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安静了片刻,姜楷仪有些失落,她本想悄悄提交辞职报告,等走前一周再告诉大家的,没想到现在被架在火上,有些不受控了。
他们三人也同样失落,毕竟今天是新年过后第一天上班,大家还沉浸在喜气洋洋里,没有预想过突然的分离。
他们四人,已经作伴七年了。
姜楷仪望着他们笑:“别这样,咱们都是朋友,我只是辞职,又不是以后不见面了。”
“孩子们都差不多大,可以约着一起玩啊。”
“我走前请你们吃饭,想吃什么随便你们点,一顿不够两顿,两段不够三顿。”
她把气氛又调动起来,黄璇他们七嘴八舌:“我们也请你,轮流请你。”
人坐回位置,她主动问起大家新年都带孩子去哪里玩了,在一片嘻嘻哈哈中也没忘提醒林乔预约了明天上午十点半的号,请他不要忘记,到时候在民政局见。
林乔放下手机捂住脸,酸痛和无奈弥漫在胸腔。
她甚至还告诉他:“照片不用带,我帮你准备了。”
他无法回想这一路的细枝末节,每一个瞬间都是对自己的凌迟。
他不知道他们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从第一次登记之后,他像放下了什么,虽然姜楷仪通过久恒的唐总来逼他就范给他的事业使绊子,但愤怒平息之后,他并不怪她。
他陪伴信之,尤其是新年这段时间,在充裕的假期里,跟孩子形影不离。
他们好像还是融洽温馨的一家三口。
这像临终前的幻象,以为自己还能让她收回主意。
是他想太多要太多,她那么决绝,她已经放下他好久了。
或许吧,他跟她还能成为朋友,合格地做信之的父母。只是再也不会像当年初相识的时候,她追着他跑了。
姜楷仪的电话在十点钟的时候打了过来。
“你到哪了?”
“在同泰路,堵车了。”他一边看时间一边摁喇叭。
姜楷仪不解:“你从银行过来很近,怎么会走到同泰路?”
“十点半,你抓紧,别迟到。”
电话被姜楷仪单方面挂断,他自嘲一声笑。
忽然就有些自暴自弃,如果不能按时到,就是老天的意思。
他为什么从同泰路走?
他在江与城躺了一夜,那是他们的家,他们在那里步入婚姻,信之在那里出生在那里长大。
书房的灯火陪伴他一夜又一夜,从他工作楷仪在一旁看书看电影,到他应酬晚归楷仪陪着孩子早早睡了,这八年,是他一生中最珍贵的日子。
出门前,他盯着墙上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发呆,脑中有不合时宜的念头,他应该买下这里。
她不是要带信之出国吗?
他买下这里,封存起来,他想他们的时候可以来坐坐。
被自己天马行空的念头吓到,楷仪才不会卖给他。
他也买不起。
路上红灯一个接一个,他反复看车上的导航,看着预计到达时间从准点变成晚几分钟,他甚至有一点点庆幸。
再一次接到姜楷仪催促的电话的时候,他听见她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你到底到哪了?你是不是故意的!”
“就快了,还有一个路口。”
他下了车,望着熟悉的门头,喉咙有些哽,手微微颤抖摸口袋,想抽根烟,却什么也没摸到。
明明还剩五分钟了,但他不敢迈出步伐,甚至,他希望楷仪再给他打个电话,这样他还能再解释点什么。
但他看见她皱着眉头站在门口,冷着脸生气。
她在等着他自己走过去。
他跟楷仪,真的要离婚了。
姜楷仪看见他,脸上更冷了几分:“快走,要迟到了!”
她语气比往常更不耐烦,烦透了他的拖延和试探。
林乔跟着她往里走,已经十点半了,还是没有叫到他们的号。
姜楷仪问了工作人员,前面的人业务还没办完。
她回到林乔身边,跟他隔了一张椅子,依旧冷着脸。
林乔觑着她的神色,知道她真的生气了。
他比她更清楚自己拖延的心思,明明起得很早,但就是坐在阳台上不愿起身,好像熬过这个点他依然是她的合法丈夫。
“对不起。”他看着姜楷仪拧着的眉头,脱口道歉,又说,“以前你都会让我别着急,注意安全。”
他总会不自觉回忆以前的美好。
“那是以前。”美好被姜楷仪毫不留情打断。
她的言词像一把钝刀,斩断他跟她之间的情分。
她依旧那么冷静、克制,却把他戳得千疮百孔。
广播里叫号的电子音打断了他的无措。
“走。”他机械地跟在姜楷仪身后,被工作人员示意在椅子上坐下。
简洁地询问,他跟着姜楷仪回答,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看着姜楷仪签字,自己的手指也不自觉做出握笔的动作,僵持了几秒,甚至脑子里闪过了一丝荒唐的念头:要不然装作手抖写错?
