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睡得可好,两眼一睁发现闹铃都响了会儿了。也算是给了闹钟一个体验上班的机会吧,毕竟作为一个作息非常健康且基本没什么需要早起的事情的人的闹钟,实在是一年到头也轮不到它响几回。
不知道燕来稀醒没醒,醒了也好没醒也好,总之希望不要是被自己吵醒的。
外面没什么动静,风宿轻手轻脚地下床,自己昨晚故意留的门缝还开着,他在自己家做贼似的趴在后面往外瞅,然后发现,自己家卧室门开的方向不允许他从缝隙里看到沙发上。
房门被推开的动静惹得小白狗抬起脑袋看过去,然后就被抱下了沙发,离开了人类那被它的体温捂暖的怀抱。
怀里忽然少了个毛茸茸暖洋洋的活物,燕来稀也没有要醒的意思,动都不带动一下。
难得能睡个好觉——虽然加上现在风宿也只知道燕来稀两天半的睡眠状况,但这人的睡眠已经是写在脸上的不好了——风宿不想吵醒他,蹑手蹑脚地洗漱,蹑手蹑脚地出门买早饭,还顺便把小夕带出去了。
也是神奇,能失眠到吃药把自己吃得动不动就吐的人,风宿这么出来进去的愣是一点反应没有,睡得可实。算了算从昨晚入睡到现在的时间,虽然关于自己的异常对燕来稀异常的抑制效果风宿还不是很清楚,但再怎么样他昨晚用在燕来稀身上的异常到现在也该失效了才对。
看看钟表,时针差不多要指向代表着自己该出门上班了的方向,犹豫再三,风宿还是决定把燕来稀喊醒。一来他这一觉确实睡得够久了,二来他怕自己出门后,燕来稀像昨天凌晨时那样把自己吓醒。
“燕来稀。”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往下扒了扒杯子,让那张漂亮的脸完全露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唤着,“燕来稀,醒醒。”
连着喊了几声都没反应,风宿皱了皱眉,觉得不大对劲,手上加了点力度,推着人晃了晃,声音也多放出来了些。
“燕来稀!”声音不免带了些急切,就在风宿开始考虑要不要打急救的时候,燕来稀终于皱了下眉头。
眼皮抬了一半,人还迷茫着,看着那张和刚刚离去的人一模一样的脸,下意识便扑了上去。
骤然被抱了个满怀,风宿也有点宕机,张着手不知道该往哪放,耳边似乎渐渐出现了压抑不住的低声抽泣,死死箍住自己的手臂颤抖着,紧贴着的胸膛似要被心跳冲破,良久,风宿听到了一声很轻的、很轻的:“不要走。”
“不会走的,只是梦而已。”风宿在他紧绷的背上轻拍着,放柔了嗓音说,“已经醒了,没事了。”
不知过了多久,几十秒,还是几分钟,相贴的身体平静下来,手臂也松了力度,室内重归寂静,抱着他的人却迟迟不肯主动松开。
要不就是还没缓过劲来,要不就是缓过来了但觉得太尴尬不愿面对现实,风宿觉得第二种的可能性要更高一些。
于是,他选了个最“不解风情”的回答:“我要迟到了,你自己可以吗?要不收拾一下和我一起过去?”
搭在他肩上的脑袋晃了晃,愣了下,又朝另一个方向晃了晃。
“去还是不去啊?”风宿失笑,还搭在燕来稀背上的手拍了两下,说,“你点头摇头我又看不见。”
“不了。”瓮声瓮气的,声音都还没缓过来,脸上更不可能没事了,燕来稀松开人,逃一般地低着头冲去厕所,说,“我去洗把脸。”
风宿跟过去,一门之隔,有水流声,有扯纸巾的声音,不过没再听到哭声,不知道是不是声音太小被门板挡住了,应该不是,也希望不是。
“那我走了。”风宿站在门外说,“我带小夕去散过步了,有事给我打电话,别发消息了,我可能看不见。”
没等燕来稀回话,门外就响起了大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他捂着脸蹲在地上,沾了凉水的手指一如既往的凉,覆着的脸颊却烫得异常,视线透过手指间的缝隙,看向地漏,想钻进去。
这是都干了什么啊!
