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皱着眉头,把醉了的沈一舟送回屋里床上,见他睡过去了,就和姜晚离开客栈。
夜风卷着山茶花瓣掠过青石巷,谢临的广袖道袍在月光下翻飞如鹤翼。
姜晚跟在他身后半步,鞋尖不时踢到小石子,骨碌碌滚进暗处。
“谢临,”她突然快走两步与他并肩,“观星术是玄门秘传吗?”
谢临脚步微顿,道袍下摆扫过她的牛仔裤:“对,观星术都是由师父口传心授,市面上流传的那些观星秘籍,都是泛泛而谈,和玄门的观星术并非一回事。 ”
“沈老师应该懂观星术。”姜晚仰头,夜空中的北斗七星正明晃晃挂着,“他知道辅弼二星。”
如果不是这段时间在玄真观苦修,如果没有脑海中闪现出的碎片记忆,姜晚根本不会听出来沈一舟在露台上说的只言片语的含金量。
山风突然变向,谢临的衣袖被吹起,拂过她的手腕。
他微微抬头,若有所思,月光描摹出他绷紧的下颌线:“归云寺藏有唐代星图,沈一舟和苦玄方丈相熟,他应是下功夫研究过那幅唐代星图。”
姜晚的注意力,却被路边一丛夜昙吸引住了:“看,开花了!”
昙花在月下舒展花瓣。
谢临却看着她的侧脸,夜露沾在她睫毛上,像星子坠在鸦羽间。他忽然伸手弹了弹她的鼻尖:“走吧。”
这个动作太过自然,等姜晚回过神,谢临已经走出三米远,背影挺拔如剑。
她小跑着追上去:“喂,谁准你弹……”
“嘘——”谢临突然转身捂住她的嘴。
山道转角处,两只白腹山雀正在啄食野果。月光把鸟儿的影子投在石壁上,放大成翩跹的墨影。
谢临手心贴着姜晚唇瓣,温度透过薄茧传来。
也许是夜色太美,也许是酒意上头,姜晚突然伸出舌尖,在谢临手心舔了一下。
“你……”他触电般缩回手,大步流星往前走去,耳尖红得能滴血。
姜晚得意一笑,追了上去,哼,谁怕谁啊。
过溪的石桥仅容一人通行。
谢临突然停住脚步,姜晚差点撞上他后背。
“你先过。”他侧身让路,道袍擦着石栏。
姜晚偏偏站定:“我就站着不动,嘻嘻……”
夜风吹起她马尾辫的发梢,扫过谢临喉结。
他眸色眸色骤深,突然扣住她手腕往前一带。
姜晚踉跄着跌进他怀里,被清冽的松香瞬间包围,混合着微涩药香——是敷在九幽阵留下的伤口上的药膏。
“你……”姜晚抬头,正对上他垂落的视线。
月光在两人之间流淌,野草混合着花香氤氲在夜色里。
“站着不动,是想等着被蛇咬吗,”谢临松开手,声音哑得不像话,“桥下有蛇。”
姜晚探头,溪水里果然游过一尾水蛇,银白的鳞片映着月光。再回头时,谢临已经站在桥那头,正在整理被风吹乱的袖口。
“骗人,”她追过去,“明明是黄鳝,给我捉上来,我要吃烤黄鳝!”
谢临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嗯,你说是就是,烤黄鳝没有,不过附近倒是有一家洱城最好吃的烤菌子。”
“烤菌子?”
姜晚吃过烤肉、烤菜、烤饼、烤馍、烤年糕,第一次听说烤菌子,她倒是吃过烤金针菇和平菇,但显然此菌子非彼菌子。
谢临转身沿着山脚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很快前方出现一条窄巷。
月光被两侧高墙挤成一线,两个人的背影也叠在了一起,姜晚鞋跟敲在青石板上,回声清脆。
“慢点,”她伸手去拽他袖子,指尖刚碰到布料,谢临突然停步转身——
姜晚没收住脚,整个人撞进他怀里。
松木香混着夜露的气息扑面而来,她下意识抓住他胸前的衣襟稳住身形,道袍下的肌理温热紧实,心跳声透过层层布料传来,又沉又稳。
“小心。”谢临的声音从头顶落下,带着几分无奈的纵容。
姜晚慌忙后退,却被他握住手:“巷子黑,跟紧。”
巷子尽头豁然开朗,一家挂着红灯笼的小院藏在老槐树下,木门半掩,门楣上歪歪扭扭写着“老杨烤菌”三个字。
谢临推门而入,院子里支着炭火架,铁网上铺着各色菌子,烤得滋滋作响。老板娘系着蓝布围裙,见他们进来,笑眯眯道:“谢道长来啦?老位置给您留着呢。”
“你常来?”姜晚惊讶。
谢临领她到角落的矮桌旁坐下:“玄灵子爱吃,经常拉着我陪他。”
竹编的小凳矮得过分,姜晚坐下时膝盖几乎碰到谢临的,她不自在地往后挪了挪,却见谢临已经拿起竹夹,熟练地翻动炭火上的菌子。
火光映在他侧脸上,勾勒出凌厉的轮廓,连睫毛都镀了层金边。
“尝尝这个。”他夹起一片烤得金黄的牛肝菌,蘸了椒盐递到她面前。
姜晚刚要接,谢临却手腕一转,直接送到她唇边:“张嘴。”
菌子鲜香扑鼻,她下意识张口咬住,酥脆的外皮在齿间碎裂,内里却嫩得像奶油,满口留香。
“慢点,”谢临拇指擦过她唇角,蹭掉一点椒盐,低笑道,“我又不会跟你抢。”
指尖的温度一触即离,姜晚耳根发烫,赶紧灌了口冰镇酸梅汁降温。
“这的烤菌子真好吃,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烧烤?”她小声问。
谢临正在翻动一块松茸,闻言头也不抬:“刚走到老街上,你盯着人家手里的烤鱿鱼串看了半天。”
姜晚噎住:“这都被你发现了?”
