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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浓度,是什么算法?

暮色如打翻的砚台,墨色悄无声息地在天际晕染开来。胡晓依那阵来得猛烈、几乎要掏空肺腑的痛哭,竟也如同夏日的骤雨,毫无征兆地停歇了。就在南悠和南季临急得像热锅上晕头转向的蚂蚁,围着她语无伦次地安慰、却不得其法时,她埋在鲸禾颈窝里的头,轻轻地、动了一下。

然后,她抬起了头。

被泪水洗过的眼睛,像雨后的星辰,虽然红肿,却奇异般地清亮起来。她用手背——带着孩子气的粗鲁——慢慢擦去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动作有些迟缓,却异常坚定。接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力道,轻轻从鲸禾那片被泪水浸得微凉湿润的校服怀抱里,退了出来。

这骤然的平静,这情绪的急转弯,反而把神经高度紧绷的南家兄妹给整不会了。两人动作僵住,对视一眼,脸上写满了惊疑不定,仿佛看到了什么超自然现象。南季临甚至夸张地后退半步,像打量外星生物一样上下扫描着胡晓依,然后凑到南悠耳边,用自以为很低、实则大家都听得见的气音说:“妹…你看她这情绪切换速度,比我家网络延迟还低…不会是…刚才哭得太猛,真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趁机附身了吧?我看电影里都这么演!”

南悠立刻进入“战斗状态”,一脸“严肃”地重重点头,眼神里闪烁着“哥你说得对”的光芒:“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得做点什么!”

下一秒,在这条光线愈发昏暗的小巷里,一场即兴的、充满了南氏兄妹独特想象力的“驱魔仪式”仓促上演。两人也顾不上地上脏不脏,开始绕着刚刚停止哭泣、还处于茫然状态的胡晓依,跳起些奇形怪状、毫无章法、仿佛手脚刚装上的舞蹈,手臂胡乱挥舞,脚步颠三倒四,嘴里还念念有词,哼唧着不成调的“咒语”,像是在进行某种古老而神秘的、旨在驱散“负面能量”的祝福(或者说,单纯是行为艺术)。

胡晓依:“……” 她脸上的表情从悲伤后的空白,迅速切换为一种极度的困惑和无语。

鲸禾:“……” 她冷静地观察着这两人的行为模式,大脑中央处理器飞速运转,瞳孔如同摄像头般记录下每一个抽搐的动作和扭曲的表情,同时与庞大的数据库进行比对检索。最终,一个初步诊断结论浮现在她的意识流里:看来是某种家族性的…遗传性间歇性行为逻辑失调?症状表现为在特定应激源(如他人情绪剧烈波动后平复)消失后,出现非理性、无意义的重复性肢体动作并伴随无意义音节发声。需要进一步观察样本以确认。

“你们…到底在干嘛呢?”胡晓依看着眼前两个仿佛触电般跳大神的活宝,终于忍不住,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满满的无奈发问。她的悲伤,愣是被这出闹剧冲淡了一大半。

“帮你驱魔~”南季临终于停下他那如同癫痫发作前兆的舞步,一脸神秘兮兮,仿佛掌握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宇宙真理,压低声音,“刚才你哭得那么凶,我们担心有‘好朋友’跟着你回家了!”

胡晓依嘴角控制不住地微微抽搐,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谢谢你们啊。我无话可说。”

终于,一场耗尽了南氏兄妹所有“灵力”的“法事”完毕,两人累得气喘吁吁,额头都冒出了细汗。南悠双手撑着膝盖,弯腰大口喘着气,抬头断断续续地说:“你…你怎么…突然就不哭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被什么奇怪的东西缠上了,要带你去医院看看呢!”

“她没事啊!?”南季临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合着刚才白跳了?他立刻不满地控诉,带着点被戏弄的委屈,“那你突然跳什么舞?还拉着我!害得我也跟着你丢人!形象全毁了!” 他说话间,眼神不自觉地、飞快地瞥了一眼旁边始终如同冰山般伫立、面无表情的鲸禾,耳根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只觉得刚才自己那副傻样子肯定全被看去了,简直社会性死亡。

“啪叽!”一声清脆的响声,南季临的后脑勺结结实实挨了南悠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怪我咯?刚才不是你最先说附身的?”

