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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上午九点半就我站在了地铁入口处检索杨信昨晚发给我的地址,地铁换乘四次,最后八公里需要打车。
说是来接小狗,其实我内心已经失去了对我狗儿子的热情。
从昨晚和云舒泠结束对话,到我和杨信说今早会来挑狗不过十分钟,我的目的早已不再单纯。
我很难放弃云舒泠。我活着是为了什么,为了我自卑和**。
她没有我也会有薛盟,既然如此还不如是我。
除了杨信,陪在云舒泠身边的为什么不能是我。
我竭力说服自己并没有破坏他们夫妻俩的感情、云舒泠交给我的那件事也并不难,然而当下却没任何头绪,面对这个烫手山芋,心里只作好了失败的准备,对实施具体行动完全无从下手,毕竟勾.引一个中年男人根本不是我擅长的事情。
我能解决什么,我他妈先解决我自己。
想了一路,站在地铁出口处我自暴自弃准备把杨信鸽了。
“站着干什么,老远就看到你了。”旁边车窗口突然有人出声。
我抬头一看,只见杨信坐后座在看我,目光平和。
“……你怎么来了。”我把手机揣进兜里,没客气,绕过车尾打开车门,往里坐:“我刚准备打车。”
杨信如实相告:“本来想叫助理来接你,正好会议推迟,一起来了,还挺赶巧,没等多久。”
一起?
也就是说,如果会议没推迟的话今天我会和那个男的独处?!
我烦躁地撸了把头发,估计脸色奇差,这才抬头去看前面的副驾,加长版车型让我刚才一直没看前面是不是有坐人,结果只看到个开车的,环顾四周压根没看见上次那个中年男人。
“杨先生。”我面色古怪:“车里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吗?”
杨信愣了瞬,抬起下巴点了点驾驶座:“那个是我助理。”他补充:“兼秘书。”
“哦。”我才反应过来:“我以为你说的是上次的那个。”
“也是。负责不同范围。”
要是之前我或许会尴尬一阵,然而现在我顾不得尴尬只想从杨信嘴里套出点话来:“那个助理是不是跟你很久了。”
杨信已然把我当成朋友,“好多年了,他办事可靠,脾气很好。”
“他结婚了吧。”
“嗯,有个女儿在日本读研,一家三口都很幸福。”
杨信笑了声,看着我说:“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呃,随便问问。”我摸了下脑袋看向别处装忙。
车窗外下起小雨,天也暗沉下来,杨信和司机攀谈了两句,话题就是这两天阴云密布的天气。
雨点敲打玻璃的声音时隐时现,忽而密集起来,车内气温却截然不同,温暖到微醺,我甚至觉得有些热,杨信也是,他抬手将衬衫领口微微敞开,还没说话就有人察觉:“杨总您热吗,我把空调打低点。”
我和这位助理兼秘书兼司机的陌生西服男人在后视镜里对上了第一眼。
刚才听声音像是个同龄人,应该和杨信年纪相仿,现在看到上半部分面容却很沉稳,目光犀利,仿佛块刚凝结而成的冰棱,不易接触。
我察觉到他在开车间隙时反复注视后视镜的时间有些久了,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以至出现了微不可查的异常。
雨丝顺着雕花铁门的往下滴,杨信家前院因绿植和雨色显得十分幽寂。
车内只有一把雨具,杨信接过助理手中的伞倾斜在我这个来客身上,幸好没走两步我就跑到了屋檐边上,没让一口一个杨总的助理尴尬太久。
空旷的茶室中心就是供幼犬居住的巨大恒温箱,一边孔雀石茶几和地上摆着整套醒目的宠物用品,鎏金茶盒和陶瓷茶具都凌乱挤在一边。
“这三只,有一只没有耳朵,医生说它是最先出来的,另外两只颜色浅,黑毛少,它们爸爸都是同一只金毛,你看那只怎么样。”隔着玻璃,杨信把只米黄色面积最大的指给我看。
确实柔软可爱。不过我没应声,我把食指从口袋里拿出来顶着玻璃倒影上的独耳:“这个不出吗,自留款?”
