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卷着香樟树的气息掠过明德大学的林荫道，闻南妤抱着刚从图书馆借来的《古代汉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泛黄的书脊。身后传来林溪咋咋呼呼的声音：“南妤你等等！刚在超市看到草莓大福打折，要不要……”
话音卡在喉咙里，林溪的目光直勾勾地钉在不远处的梧桐树下。
逆光里站着个穿深灰衬衫的男生，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线条干净利落。他正低头听身边的教授说话，侧脸轮廓在碎金般的阳光里像被精心雕琢过，鼻梁高挺，下颌线绷成流畅的弧度。直到教授转身离开，他才抬眼朝这边看来，目光精准地落在闻南妤身上。
“薄鹤辞？”闻南妤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怀里的书差点滑下去。
男生迈开长腿走过来，步伐从容得像是在自家花园散步。他比记忆里更高了些，身形挺拔如松，走近时带起的风里，有淡淡的雪松香气。“开学第一天就敢旷早自习？”他视线扫过她怀里的书，语气听不出情绪，“闻教授知道了，怕是要罚你抄《离骚》。”
闻南妤脸颊发烫：“我、我去图书馆了。”
“哦？”薄鹤辞挑眉，目光落在她身后目瞪口呆的三个女生身上，“不给我介绍一下？”
江若彤最先回神，胳膊肘捅了捅苏清沅，用气音尖叫：“是金融学院那个薄鹤辞吗？传说中本硕博连读的学神？！”苏清沅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他刚才叫南妤的名字……还知道闻教授？”
林溪直接把闻南妤往旁边一拉，对着薄鹤辞笑得一脸灿烂：“学长好！我叫林溪，这是江若彤和苏清沅，我们是南妤的室友！”她顿了顿，试探着问，“学长认识南妤？”
薄鹤辞的目光掠过闻南妤微红的耳垂，嘴角勾起极淡的弧度：“嗯，认识。”
“怎么认识的啊？”江若彤穷追不舍，“你们看起来好熟——”
“小时候在一个大院长大。”闻南妤赶紧打断，生怕薄鹤辞说出什么更让人震惊的话。比如她五岁时偷爬他家院墙摔断胳膊，十岁时把他的奥数奖杯藏进狗窝，十五岁时哭着说再也不想见到他……
“青梅竹马啊？”林溪拖长了调子，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南妤你可以啊，藏得够深的！”
薄鹤辞低笑一声，声音像大提琴的低音弦：“她怕你们知道，她小时候总跟在我身后，一口一个‘鹤辞哥哥’。”
“薄鹤辞！”闻南妤又气又急，脸颊红得能滴出血。
他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伸手替她扶了扶快要滑落的书：“不逗你了。下午有课？”
“嗯，古代文学史。”
“在哪栋楼？”
“文渊楼302。”
薄鹤辞点头：“我实验室在隔壁的科创楼，下课可以过来找我，带你去吃食堂三楼的糖醋小排。”他像是想起什么，补充道，“你小时候最爱吃的那家师傅，去年被挖到我们学校了。”
闻南妤愣住了。她都快忘了自己小时候爱吃糖醋小排，他居然还记得。
“那我们先走了，学长再见！”林溪拽着还在发愣的闻南妤，冲薄鹤辞挥挥手，半拖半拉地把人带走。
直到走出老远，江若彤才捂着心口压低声音：“我的天！金融系学神居然是南妤的青梅竹马？这是什么偶像剧剧情！”苏清沅推了推眼镜：“而且他们两家都是豪门吧？闻家是书香门第，薄家是商业巨头，这配置……”
“重点是薄学长也太帅了吧！”林溪一脸痴迷，“比校草还帅！而且他看南妤的眼神，啧啧，绝对不一般！”
闻南妤被她们说得心烦意乱，抱着书加快了脚步：“别瞎猜了，我们就是普通邻居。”
“普通邻居会记得你小时候爱吃什么？”林溪戳穿她，“普通邻居会特意等你下课请你吃饭？南妤，老实交代，你们是不是有故事？”
闻南妤别过脸，看着路边随风摇曳的银杏叶，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她站在薄鹤辞的大学门口，浑身湿透，哭着说爸妈要离婚。他把伞往她手里一塞，自己淋着雨带她去吃热汤面，沉默地听她说了一整夜。第二天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他宿舍的沙发上，身上盖着他的外套，桌上放着温好的粥。
可也是那天之后，她赌气般地没再联系过他。直到今天在校园里重逢，那些被刻意压抑的记忆，突然就汹涌地冒了出来。
“喂，想什么呢？”林溪用胳膊肘碰了碰她，“脸都白了。”
“没什么。”闻南妤摇摇头，“快走吧，要上课了。”
下午的古代文学史讲得枯燥乏味，闻南妤听得昏昏欲睡，脑子里却反复回放着薄鹤辞的样子。他好像没怎么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小时候那个总爱板着脸教训她的少年，如今成了沉稳从容的研究生学长，眉眼间多了几分成熟的锐气，可看向她时，眼神里的温柔却和从前一模一样。
下课铃一响，林溪立刻凑过来：“学神学长不是说让你去找他吗？快去啊！”
“算了吧，他可能就是随口说说。”闻南妤收拾着书包，心里却有些莫名的期待。
“什么叫随口说说？”江若彤抢过她的书包，“薄学神那种大忙人，能随口跟人说请吃饭？快去快去，我们帮你占座，晚上回来要听详细汇报！”
被室友们半推半就地赶出教室，闻南妤站在文渊楼门口，犹豫了半天，还是朝着科创楼的方向走去。科创楼是学校的标志性建筑，通体玻璃幕墙，在夕阳下闪着耀眼的光。她站在楼下给薄鹤辞发微信：“我在楼下。”
几乎是秒回：“等我五分钟，马上下来。”
五分钟后，薄鹤辞出现在大厅门口。他换了件白色的实验服，袖口沾了点不易察觉的墨蓝色痕迹，像是刚做完实验。“等很久了？”