磨磨蹭蹭地在厕所待得小夕都开始挠门了,燕来稀这才出来。脸上的红还没消退下去,也不知道原因究竟是生理的还是心理的。
不用带小夕出去,燕来稀便一头钻进了厨房,虽说此行为有点自虐嫌疑,但闻闻油烟反反胃也就忘了尴尬了。
另一边,风宿却带着建立在燕来稀想钻地缝的尴尬上的微妙愉悦,脚步轻快地开了店门,坐在吧台后面,大发善心地给林予佑发了个消息,表示自己可以等她收拾好新家,帮忙把小夕送过去。当然这里面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想找点事情喊燕来稀出来转转,总不能天天带着人家在家一起看动物世界。
但林予佑非常“不识好歹”地拒绝了,原因是要去参观燕来稀。是的,后面那个附加条件风宿只是自己想了想,没和林予佑说,毕竟大冬天的,人家燕来稀愿不愿意陪他跑这一趟也不好说。
没事,不用更好,还省得自己跑一趟了呢。而且……风宿想了想,觉得等林予佑来的时候把人扣下或许也是个方法,那姑娘鬼点子多着呢,跟谁都玩得来,又对燕来稀的存在表现出了十足的好奇心,反正她搬去的地方里他家也近,待得太晚的话大不了给人送回去就是了。
就是燕来稀太容易害羞,估计聊不了两句就开始找地缝了。
想着,风宿还特地给林予佑发了个消息,让她找个自己在家的时间去接小夕。用的理由是燕来稀睡眠不好,怕她去的时候人正在睡觉,被她打扰到,实际理由是不想错过看一出好戏的机会。
燕来稀,燕来稀,好像满脑子的想法都围着一个燕来稀转。
转就转吧,反正他又没同时围着两个转,反正听燕来稀话里的意思,他现在应该是处于余情未了的阶段,余情未了,那就是等了了就可以开始下一段的意思,甚至可以通过下一段来了的意思。
转着转着,就把人转来自己眼前了。是了,对他本人也好,对梦里的他也好,总归是对他,燕来稀对他应该也是有些想法的。
燕来稀不仅来了,还带了个手提袋,和昨天一样,里面是装了新鲜饭菜的饭盒。一样是说自己吃过了,放下东西就去逗小狗玩了,在风宿吃饭的时间里还帮他送走了个客人,清理了个台面。
视线随着那晃来晃去的身影移动,风宿想,说不定燕来稀梦里的那个他真的就是现在的这个他,说不定他睡着之后就会去到燕来稀的梦里,只是自己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而已。毕竟,即使他们才刚刚认识两三天这件事是个客观事实,但这个客观事实和现在已经初具雏形的结果放在一起,讲给七十二小时前的风宿听,会获得一个白眼,对于当下切切实实经历着、体验着的风宿来说,他自己也觉得很神奇。
只不过他越看越觉得不太对劲,这种不对劲在他吃完饭燕来稀非常自然地,似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拿过餐具想要帮他洗掉时达到顶峰。
“我自己来。”风宿先把用过的碗筷拿回来,对燕来稀说,“没事做的话去里面躺会儿也可以,早上把你喊醒的,要不要补会儿觉?”
“不困。”燕来稀摇摇头,站在旁边看了会儿,等风宿洗好饭盒,把洗碗布挂起来晾着,顺手帮忙摆正了。
风宿看着整齐悬挂着的洗碗布,忽然觉得,他昨天回家时,家里似乎要更整洁一点。
他原本也不是那种用完东西随手到处乱扔还不收拾的人,家里平时一直都挺干净,燕来稀又几乎没怎么动厨房以外的东西。在不刻意观察的前提下,能注意到那一点近乎错觉的差别已经挺不容易了……燕来稀看起来也不像是有洁癖的样子啊。
这是捡了个恐怖故事……传说故事里的田螺姑娘吗?
