、害怕、慌张,眼神飘忽不定。
杜仲大胆猜测,“如今你们所在之处是昭狱,如有冤屈大可诉说,谁敢造次,再不开口想想崔月茹的死都跟你们脱不了关系,最后落得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很难看,以后怎么登台唱戏,对了,你们能不能出得去昭狱还是另一回事。”
陆英在旁当好人煽风点火,“好好地谁愿意遭罪啊,换了我我就说了,大人肯定知道谁是清白的,我自当问心无愧,还不会搭上后半辈子不是。”
其实大家也不是不敢说,而是有些事恰恰说了会,会难以启齿。
有位姑娘耐不住的上前支支吾吾地说道,“大人,我自知月茹的死跟我们都有些关系,可我们梨园的姑娘大多,大多都被罗员外糟蹋过,说难听点跟青楼的女子没什么两样,自然谁都不愿意开口,况且我们一旦交代了,清白也毁了,届时谁还愿意来梨园听戏,主要我们离开不干的话,罗员外就会将我们这些事公之于众,世人自然不愿偏向我们女子说话,所以还请大人明鉴,秉公审理。”话毕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等待发落。
其后女子们都跪在地上等待发落,有人附和道,“大人,还请替我们主持公道。”
杜仲招呼两边人将她们带回牢狱里安顿,剩下三五个跟此案有关的大男人,其中就有班主。
“怎么着,班主你不先说说。”杜仲眼神凌厉,仿若要吃人。
班主自是不敢不交代,都到这份上了,也瞒不下去,一五一十的交代了那些干过的龌龊肮脏事。
陆英要不是被杜仲拦着怕是早就把班主打个半死。
班主头都要大了,陆英虽然被杜仲拦着,可他没有停下踢人的动作,“还不说。”
杜仲在旁边愣是提高声音制住陆英,“冷静。”
陆英停下时还不忘对他们呸了一声,班主自己知道拿袖子挡住脸,心里颤颤惊惊,直发怵,“好家伙,这哪来的毛头小子也太吓人了。”
陆英冷不丁的盯着班主,“知道我吓人还不赶紧说实话。”
杜仲试图平复陆英的心境,“打住,陆英别说了,我来审。”
陆英往后退几步,对着杜仲抿抿嘴,“你继续。”
班主尴尬的面容多了几分惆怅,不打自招,“行了,我直接招了吧,我们这个梨园就是罗员外亲手操办起来的,他是我们东家,我们之前都是来自很多个不同的戏班子,大家都怀有一颗唱戏的初心,希望一直将戏传承下去,既然有人出钱搭台让大家聚在一块表演自然是愿意的,可这个罗员外却不怀好意,你们都知道,我们也只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那会谁也不敢得罪罗员外,大家好不容易有个温饱的地方,谁敢离开,想想忍忍就过去了,结果换来的是变本加厉,我们敢怒不敢言,但他的死肯定跟我们没关系。”
杜仲追问:“如何个说法?按道理,你们都该对罗员外心中怨恨到杀人的地步了。”
班主轻叹:“大人,可我等还想继续在梨园,如若罗员外死了,就没人给我等发月钱。”
杜仲挑眉:“仅仅是没了人给你们发月钱吗?班主,你还瞒了一些事没解释。”
班主低垂了眼睛,眼神黯淡:“那张纸条是我写给罗员外的,不过是崔月茹自己要我写的,并非我一己之私。”
杜仲冲到班主面前,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你知道我要听的不是这件事,没想到你执迷不悟休怪我不给活路。”
陆英不敢动,杜仲眼神似要杀人般可怕恐怖。
班主闭上眼,“既然如此,还请大人给我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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