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池水淹没头顶时,沈一舟刻意放松身体,睁开眼睛,看见姜晚的青色道袍像花瓣般在水中绽开。
她挣扎着,一串气泡从唇间逃逸,发簪脱落,墨色长发如水草般飘散。
沈一舟指尖轻弹,一缕劲气悄无声息没入池底。整个水池突然暗流涌动,本该沉向池底的姜晚被一股无形力量推向他的方向。
他伸手揽住她的腰肢,触感纤细。
姜晚突然睁大眼睛——并非因为窒息,而是体内莫名升腾的燥热。她无意识地贴近沈一舟的脖颈,鼻尖擦过他的下巴。
“噗通!”
谢临的入水声从远处传来。
“晚晚!”
谢临的喊声伴随着剧烈的水花逼近,他一把拽过姜晚,狠狠瞪了沈一舟一眼,随后揽着姜晚上了岸。
三人**地爬上岸时,那株并蒂莲已经完整绽放,赤白两朵交相辉映,在阳光下流转着迷幻光泽。
“莲……莲花……”姜晚喘息着指向池中央,脸颊不正常的潮红。她试图站起来,双腿却一软——不全是溺水的原因,更多是身体中的燥热所致。
谢临双手虚抬,一股柔和的真气摘下莲花,托着莲花回到他手中,正好是最佳采摘时机。
他收起并蒂莲,盯着姜晚异常的脸色,皱眉道:“你脸色很差,我先送你回房。”
他去搀扶姜晚,却被她不着痕迹地避开,勉强笑道:“我没事。”
谢临眼底闪过一丝讶然,眸色微凝,此时的姜晚,让他觉得无比陌生。他上前一步,依旧扶住她的手臂,温和道:“路都走不稳,还嘴硬,走吧。”
姜晚扯了一下,没有扯脱,也就乖乖随着他走了。
沈一舟走在姜晚另外一侧,鼻端闻着并蒂莲的淡淡花香,心里清楚那香气对谢临只是普通花香,对姜晚却有催动情愫的效果。
如果他自己不曾堕入魔道,自然也会被这香气困扰,可如今,他心如寒铁。
到姜晚住的房前,谢临松开手:“你先进屋休息,我去情师父过来。”
姜晚:“我没事,不用打扰玄灵子师父。”
谢临笑了笑不置可否,等姜晚进屋关门后,他才扯住沈一舟一起离开。
两人沿着青石小径走到竹林深处,谢临突然转身,一掌将沈一舟推向粗壮的毛竹。
竹身剧震,惊飞数只栖鸟。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谢临桃木剑出鞘,剑尖抵住沈一舟咽喉,声音压得极低,“你处心积虑拜入玄真观,是不是为了小晚?”
沈一舟后背紧贴冰凉的竹竿,肌肤感觉到木剑剑尖的凉意。
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千年前的一段记忆——他偷走谢七洛的尸身时,惊动了守墓的清霄,两个人一场激战,他因为带着谢七洛的尸身,一时不敌,也像今天这样,被桃木剑指住了喉咙。
当时他盯着清霄的眼睛,冷冷说了句:“我已经在身上种下雷符,你杀死我的瞬间,雷符自爆,师父和我就会一起化为灰烬。”
因为这句话,清霄垂下了剑尖,他顺利带着谢七洛的尸体离开。
千年后,清霄的剑尖,再次指向他的喉咙,只是这一次,是为了姜晚。
“我心悦姜晚,”沈一舟似笑非笑,“怎么,你不敢和我公平竞争,是担心争不过我吗?”
谢临冷冷看着他:“公平竞争?小晚为什么会掉进莲池里?为什么偏偏你和小晚在一起的时候,遇到了并蒂莲开花?”
沈一舟眼底有精光闪过,千年过去了,清霄依旧还是如此敏锐啊。
“我连玄真观有并蒂莲都不知道,又怎么能算到它什么时候开花?”沈一舟苦笑,“你觉得我有这么大本事吗?”
竹叶沙沙作响,两人对峙的间隙里,远处传来钟声。
谢临缓缓收剑入鞘,但眼中的怀疑丝毫未减。
“我会查清楚的,”他转身时衣袂带起凌厉风声,“若让我发现你用了什么邪门手段,我一定会让你后悔……”
余音消散在竹林深处。
沈一舟缓缓直起身,望向谢临离去的方向,眸色渐深。
……
玄灵子静室中,并蒂莲悬浮在八卦阵中央,赤白二色光华流转。老道长手持玉尺轻触花瓣,尺身立刻半结冰霜半泛赤芒。
谢临将在药园时的所见所闻一一道来,但是却略去了他和谢临离开姜晚后,互相对峙时的那一段。
“按照典籍记载……”玄灵子眉毛扬起,“并蒂莲开花时,需要一男一女同时采摘,方能保药性不散,同时采摘时真气受药性滋养,对两人修为颇有补益。晚丫头的情形,莫不是因为药性反哺的缘故?”
