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木质旋转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闻南妤刚走进去,就被扑面而来的书卷气包裹。秋日的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斑斓的光斑,空气中浮动着旧纸张特有的干燥气息。
薄鹤辞跟在她身后,脚步放得很轻。两人穿过陈列着古籍的长廊,闻南妤在诗词区的书架前停下,指尖划过一排排烫金书脊,从《唐诗三百首》到《漱玉词》,最终停在一本线装的《纳兰词》上。
“喜欢纳兰容若?”薄鹤辞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温煦的笑意,“记得你高中时总在笔记本上抄‘人生若只如初见’。”
闻南妤指尖一顿,回头看他。阳光恰好落在他肩头,把他的发梢染成浅金色,那双总是带着清冷的眼睛,此刻像盛着融化的蜜糖。她突然想起小时候,他也是这样,总能精准地记住她所有细碎的喜好——她不爱吃葱姜,却对香菜情有独钟;她背古诗时总在“仄仄平平”处卡壳,他就编了口诀帮她记;她写作文喜欢用“暮春”这个词,他就在送她的笔记本扉页画了满页的海棠。
这些藏在时光褶皱里的细节,像温水漫过心尖,刚才还紧绷的情绪忽然就松了。
“那时候觉得他的词很伤心。”她抽出那本《纳兰词》,指尖拂过泛黄的封皮,“现在读,倒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薄鹤辞从书架另一侧抽出一本《饮水词笺注》,翻开扉页递给她。那上面有他用钢笔写的小字:“南妤十七岁生辰,录‘当时只道是寻常’以赠。——薄鹤辞”
字迹比现在稚嫩些,却带着少年人独有的认真。闻南妤愣住了,她完全忘了十七岁生日时收到过这份礼物,大概是被淹没在成堆的习题册里了。
“你……”她抬眼望他,眼眶微微发热,“你怎么还留着?”
“你的东西,我都留着。”他说得坦然,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角,声音不自觉放软,“包括你五岁时画的全家福,把我画成了歪脖子树;十岁时写的保证书,说再也不偷拆我的快递;还有十五岁那年,你说要和我绝交的信。”
闻南妤的脸“腾”地红了。十五岁那封绝交信,是她被母亲逼着去国外夏令营时写的,字里行间全是小孩子气的赌气话,末尾还画了个吐舌头的小人。她以为他早就扔了。
“薄鹤辞,你怎么这么……”她想说“幼稚”,却被他眼底的认真堵了回去。
“因为是你送的。”他合上手里的书,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闻南妤,从小到大,你送我的所有东西,我都好好收着。就像……我把你放在心上,从来没动过。”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闻南妤的心跳得像要撞碎胸腔,指尖紧紧攥着那本《纳兰词》,指节泛白。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还有他落在她脸上的、带着灼热温度的目光。
周围有人走过,低声讨论着论文选题,远处传来管理员推书车的轱辘声,可这些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她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个男生,和他那句“放在心上,从来没动过”。
“我……”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薄鹤辞往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他身上的雪松香气混着图书馆的墨香,形成一种让她心慌意乱的气息。他微微低头,视线与她平齐,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那天在枫叶谷,我问你,我们现在这样是不是和小时候不一样了。你没回答。”
他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现在,我想再问一次。闻南妤,你有没有觉得,看到我和别的女生说话会不舒服?有没有在我靠近时,心跳得特别快?有没有……哪怕只有一点点,喜欢我?”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极轻,却像重锤敲在闻南妤心上。
她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戏谑,没有了刻意的疏离,只有毫不掩饰的紧张和期待,像个等待判决的孩子。
原来那些细密的关心不是错觉,那些不动声色的靠近不是巧合,那些藏在玩笑里的试探不是她的幻想。
他喜欢她。
这个认知像炸开的烟花,在脑海里绚烂绽放。那些日子的别扭、委屈、不安,突然都有了归宿。她不是在无理取闹,只是在潜意识里,早已把他划入了属于自己的领地,容不得旁人觊觎。
“我……”闻南妤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迎上他的目光,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那你呢?你对我……也不仅仅是青梅竹马,对吗?”
薄鹤辞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星辰。他伸手,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腕,指尖带着微颤的温度:“是。”
一个字,清晰而坚定,敲碎了最后一层隔阂。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追问,眼眶已经红了。
“大概是你十岁那年,把偷藏的糖葫芦分我一半,自己却舔着竹签傻笑的时候。”他低头,额头轻轻抵着她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也可能是十五岁,你哭着说不想去国外,拉着我的衣角说‘薄鹤辞你不许忘了我’的时候。”
闻南妤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不是伤心,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和欢喜。她捶了他一下,带着哭腔说:“那你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让我猜了这么久?”