“嘿!南悠!你竟敢以下犯上,打你哥!”南季临捂着后脑勺,龇牙咧嘴。

“怎么滴!有本事你揍我啊!我这就打电话给老爸,说你欺负我!略略略!”南悠敏捷得像只小鹿,瞬间躲到刚刚成为“驱魔”对象的胡晓依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嚣张地做着鬼脸。

争吵迅速升级,两人毫无悬念地再次扭打在一起——当然,是南悠单方面的“暴力输出”和南季临夸张的“抱头鼠窜”以及毫无威慑力的“嘴炮还击”。安静的巷子顿时充满了南季临假装的哀嚎和南悠得意的笑声。

鲸禾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和之前无数次一样,像个被设定好“观察模式”的精密仪器,冷静地记录着这对兄妹堪称人类迷惑行为大赏的互动数据。她的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观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

胡晓依看着他们,先前积压的沉重情绪,在这充满生活气息的、有点傻气的打闹中,竟然奇异地消散了大半。她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弯起了一个极浅的弧度。她弯腰捡起自己掉在地上的书包,仔细拍掉上面的灰尘,扬声对着那对“厮杀正酣”的兄妹说道:“喂!你俩别打了!天都快黑透了,再不走,回家该挨骂了!”

“一起。”鲸禾也言简意赅地背好自己那个洗得发白的书包,动作利落地站到胡晓依身边,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她的声音依旧平静,没有波澜,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决定力。

眼看两个女孩达成共识,真的要走了,南悠赶紧格开南季临虚张声势挠过来的“爪子”,抓起自己的书包跟上:“哎!等等我!哥你快点!”

被“小团体”无情“抛弃”的南季临哀嚎一声,也赶忙追了上去,嘴里嚷嚷着:“喂!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等等我啊!”

四个人,三女一男,就这样并排走在被夕阳最后余晖染成一片温暖橘金色的街道上。路灯尚未亮起,但天际还有一抹不肯离去的亮色。很自然地,他们一同在下一个路口向左拐弯。

“诶?你们也走这个方向?”南悠好奇地看向身旁的胡晓依和另一侧的鲸禾。她记得自家是往右拐的。

“嗯,”胡晓依小声回答,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腼腆,她抬起手指了指前面不远处一个亮着暖黄色灯牌、看起来不大甚至有些陈旧的小店铺,“我家…我家开了一家小超市,就在前面,再走几步就到了。”那暖黄的灯光,在渐深的暮色里,像一颗小小的、努力发光的星星。

“哇!太棒了!”南悠的眼睛瞬间像被点亮的灯泡,迸发出惊喜的光芒,她兴奋地抓住胡晓依的手臂轻轻摇晃,“开小超市!那岂不是有吃不完的零食了!薯片、巧克力、棒棒糖……天啊,你也太幸福了吧!这简直就是我的梦想!”

话音落下,胡晓依眼底飞快掠过一抹难以察觉的苦涩。那间小小的、灯光昏黄的超市,承载的是她下个学期的学费、是家里拮据的开销、是父母疲惫的背影,是她深夜帮忙理货的辛苦,而非南悠想象中那个无忧无虑、充满甜蜜诱惑的零食天堂。那是生活的重量,而不是童年的糖果屋。

南悠立刻捕捉到了胡晓依那一闪而过的情绪,意识到自己可能触碰到了对方的难处,连忙摆手,急切地找补,脸上带着真诚的歉意:“啊!不是!南悠你个大嘴巴!我的意思是…零食吃多了对身体不好!会长胖还会长痘痘!一点都不健康!下次…下次我从家里带国外的巧克力给你吃!我爸爸出差带回来的,特别好吃!真的!”