“如果是这样,那沈一舟的身体应该也会出现异样,但他看上去和寻常无异。”
“并蒂莲在那池中已有千年之久,关于此莲来历之类的记载已经散失不全,但有一点可以确认,此莲对人有益无害。”
谢临顿时松了一口气,但依然有些不放心:“师父还是亲自去看看她,我观她体内气息流转,颇为古怪。”
“我去看看。”玄灵子起身向外走去。
姜晚房内弥漫着淡淡的莲香。
她靠坐在窗边榻上,面色已恢复如常,正低头翻阅那本《玄真观药圃杂记》,见玄灵子和谢临走进来,急忙合上书册起身。
“我看看你脉象。"玄灵子示意她伸出手腕,三指轻搭脉门,指尖刚触及皮肤,老道长就感到一股异常波动——姜晚腕间竟同时存在两股相冲的脉象!
“师父,我没事,”姜晚嘿嘿一笑,“就是不小心掉进水里……”
玄灵子不由分说取出一根银针,刺入她虎口穴道,针尖入肉三分,突然结出晶莹霜花,转眼又汽化成雾。
“这是……”谢临惊讶。
姜晚也有些吃惊,但更多的是好奇:“难道是因为并蒂莲的缘故?”
她记得很清楚,并蒂莲一半清冷如冰,一半炽热如火,难道只是采摘的时候触碰了一下,就能给人的身体造成这么大影响?
玄灵子换针再刺合谷穴,这次针身瞬间烧得通红。
老道长脸色越来越凝重,突然手指轻弹姜晚脉门——一道赤白交织的光华从脉门出涌出,在空中凝成微型莲花虚影,转瞬即逝。
姜晚茫然看着自己的脉门:“师父,这是……”
“你体内有异种灵气,”玄灵子沉声道,“似与并蒂莲同源,这灵气倒也不会损伤你的身体,只是会让气血燥热翻涌,若你能用自身灵气调和,对你的修行大有助益……”
他搔搔头,转向谢临:“把那具‘焦尾’古琴取来,等会晚丫头运气调息时,你弹奏《清心静神曲》,助她凝定心神。”
谢临领命而去,很快抱琴回来。
姜晚已按玄灵子的要求,在木榻上闭眼静坐,凝神调息。
“开始吧。”玄灵子退到门边。
谢临调试琴弦,奏响《清心静神曲》,清越琴音流淌在室内,姜晚引导体内灵气流转,去调和血脉中的燥热之意。
一曲终了,姜晚还没睁开眼睛,玄灵子手指一弹,一缕真气注入她的睡穴。
姜晚慢慢歪倒在木榻上,沉睡过去。
谢临上前给她盖上被子,这才和玄灵子一起离开房间。
“你接下来七天,每日辰时、酉时过来为晚丫头抚琴,助她化解血脉之中的并蒂莲药力。”
“师父,”谢临疑惑,“晚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在采摘并蒂莲时,不知为何,药性进入血脉之类,竟放大了她自身的七情。七情旺盛,血脉中灵力活跃,修行之时,可事半功倍,但凡事皆有利弊,七情旺盛,也容易走火入魔。”
“所以师父让我演奏《清心静神曲》,来中和七情。”谢临恍然大悟。
……
子时三刻,沈一舟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姜晚窗外。
月光透过窗纸,将室内轮廓映得朦胧,他指尖轻点窗棂,木栓自动滑开。
室内弥漫着淡淡的莲香——比他预想的还要浓郁。姜晚的床榻帷帐半垂,隐约可见她不安翻动的身影。
沈一舟悄然靠近,在距离床榻三尺处停步。
借着月光,他看见姜晚眉心泛红,双唇微张,呼吸急促,中衣领口已被汗水浸湿,贴在精致的锁骨上。
按照他的估算,中了并蒂莲的药力之后,姜晚应该暂时醒不过来。他上前一步,手指轻轻搭向她的脉门。
可是千算万算,沈一舟没有算到,玄灵子让谢临用琴音辅助姜晚修行,慢慢化解了一些并蒂莲的药力。
所以在他的手指将将触到姜晚脉门时,姜晚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一个激灵,猛地坐起身来。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
姜晚眼中还带着梦境的迷茫,脸颊绯红,她怔怔望着站在月光中的沈一舟,竟没有第一时间质问为何深夜闯入。
“我……”沈一舟急中生智,举起手中的药瓶,“来送解寒毒的药。池水阴冷,怕师姐着凉。”
这个漏洞百出的借口此刻却成了救命稻草。
姜晚的目光从震惊渐渐变成困惑,最后停留在某种奇异的恍然上。
“是你……”她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抚上自己眉心,“梦里那个穿着道袍,和我一起练剑的人,是你吗?”
沈一舟心跳如鼓,一时间竟然分不清楚,眼前的女子,到底是姜晚,还是千年前的谢七洛?
姜晚突然掀被下床,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向他走来。
每一步都让沈一舟呼吸更急促一分——她眼中闪烁的不全是莲毒所致的情愫,还有某种难以言说的意味。
“小晚,你梦魇了。”沈一舟后退半步,拧开药瓶,“你先吃药,吃完好好睡一觉,等醒来就好了。”
“你身上有雪松的味道,”姜晚在一步之遥处站定,仰头凝视他的眼睛,“和梦里一模一样。”
月光穿过窗棂,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沈一舟能看到她瞳孔中自己的倒影——那双眼正在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意。
“晚晚,”谢临的声音突然从院中传来,“是谁,竟敢擅闯此处,出来受死!”
衣袂声转眼到了门前,门被推开的瞬间,沈一舟化作一道残影从窗口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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