炭火“噼啪”爆出个火星,谢临抬眸一笑:“你的眼珠子都快黏在烤鱿鱼串上了,我想不发现都不容易。”
夜风忽然转了向,吹得灯笼摇晃,光影交错间,姜晚看清他眼底映着的火光——和她的影子。
老板娘端来一壶梅子酒:“自家酿的,送你们尝尝。”
谢临倒了浅浅一杯推给她:“只能喝一口。”
“凭什么?”姜晚不服。
“你晚饭喝了蛇胆酒,蛇胆酒后劲足,梅子酒若是喝多了,酒上加酒,醉了怎么办?”
姜晚狡黠一笑:“喝醉就喝醉,你还能不管我?”
谢临慢条斯理地撕着菌子:“喝醉了我自然是要管你的,顶多等某人喝醉后拍个醉鬼视频留念。”
“那我先把你的手机藏起来。”她伸手去抢他手机,却被他一把扣住手腕。
掌心相贴的瞬间,两人同时僵住。
炭火噼啪,映得谢临眸色深得惊人,他拇指无意识地摩挲她腕间红绳,声音低哑:“别闹。”
姜晚心跳如鼓,却故作镇定:“那你发誓,不准拍视频。”
“不发誓,”谢临松开手,眼底漾开一丝笑意,“留着某人黑料做把柄。”
矮桌上的陶炉烧得越来越旺,老板娘陆陆续续端来不同的菌子。
“尝尝鸡油纵,”谢临用竹夹夹起一片金黄色的鸡油菌放在姜晚面前的碟子里,菌伞边缘烤得微微卷起,露出里面嫩黄的菌褶,“要用苍山松针熏过,才能激发出这种琥珀色。”
姜晚咬了一口,菌肉竟真的渗出鸡油般的汁水,混合着松木的烟熏味在舌尖炸开。她一点点吃下去,满足地眯起眼。
其中的“青头菌”,菌盖呈现出罕见的蓝绿色,像翡翠雕成的铃铛。
老板娘特意交代:“得连着菌柄一起吃。”
谢临剖开菌柄,里面竟是空心的,灌着秘制的核桃酱。
姜晚夹了一块“青头菌”,菌肉脆嫩,核桃酱的醇厚与菌子的清鲜形成奇妙对比。
她鼓着腮帮子咀嚼时,发现谢临正盯着她看,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
炭火突然“噼啪”作响,铁网上的“虎掌菌”正在收缩。这种菌子形似虎爪,烤制后会渗出黑色汁液。
谢临迅速翻面:“再烤三息。”
他掐着道家手诀计时,修长手指在火光中如同白玉雕成。
三息之后,菌子果然呈现出完美的焦糖色。
姜晚刚要下筷,谢临却拦住她:“烫。”
他轻轻吹凉菌子,热气拂过指间的画面,让姜晚想起小时候奶奶给吹凉粥的模样。
“铜绿菌”最为特别,生时是沉闷的褐色,烤熟后却会变成明亮的铜绿色,像古剑上的铜锈。
谢临用匕首削成薄片,蘸着老板娘特制的梅子酱,送到姜晚的小碟里。
“血灵芝”切片后红得妖艳。
谢临烤制时格外小心:“火候差一分就有毒。”
烤好的菌片边缘微卷,中心却还保持着宝石般的半透明。
姜晚咬破菌肉的瞬间,竟尝到淡淡的甜香味。
最后登场的是“月亮菌”,只在满月夜采摘的稀有品种。
菌伞洁白如月,烤制后会浮现淡蓝色的经络,像月面环形山。
老板娘神秘兮兮地叮嘱:“要闭着眼吃。”
姜晚刚闭上眼睛,就感觉有微凉的东西贴上嘴唇——不是菌子,是谢临的指尖。
“张嘴。”他声音低哑。
菌肉入口即化,竟真带着月光般的清冷甜味。当她睁开眼时,发现谢临正用沾了菌汁的手指,在自己唇上抹过一道蓝痕。
他的眸色比炭火更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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