笔伸到他跟前,姜楷仪看都没看他一眼,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了。
他握住笔,悬在纸上,连工作人员都看了他一眼,他才硬着头皮签了下去。
白纸上“林乔”两个字终究是一笔一划落了下去。
咔哒敲章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一锤定音。
他浑身一震,这次是真的了。
工作人员把两本离婚证递给他们:“好了,手续完成了。”
像一记重锤当头砸下。
“谢谢。”姜楷仪点头道谢,他跟着她往外走,像行尸走肉。
外面太阳升得很高,有些刺眼。
他回过神,眯着眼睛望着姜楷仪的背影:“楷仪。”
开口声音有些嘶哑,姜楷仪回过头,也同样眯着眼睛。
一瞬就让他想起读书的时候她追到他宿舍楼下,站在树下手搭凉棚等着他,等他出来她眼睛一亮笑眯眯蹦跳过来:“林乔,这么巧!一起吃饭?”
“楷仪,一起吃个饭吧?”
“不用。”她说完转身走。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看自己,也像个陌生人。
他试图再留住她,但她平静到近乎默然的神情告诉他:一切都结束了。
身后有人出来,是领结婚证的年轻人,他们挽着往前走,脸上幸福的笑藏不住。
他回到车里,一直坐着,眼睛无神地望向方向盘。
怪自己,早上不该这么晚,否则,她怎么会这样冷漠。
她肯定觉得自己故意拖延时间。
呵,他本来就是故意拖延时间。
这婚本就该离,她现在哪有从前那般温柔的样子,她这么强势,不许他父母来带孩子,不许他回青都,不许他应酬,什么都要管。
她一点也不理解他。
他辛苦工作辛苦打拼,为的是谁,还不是为了让她跟信之,为了他们这个家?
可脑子里播放的却是深夜回家的醒酒汤,暖胃的宵夜,每天清晨干净整洁的衣服,那些烟酒茶,姜楷仪一箱一箱从姜砚行那里搬来,替他准备好,给他人情来往用。
还有给姐姐的家用补贴,给父母的零花钱,都是楷仪一笔一笔转过去,不用他操心。
一帧一帧,都是她曾经为他做的事。
他心像被掏空了一块,突然有点喘不上气。
一瞬间,所有的疲惫、后悔、失落涌上来。
他用手捂住眼睛,鼻子发酸,呼吸变重,喉咙里憋闷得发疼。
眼泪终于涌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淌,无声无息,像行尸走肉的他,安静又压抑。
他试着深呼吸,想把痛苦的情绪排解出去,然而越是克制,眼泪越止不住,像决了堤。
他趴在方向盘上,下嘴唇被咬出了血,肩膀颤抖得厉害。
这个世上,没有人像他这样失败。
这个世上,又多了一位勇敢的人。
姜楷仪这样看自己。
车子行在路上,工作日人不太多,她渐渐缓和了情绪。
她知道林乔的不甘,甚至在昨夜他还给她发了消息,虽然撤回了,但是她能猜到他会讲什么。
抱歉,认错,祈求,还有,他爱她。
这些都不重要了。
刚开始,他把信之被欺负不当一回事,她呢,在左右摇摆间原谅他的时候,扪心自问过自己对他究竟是什么态度?
她说,她不知道自己还爱不爱他,但她知道自己不再需要他了。
到如今,她既不爱他也不需要他了。
他们只要扮演好信之父母的角色就行。
她不会干涉他的生活,只要他把信之放在心里,尽自己的努力去爱孩子,陪伴孩子。
即使她带信之去了国外,她也想林乔有假期的时候能去看看孩子。
或者,只要信之想爸爸了,她可以带信之回来。
甚至林乔以后再婚再有孩子也无所谓,只要他心里有信之就行。
她承认今天急躁了,在林乔迟到的时候,那些他说话不算话的过往排山倒海袭来。
到这个时候他还想试探她,拖延时间。
她不会因为堵车本身气愤,她是真地烦透了他的这种手段。
他还要喊她吃饭?
散伙饭?她跟他熟吗?
一切都结束了,她希望他好,不要再像以前那样,把欺骗她的手段用在工作上。
她可不想有朝一日信之的生父成了一个罪犯。
车子开回江与城,她要整理一些东西带走。
江与城她要卖掉,以后,她跟信之就住在和园了。
门打开,一眼瞥见玄关柜上的烟。
林乔昨天在这里?
呵。
她瞬间明了他为什么会迟到。
他来这里干什么?
缅怀一下过去?
她盯着烟盒看了一会儿,抓起来像扔垃圾一样扔进了垃圾桶。
早干嘛去了。
从前都是她追着他跑,现在,她烦透了他的拖延和试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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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第 1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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