看着南悠那因为说错话而涨得有点红的脸,和急于弥补的真诚样子,胡晓依心头一暖,那份因家境而生的自卑和阴霾,仿佛被这笨拙却温暖的关怀驱散了些许。她轻轻笑了笑,摇了摇头:“没关系。谢谢你,南悠。”

“这有什么好谢的!”南悠见胡晓依没在意,立刻恢复了活力,大手一挥,挺起胸膛,神情自豪得仿佛在联合国大会上宣布什么重大决议,“从今天起,我们就是朋友了!朋友之间,不说‘谢谢’!” 那气宇轩昂、带着点傻气的模样,竟和她哥哥南季临如出一辙,让人不禁感叹基因编码的强大与…奇妙。

突然,一只属于少年的、骨节分明的手臂,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力道,搭上了南悠的肩膀。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就是!说得太对了!”南季临凑了过来,脸上带着故作潇洒的笑容,然而目光却不受控制地、一次又一次地飘向身旁一直安静得仿佛不存在的鲸禾,像是在急切地寻找某种认同,又像是想用这种方式吸引她的注意,“鲸禾,你说对吧?朋友之间,不用这么客客气气的,太生分了!” 他的语气带着点刻意的随意,但眼神里的期待却泄露了他的紧张。

一直沉浸在自己思绪里、仿佛在后台处理数据的鲸禾,被这突然的点名拉回了现实。她有些茫然地抬起头,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扇动了一下,恰好撞上南季临那双写满了“快同意我”的、亮得惊人的眼睛。

四目相对的瞬间,南季临像被微弱的电流击中,飞快地移开视线,开始若无其事地东张西望,看看路灯,看看树影,就是不敢再看鲸禾。只有那迅速红透的、如同煮熟虾子般的耳朵和微微泛红的脸颊,清晰地泄露了他此刻的心虚与慌乱。然而,鲸禾的感官系统并未将这种生理反应与“羞涩”、“紧张”等情感参数建立连接。她只是基于环境数据(傍晚、气温适中、无明显热源)进行快速理性分析:目标人物面部毛细血管异常扩张,体表温度升高,伴随瞳孔微扩,疑似轻微中暑前兆或短暂性血液循环加速。建议观察,暂无干预必要。

虽然她并不完全理解“朋友”这个词所承载的情感重量、复杂的社会契约以及其背后隐含的无限责任与期待,但基于对当前群体和谐氛围的扫描,以及行为逻辑一致性的最低要求,她选择了最省力、最不会引发后续追问的回应方式——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几乎听不见的、表示默认的单音节。

但这微不足道的回应,对南悠来说已经足够了!

“耶!太棒了!我和学霸做上朋友了!”南悠兴奋地欢呼起来,声音清脆得像摇响了一串风铃,她张开手臂,试图同时搂住身旁的胡晓依和另一侧的鲸禾,形成一个短暂的、温暖的拥抱,“那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四个人了!永不分离!永远是最好的朋友!呼!” 她的话语像宣誓,充满了少年人特有的、不顾一切的炽热和真诚。

“嗯!永远的好朋友!”胡晓依被这巨大的热情和肯定深深感染,用力地点着头,眼中重新焕发出一种被接纳、被珍视的光彩。这光芒,比天边最后的晚霞还要明亮。

“永远——!”南季临也跟着大喊起来,少年清亮而富有朝气的声音,在空旷了些的街道上传出很远,惊起了路边树上栖息的几只麻雀。

“你喊那么大声干什么!我耳朵都要聋了!”南悠笑着,嗔怪地捶了他胳膊一下,脸上却是止不住的笑意。

“略略略,不服你追我啊!追上就让你嘿嘿嘿!”南季临大笑着,灵活地扭腰躲开南悠的“攻击”,像只撒欢的大型犬,向前跑去。

“南季临你给我站住!看我不抓住你!”南悠立刻笑着追了上去,马尾辫在脑后欢快地跳跃。

胡晓依看着他们兄妹俩追逐打闹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轻松愉快的氛围,是她灰暗生活里久违的甘泉。

这笑声被跑在前面的南季临听到,他一边跑一边回头,假装委屈地大声控诉:“嘿!胡晓依!你还是不是朋友了?她打我你还笑!你到底站哪边的?”