田螺姑娘也好,螺蛳公子也好,到了自己身边,那总得搞清楚人家是怎么想的,单纯的闲不下来倒是没什么,就怕是觉得寄人篱下不自在,燕来稀这种的,他不一定觉得寄人篱下,但为了帮上点忙,为了让自己有用一点这类的理由可能性倒是很高。
只不过这个顾虑没能等到风宿考虑考虑怎么问或怎么确认,就已经被打消了,因为他看到燕来稀把放在架子上的宠物罐头全部转到了正面朝外,并在询问他是否可以移动后,按着渐变色给那一块的罐头重新排了个序。
他就是闲的。
那想干就干吧,正好还省得自己做饭做家务了。
而且每天中午还能多相处一会儿。
燕来稀临走前,问他晚上想吃什么,正常情况下,等风宿回到家早就过了晚饭的点儿,燕来稀被他捡回来的第一天就是和他一起在店里待到下班的,知道时间。估计是打算再送一趟,风宿拒绝了。
他又不是雇了个保姆,就算是雇了个保姆,包吃包住,但前者要自己做,后者只能睡客厅沙发,没有工资,帮忙打扫卫生帮忙遛狗,还要一天两趟给他送饭,风宿扪心自问,自己虽然不算什么大好人,但倒也没这么缺德。
而想当免费劳动力当不成的燕来稀回到风宿家,给已经不需要打扫的家抛了个光,风宿不用他送饭,他自己也没胃口,上午煮了点面汤,喝了两口就喝不下去了,这会儿更是不想弄吃的,没什么事可做,看了眼沙发,抖开被子,摸出藏在柜子里叠好的衣服口袋里的药瓶。
夕阳渐落,林予佑忽然说自己今天差不多能收拾好,晚上要去接小夕,还没吃饭,问风宿家有什么吃的回头给她垫两口。风宿转手把前半部分通知给燕来稀,对方没回话,可能是没看手机。至于后半部分,回头让林予佑自己翻到什么吃什么吧,翻不到就抢她儿子两口吃的,不过就是难吃点,也吃不死人。
以防林予佑忽然抽风搞突袭,风宿特地提前关了会儿门,走到家门口,门外没杵着什么,门关得好好的,门里起码也没什么大动静,看来目前还是安全的。
开锁推门,里面不仅是没什么大动静,是几乎就没动静。燕来稀像早上那样,侧躺在沙发上,蜷着腿,搂着小夕,睡得安稳。
风宿在看到人的那一刻就放慢了动作,按住门把,缓缓地把门合上,再松手,轻轻地换好鞋子,脱下外套,步子放慢,尽量让脚步声更轻。
他蹲在沙发旁,看着燕来稀熟睡的面庞,小夕也探着脑袋凑到燕来稀脸上嗅了嗅,又看看风宿。
是喊醒他呢,还是让他继续睡呢。
算算时间,燕来稀今天睡得已经够久了,再睡下去风宿担心他晚上会睡不着,生物钟再乱掉,可喊醒他吧,总觉得怪可怜的,而且早上那个情况,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喊醒造成的。
风宿想了想,伸出手覆在燕来稀脸上,片刻后,掌心被蹭了蹭。人还沉沉睡着,是下意识的动作,像只还披着绒毛的幼鸟,羽翼尚未丰满,或是不幸伤到了翅膀的野生观赏鸟,暂时被限制了飞行的能力。可爱,漂亮,无害,却是最脆弱,也最危险的阶段。
他耐心地轻晃着燕来稀的肩膀,喊他的名字,唤醒的过程比早上还要难一点,不过醒来后人是平静的,跟着引导坐起来,眼神雾蒙蒙地看向前方,还没回过神来。
被喊醒的人本就容易迷糊,再加上风宿异常的效果,不太清醒一阵也是正常的。
去接了杯温水递到燕来稀手里,看着他堪称乖巧地接过,小口小口的抿着,又过了会儿,觉得应该差不多了,风宿试探着喊了声:“燕来稀?”