“没有，刚到。”
他领着她往食堂走，路上遇到不少打招呼的学生，有本科生也有研究生，都恭敬地喊他“薄学长”。有人好奇地打量着闻南妤，窃窃私语的声音随风飘过来：“那是薄学长的女朋友吗？”“看着好小，是大一新生吧？”
闻南妤的脸又开始发烫，下意识地加快脚步，想离薄鹤辞远一点。他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不动声色地放慢脚步，跟她并排走着。“不用理他们。”
“嗯。”
“报了社团吗？”他换了个话题。
“还没，在看招新简章。”
“有没有兴趣试试校报？”他说，“我认识编辑部的学长，他们最近在招文学版块的编辑。”
“我……”
“或者辩论社？”他回忆着，“你小时候就爱跟我争，吵起来眼睛发亮。”
闻南妤瞪他：“那是你总欺负我。”
“我哪次赢了不是让着你？”他低头看她，夕阳的金光落在他睫毛上，“上次在你家，你非要跟我比拼图，输了就哭，最后还是我把你的名字拼在最显眼的地方。”
“你还好意思说！”闻南妤气笑了，“那是我十岁生日收到的限量版拼图，被你拼得乱七八糟！”
“但你最后还是把它挂在床头了。”
她一愣，没想到他连这个都记得。
说话间到了食堂三楼，薄鹤辞熟门熟路地带着她到窗口：“两份糖醋小排，一份番茄炒蛋，一份清炒时蔬，再来两碗米饭。”师傅看到他，笑着打招呼：“小薄今天带朋友来啦？”
“嗯，我妹妹。”薄鹤辞说得自然，闻南妤却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薄鹤辞把刚端来的小排推到她面前：“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糖醋小排色泽红亮，酸甜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闻南妤夹起一块放进嘴里，熟悉的味道在舌尖炸开，眼眶突然有点发热。和小时候在他家吃到的味道，一模一样。
“好吃吗？”
她点点头，嘴里塞得满满的，说不出话。
薄鹤辞看着她鼓鼓的腮帮子，像只偷吃的小松鼠，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慢点吃，没人跟你抢。”他拿起纸巾，伸手替她擦了擦嘴角沾上的酱汁。
指尖的温度带着微凉的触感，闻南妤像被烫到一样缩了缩脖子，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对了，”薄鹤辞收回手，语气随意地说，“下周六我家有个晚宴，我妈让我问你，要不要一起回去看看？”
闻南妤手里的筷子顿住了。她和薄鹤辞的父母关系极好，小时候两家经常一起吃饭。只是后来她爸妈闹离婚，她跟着妈妈搬了家，就很少再联系了。
“我妈说，她新学了做你爱吃的松鼠鳜鱼。”他补充道，像是怕她拒绝。
闻南妤咬着唇，犹豫了很久，轻轻“嗯”了一声。
薄鹤辞的眼睛亮了亮，嘴角的笑意再也藏不住：“那周六下午我来接你。”
吃完饭，薄鹤辞送她回宿舍楼下。路灯已经亮了起来，昏黄的光线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上去吧。”
“嗯。”闻南妤点点头，转身要走，又被他叫住。
“闻南妤。”
“嗯？”她回头看他。
他看着她，路灯的光落在他眼底，像是盛着星光：“欢迎来到明德大学。”
闻南妤的心猛地一颤，突然觉得，来到这所大学，或许是件很幸运的事。她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谢谢。”
回到宿舍，迎接她的是室友们八卦的目光。
“怎么样怎么样？”林溪第一个冲上来，“学神请你吃什么了？有没有说什么悄悄话？”
“就吃了食堂，没说什么。”闻南妤故作镇定地收拾东西。
“骗人！”江若彤指着她的脸，“你嘴角的笑意都藏不住了！快老实交代，你们是不是旧情复燃了？”
“什么旧情复燃，我们本来就没什么！”闻南妤脸一红，“就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会记得你小时候爱吃什么？普通朋友会请你回家吃饭？”苏清沅推了推眼镜，逻辑清晰，“而且据我所知，薄学长从来没带女生回过家，也从没跟谁走这么近过。”
闻南妤被她们说得心乱如麻，干脆钻进被窝：“我困了，明天再说。”
黑暗里，她却睁着眼睛睡不着。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今天和薄鹤辞相处的画面，他替她扶书的动作，他擦她嘴角酱汁的指尖，他说“欢迎来到明德大学”时温柔的眼神……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薄鹤辞发来的微信：“早点睡，晚安。”
闻南妤看着那两个字，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她犹豫了很久，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最后只回了两个字：“晚安。”
放下手机，她把脸埋进被子里，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或许，在明德大学的这段日子，会比她想象中更有趣一些。至少，有个叫薄鹤辞的青梅竹马，重新出现在了她的生命里。而这一次，她不想再像以前那样，轻易地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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