“让它留在妈妈身边吧,只有一只耳朵的不太听话。”
我像个来拿别人东西的还嫌别人小气的讨厌鬼。
可杨信并不生气,反而半跪在我身边推开保温箱,宽松版型白色毛衫和牛仔裤在动作间起了一身褶皱,我听到他发笑:“我给你看看吧,它太倔了。”
“杨总。”助理眉间稍显沉郁,上前低声:“我来吧,白姨刚才给它们喂了些羊奶,身上的奶渍会弄脏您衣服。”
杨信抬手阻止助理靠近,两手拖着幼犬软绵绵的身体抱了出来。
那幼犬像只在杨信怀里扑腾翻转,根本不让人亲近,还要咬人,凶得很,杨信把它放在羊绒毯上,一只耳毛茸茸打滚,露出圆鼓鼓的肚子,意识到离开兄弟姐妹后更加气愤地大声哼叫。
杨信把它推倒,摁着肚皮压制:“难怪只有一只耳朵,这么调皮,另一只还没出生就被其他兄弟吃掉了。我已经给它取了名字,你猜,它叫什么。”
我静静盯着杨信和小狗对峙的场面,一时没回过神。
——似乎是我失去家人和朋友太久,连温馨都后知后觉,“温馨”一词给我的感觉更像是看着一位认不出来的熟悉朋友,只会茫然到站在原地忘记一切。
“梵高?”
杨信面露惊讶,“……真让你猜对了,它就叫梵高。”
“杨先生。”我表情生硬,挠向耳后:“这还用猜吗?”
杨信终于对我们之间的称呼进行了历史性更正:“王万全,我没大你多少,别叫先生,老气横秋。”
“杨哥,听你的,就把那个浅黄色的给我吧。 ”
杨信摆摆手泡茶去了,剩助理把梵高放进恒温箱,又从旁边拿来另一个保温箱。我看着这人把我的狗儿子捉进去,关上门,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神色有些沉郁,更明显的是淡淡的不解。
对于他来说我是位不速之客,是上司身边从没出现过的“亲朋好友”。
“之后到时间杨总会提醒您去打疫苗,羊奶在那边,我已经装起来了,断奶之前的量是足够,还有驱虫药,等会儿我会帮您一起拿回家,还有,不好意思我想问问您,您还在上学吗?”
他目光在我脸上缓慢巡视,嘴角扯出一抹合适的微笑。
这人年纪比我大,却一口一个“您”,谨慎非常。
“我当你夸我年轻了。”我耸耸肩懒得回答他的问题。
“我在杨总身边七年多了,杨总也带我参加过每年的家族聚会,但还从没碰见过您,您之前是在国外定居吗,还是云小姐那边的亲信,不过我看您眼睛和杨总很像,应该不是远亲吧。”他语速很快,有些咄咄逼人,眉梢也微微皱起,看似对我无比礼貌,实则异常而古怪。
那表情,估计把我是杨信父亲的私生子都想了一遍。
“拜托,您多虑了,我姓王,往上数三代都和你们杨总没有任何关系哈。”我插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我只是来领养狗的。”
莫名的针锋相对让空气突然沉寂下来,各自立场都分明了。
对面这个穿西服的男人,他晦暗的眼神里甚至忽而冒出隐秘的光亮,从蒙昧到愈演愈烈,嘴角也勾起抹亲近笑容,让我摸不着头脑。
“抱歉,这是个误会,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姓冯,单名一个青,叫我冯助就行。”他摸出张黑色铂金名片递过来。
名片中心银白色字体让我如同一尊就地风干的活化石直接僵在原地。
——搞、搞半天原来他才是冯青?!
此时我才收敛表情,不动声色囫囵把这人从头到脚打量一番。
可笑的是今天我都没怎么瞧过这个人,因为他对杨信的服从感太强,一直站在雇主身后隐去自己的痕迹,对除杨信以外的事漠不关心。
这个和我差不多高的男人,穿黑色西服和一丝不苟的黑色衬衣,戴着我认不出牌子的机械手表,过短的发型和身上四处锋利的棱角线条显得干练精明,妥妥的职场精英,何况他在杨信身边待了七年,一定是履历漂亮能力优秀出众,难怪他细心周到之余对我言辞犀利。
他不该去收拾那些宠物用品,而该拿着项目企划书、财务报表和涉及几百上千万投资合同出现在高层办公室。他不是对我不满,是不想上司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连带把自己的时间也浪费在打扰了他们计划的我身上。
冯青见我没接,声音低了八度,变得直白温和:
“这是我的名片,电话就是微信,你可以随时联系我,有宠物饲养的问题,或者其他不方便和杨总说的话,你都能告诉我,我会转达。”
他顿了顿,轻轻把名片塞我:“很高兴认识你。”
怎么说呢,我一想到冯青的性取向、结合此刻他的真挚表情,嘶,他看上去……好像还真对我挺有兴趣的。
不说别的,至少是做朋友的兴趣。杨信是有妇之夫,又是高岭之花,即使他对杨信暗送秋波,杨信也全然不知,落得个隔靴搔痒的独角戏,何不把目光转移到其他人身上,如果云舒泠的猜测是真的,那这点冯青自己也清楚。
虽然我皮下表情崩裂,但到底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件我原以为艰难的事情居然在我还没有想好怎么开始的时候就自己走出了第一步,像命运早就安排好的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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