“嗯?”
神色还带着一点迷茫,不知道是单纯的还在犯困,又或是下意识的回应。
于是风宿给了个具体的问题:“一会儿小夕它妈妈要过来接它,你要躲她一下吗?”
风宿当然是不希望燕来稀躲林予佑的,毕竟这样自己就没趣可看了,不过以燕来稀的性格,大概会觉得这样不礼貌,拒绝他的提议。
果然,燕来稀摇摇头,说:“不会给你添麻烦的话还是见一下吧,躲着人家怪不礼貌的。”
人是清醒过来了,回答也是意料之中,就是这个“不会给你添麻烦的话”是什么意思啊,还没有放弃他那可怕的小猜想吗?
“我和她真的就是普通朋友……”风宿叹了口气,不再过多解释,反正一会儿见了人应该就不用解释了,毕竟他跟林予佑的性格合在一起能互相下绊子,也能互相出损招儿,就是不能腻歪一点。
燕来稀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跟自己的恋爱观呈一百八十度正相反,觉得恋爱这种东西是可以伴随着一张嘴就是找机会损对方两句的基础上的。
坏了,燕来稀还真可能觉得可以,或者说,他自己或许不会这么干——毕竟风宿想象不出燕来稀和某个人像他和林予佑那样相处——但他不会,不等于他不理解不尊重不接受。
尤其是在这种恋爱方式似乎还确实存在于世界上的前提下!
不行,还是得解释一下。
但是怎么找到一个能让燕来稀完全相信的解释呢……算了,还是等他们两个见过一面之后再说吧。
“你吃饭了吗?”风宿问,他下午给燕来稀发的消息对方一直没回,不知道是不是从那时候就一直睡着,想着燕来稀要是也没吃的话,他顺手多做一点,给林予佑留出来些也不是不行。
可惜林予佑注定享受不到这意外的优待,燕来稀说:“吃过了。”
既然风宿说两人只是普通朋友,那也可以算是家里要来客人了,燕来稀刚想问要不要收拾一下,就看到了那两天被擦了四五遍的地板。
除了风宿的卧室里别的地方是真的一点都不需要收拾了,至于卧室,是直接关上门,还是进去收拾一下,都是风宿自己的事了。
那么现在要干什么呢……对了,还没带小夕出去散步。燕来稀抓起外套就去拿牵引绳,明确地打算出门,明确地没有一点打算换身衣服的样子。
“等等。”风宿喊住他,虽说燕来稀在家里也穿得比较厚,但也绝对没到披个外套就能出门的程度,“刚醒别出去吹风,容易着凉。一会儿它妈妈就来接它了,不用特地出去一趟,自己想出去转转的话也等一会儿,换身厚点的衣服再去。”
他把牵引绳拿过来放回原位,又把燕来稀往远离玄关的方向带了带,随后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室。
风宿不是那种会每天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人,但起码也会铺一下,让床上不那么乱糟糟的,今天早上光想着燕来稀了,忘了这茬,虽说再过一会儿又要到睡觉的时间了,但他毕竟打算把林予佑扣下帮他逗逗……不是,陪燕来稀玩会儿来着,好歹也得扑了扑了让自己屋里看得过去。
省得和卧室以外的地方差距肉眼可见,让林予佑逮着机会说他压榨病号。
“咚咚咚”,三声排列紧凑的叩门声,外面的人似乎有些急切,风宿还在卧室里,燕来稀正好还站着,就去开了门。
刚敞开一条缝,还没看见人呢,声音先进来了。
“让我看看是什么天仙儿能……”
虽然是我自己写的,但是,怎么就有意思了呢,应该这么快吗,不应该怎么快啊,上一章还在发愁怎么喜欢上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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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栖风宿雨(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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