“怕你觉得我唐突,”他抬手替她擦眼泪,指尖温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也怕……你对我,只是习惯了依赖。”
他是薄家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从小在冷眼和轻视中长大,习惯了用坚硬的外壳保护自己。唯独对闻南妤,他卸下了所有防备,却也生出了前所未有的胆怯。他怕自己这份小心翼翼藏了十几年的心意,会吓到她,会破坏他们之间好不容易维系的平衡。
“笨蛋。”闻南妤吸了吸鼻子,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突然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柔软的触感像电流窜过,薄鹤辞愣住了,手还停留在她脸颊边,眼底满是难以置信。
闻南妤亲完就后悔了,脸颊红得能滴出血,转身想跑,却被他一把拉住,拽进怀里。
“跑什么?”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喟叹,胸膛的震动透过薄薄的毛衣传来,“亲了我就想跑?”
他收紧手臂,把她牢牢抱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闻南妤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和她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慌乱却甜蜜的歌。
“薄鹤辞,你放开我……”她挣扎着,声音细若蚊吟。
“不放。”他抱得更紧了,“这辈子都不放。”
阳光透过窗户,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投下温暖的光晕。书架间有人经过,好奇地看了一眼,又笑着走开。
过了很久,薄鹤辞才松开她一点,低头看着她通红的脸颊,眼底的笑意浓得化不开。“现在,算不算在一起了?”
闻南妤别过脸,小声说:“谁说的……”
“那我再问一次,”他凑近她耳边,热气拂过耳廓,“闻南妤同学,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在发烫,却还是鼓起勇气,转过头,迎上他的目光,轻轻“嗯”了一声。
声音很小,却清晰地落在薄鹤辞耳里。他笑了起来,像得到了糖果的孩子,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那以后,白微微再找我,我就告诉她,我有女朋友了。”
“谁要你特意说……”闻南妤嘴上反驳,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必须说。”他说得认真,“我的女朋友,不能受一点委屈。”
他拿起她手里的《纳兰词》,翻开其中一页,指着那句“一生一世一双人”,在她耳边轻声说:“南妤,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当时只道是寻常’,是这个。”
闻南妤的心像被灌满了蜜糖,甜得发胀。她看着他眼底的认真,用力点了点头。
***从图书馆出来时,夕阳正浓。薄鹤辞自然地牵起闻南妤的手,十指相扣。他的手掌宽大温暖,牢牢包裹着她的,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路过科创楼时,正好碰到白微微和几个课题组的同学走出来。白微微看到两人交握的手,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无害的样子,走上前打招呼:“鹤辞哥,南妤妹妹,你们……”
薄鹤辞没看她,只是低头对闻南妤说:“晚上想吃什么?我记得你说校门口新开了家日料店。”
闻南妤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抬头对他笑了笑:“好啊。”
两人旁若无人地说着话,径直从白微微身边走过,仿佛她只是个透明人。白微微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相携离去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走远后,闻南妤忍不住问:“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的。”薄鹤辞握紧她的手,“对于不必要的人,不需要浪费时间。”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女朋友。”
闻南妤的心跳又漏了一拍,偷偷看了他一眼,正好对上他含笑的目光,脸颊不由又红了。
***回到宿舍楼下时,林溪她们正趴在阳台上往下看,看到两人交握的手,立刻发出一阵起哄的尖叫。
“哟——这是成了?!”林溪的大嗓门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南妤快上来交代清楚!”江若彤挥舞着手里的薯片袋。
苏清沅推了推眼镜,嘴角也带着笑意。
闻南妤的脸瞬间红了,想抽回手,却被薄鹤辞握得更紧。他抬头朝阳台上的三人挥了挥手,语气坦然:“放心,会好好对她的。”
“学长记得请我们吃饭!”林溪喊着。
“一定。”薄鹤辞笑着应下,低头对闻南妤说,“上去吧,晚上我来接你。”
“嗯。”闻南妤点点头,踮起脚尖,又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这次没跑,只是红着脸转身跑进了宿舍楼。
薄鹤辞站在原地,摸着被她亲过的地方,眼底的笑意像要溢出来。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过,空气里仿佛都带着甜丝丝的味道。
***宿舍里,等待闻南妤的是室友们八卦的“严刑拷打”。
“快说快说,在图书馆发生了什么?”林溪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她面前。
“你们怎么在一起的?薄学长是不是向你表白了?”江若彤拿着笔记本准备记录。
苏清沅端来一杯温水:“先喝点水,慢慢说。”
闻南妤被她们逗笑了,红着脸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从薄鹤辞拿出那本《饮水词》,到他的表白,再到她那个冲动的吻。
“我的天!南妤你可以啊!主动亲了学长!”林溪拍着桌子大笑。
“所以你们现在是正式在一起了?”江若彤一脸激动,“这简直是年度最佳校园恋爱范本!”
苏清沅叹了口气,语气却带着欣慰:“其实早就看出来了,你们俩看对方的眼神,根本就不是普通朋友。”
闻南妤抱着抱枕,听着室友们的调侃,心里甜滋滋的。原来喜欢一个人,被人看穿心思的感觉,也可以这么幸福。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路灯次第亮起,晕开温暖的光晕。闻南妤看着手机屏幕上薄鹤辞发来的消息:“换好衣服了吗?我在楼下了。”
她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属于她和薄鹤辞的故事,在这个秋天,终于翻开了新的一页。那些过往的隔阂与试探,都成了此刻心动的注脚,而未来,还有更长的路要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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