“好好好,我不笑了,我保证……噗——”胡晓依连忙捂住嘴保证,可看着南季临那夸张的、挤眉弄眼的滑稽样子,又忍不住笑了出来,肩膀一耸一耸的。

“你!你们三个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太不够意思了!”南季临指着她们,脸上却也是灿烂的笑容。

鲸禾安静地走在最外侧,仿佛一个静默的观察者。梧桐树宽大的叶片在晚风中轻轻摇曳,滤下斑驳破碎的月光与路灯灯光。身旁的三个人嬉笑打闹,年轻的脸庞在朦胧的光线下洋溢着一种她无法完全解析的、名为“快乐”的情绪,那笑容纯粹、具有强烈的感染力,连他们校服上反光的徽章,都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这一切,像一幅过于鲜活、色彩饱和度极高的动态画卷,在她平静无波的心湖里,投下了一颗微小却无法忽略的石子。

就连一贯如同精密仪器般冷静的鲸禾,那双墨蓝色的、通常只映照出逻辑与公式的眼眸深处,似乎也被这过于明亮、过于温暖的色彩所侵染,悄然掠过一丝极淡、淡到连她自己的中央处理器都未曾及时捕获记录的微光。那光芒转瞬即逝,仿若极地冰封千年的湖面,在某个瞬间,极其偶然地反射了一缕来自遥远恒星的、微弱的暖光。

欢乐的时光总像是被加了速,分别的路口转眼即至。四个人站在三岔路口,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竟都有些依依不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场面一时有点像被银河隔开的牛郎织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略显夸张的缠绵和“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的伤感。

但夜色渐浓,晚风带上了凉意,终究不容挽留。最终,他们互相道别,约好明天早上几点在哪里碰头一起上学,然后便各自朝着家的方向散去。脚步声在安静的街道上回响,渐行渐远。

鲸禾用钥匙打开那扇熟悉的、漆皮有些剥落的防盗门,按下开关。“啪”的一声,客厅那盏功率不大的暖黄色照明灯瞬间驱散了屋内的昏暗。和往常的每一个夜晚一样,空无一人,寂静无声,只有冰箱运作时低沉的嗡鸣。她早已习惯这种绝对的安静,甚至依赖这种安静。

洗完澡,带着一身湿漉漉的水汽和沐浴露的清淡香气,鲸禾将自己摔进柔软的床铺,四肢舒展地躺着,眼神放空地望着天花板。

雪白的天花板上,只有一片空白,没有任何装饰,如同她此刻试图清空却无法完全清空的大脑。

朋友。最好的朋友。包括我吗?

鲸禾在庞大的记忆库里检索“朋友”的定义,得到的多是“志趣相投”、“彼此交好”、“互帮互助”、“情感支持”这类抽象而干瘪的词汇解释。她看到南悠的热情似火,胡晓依的感激依赖,甚至南季临那莫名其妙的目光和反应,他们看起来都因为这种关系而产生了强烈的、积极的情緖反馈。那种反馈真实、强烈,充满了生命力。

可“朋友”到底是什么感觉?是一种什么样的内部状态?她不知道。就像一台没有安装相应驱动程序的电脑,无法识别特定的硬件设备。从小到大,没有人愿意、或者说能够真正靠近她这座被数据和逻辑武装起来的孤岛。她看着最爱的小狗在面前停止呼吸,没有哭,只是冷静地记录下生命体征消失的全过程;陪伴她整个童年的奶奶去世时,她也没有哭,只是分析着“死亡”这个生物学概念的最终呈现。她能从逻辑上推导出那是“悲伤”的场景,旁观者也会哭泣,但她的大脑却无法调动出匹配的生理反应,无法生成那种名为“眼泪”的液体。

“哭”,对她而言,是一个陌生的词汇,一套无法执行、缺少核心组件的情绪程序。就像她知道“飞翔”的定义,却没有翅膀。

永远?真的会存在永远吗?

数据的世界里只有概率和统计规律,没有绝对。“永远”是一个超出她计算范畴的、非理性的、近乎神话的概念。它违背了熵增定律,违背了万物皆在流变的宇宙法则。这是一个无法被证明,也无法被证伪的命题,对她而言,充满了不确定性。

思绪像一段段失去关联的代码,在脑海里飘忽不定,相互碰撞,却无法形成有意义的结论。鲸禾就这样想着想着,意识逐渐被温暖的倦意包裹,沉入了睡眠的深海,那片连梦都时常是绝对理性的领域。

在彻底失去意识、坠入无知无觉黑暗的前一秒,一个冰冷的、毋庸置疑的、如同出厂设置般根植于她意识底层的结论,悄然浮现,清晰得如同刻印在芯片上的指令:

永远?怎么可能。她是孤独的,从诞生之初就是,并且,根据现有所有数据模型推演,将会一直是。

写作不易,请多多支持[求你了][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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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浓度,是什么算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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