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唯山似是消化不过来这信息量,显得有些呆愣,隔了一会儿才说道:“那么按照原计划行事?”
“不。”蓝无瑕冷冷说道:“大燕打过来了!”
经过一瞬间的惊讶,谢唯山微笑道:“终于按耐不住了么?”
之所以蓝无瑕先于朝廷接到消息,实在不足为奇。赵灵泽简直已变成地方土皇帝,所属阵营当然优先掌握信息,次后才轮到他们这些所谓正统。
顿了一顿,蓝无瑕方说:“大司马预备挥师二十万北上迎敌,分三路驻扎霜州、云州、桑州。”
这三州自古为南下传统路径,且坐落于云江边上下游,可互为呼应,且同样亦是历来军事家选择的应敌策略,不功不过,谢唯山点点头。
于是特别体贴:“令弟身为亲卫队长,必须随军侍奉左右,不能照原定计划以母病召回,我明白,此事急不得。”
“是。”
蓝无瑕话落,二人之间的空气再度被沉默填满。
等了好一阵子,发觉谢唯山似乎话很少,她便想着告辞。
临走前却又忍不住多说一句话:“你喝酒了?”
本来这种事属于个人**,以她的立场不应该探听,可或许他的异常冷漠正是因为饮酒的缘故?
谢唯山不由得抬眸望一眼她,那表情仿佛很意外似的。
其实没什么不能说的,到那种地方也只为踩点摸底罢了,但谢唯山却延迟了会儿才回复:“嗯是。”
不料蓝无瑕一反常态打破砂锅问到底:“跟谁?”
诧异的眼神再次定住她的脸,内心生出反抗之意,谢唯山非常不满这种审问式对话。
“蓝统领今日怎么了?”他笑着说,然而眼底冷冰冰一片。
“谢尚书身上有酒混着脂粉味,莫非逛了窑子回来不成?”蓝无瑕面无表情地描述这一发现。
谢唯山仍然微笑,由旁人看去,那出色样貌更添一分魅惑,但他丝毫不知:“是呀。”
既然让蓝无瑕看出来了,他索性就爽快承认。
本朝名士饮酒狎妓多不胜数,也不怕女人知道的,何况这女人还是蓝无瑕。
从她的反应可以看出来,日后结为秦晋也是同床异梦,相敬如冰。
还不如小皇帝在她心目中的分量来得重。
当日紫宸殿上,两人如何的维护彼此,相互搀扶,谢唯山可是记忆犹新。
正是那份逆境中相依为命的深厚感情,使他这旁观者眼热心妒。
无论如何忍耐,想要刺一刺她的念头仍冒出头:“蓝统领每日知己作陪,自然体会不到某的心境,似这般偶尔找人散闷再正常不过。”
空气里弥漫着酸溜溜的气味,蓝无瑕隐约有点抓住那根线,并不太能够确定,迟疑道:“谢尚书……吃醋了?”
她问他是不是吃醋,谢唯山一笑,点点头,语气云淡风轻:“没错。”
看着与自己口头联姻的女人和旁的男人搂搂抱抱,他谢唯山除非是孬种才做到忽视。
“你看到我和皇帝朝夕相对,心里不舒服。”蓝无瑕皱眉说。
接着道:“所以你找窑姐解闷。”
点了下头,蓝无瑕早已气得脸蛋嫣红。
她职责所在不得不如此,他不顾盟约乱吃飞醋,一见到面便作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态度,未免让人心寒。
当下无话可说,直起身往外走去。
等谢唯山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追到窗边,窗外竹浪起伏,沙沙有声。
而蓝无瑕已经消失于夜色之中。
算了,找个机会再好好解释一番就是了。
想着,谢唯山定下心来。
铺兵紧赶慢赶的跑死几匹马,总算将大燕南侵的战报传送云京。
一时之间,朝野震动。
全国进入战时状态,守备队接管城市防务,百姓们可以看见平时躲在军营的大兵们一夜之间遍布大街小巷,成股成股交替巡逻。
所有州府郡县按照指示已于各个关口增派一倍兵力,严格审查过往旅人。
深秋的野外,清晨,山岗奔涌而下的寒风钻进将士们衣领袖口,全身激出鸡皮疙瘩。
森亮的尖枪映出一张张铁青色面孔,将士们眼神坚毅地朝着前方催动战马。
这支由大燕国聿王慕容玄担任前军指挥的军队正在朝桑州驰骋!
滚滚马蹄扬起漫天黄尘,这支军队在入夜以后抵达距离桑州三十里外的李家沟,当时便安营扎寨,埋锅造饭。
稍晚些时候,所有中高级指挥官全部聚集慕容玄营帐开战前会议。
无数火把照亮帐篷,一张军事地图挂在架子上,众军官围绕着沙盘讨论。
慕容玄首先发言,他具有很强烈的胡人特征,金发碧眼,而一只硕大的鹰钩鼻成为这张脸最显眼的存在。
“诸位,我们的任务只有一个:拿下桑州!后续等待圣驾降临再行布置。”
大燕皇帝慕容烈刚刚完成征服中原,便将南北统一提上日程。
此次慕容烈御驾亲征,先派胞弟慕容玄领精兵五万探路。
话说回来,一位年轻将官指向沙盘上表示桑州的坐标:“此地由南朝士族王惜恩领兵把守,虽号称十万之众,但是分布在辖区下各个关口要塞,可以断定城内守备不超出五万。在时间上,咱们只要行动迅速,末将认为拿下桑州不成问题。”
说话之人为鲜卑宇文部首领宇文空,他长得高高瘦瘦,高鼻深目,面容英俊。
宇文空话音一落,立时有声音续接:“主力军袭击南主城门,左右两路袭击东西二门,再派一支精锐由城外那片桑林山迂回,从北路给王惜恩来个釜底抽薪!”
柔然部族酋长付郁发表意见,这人年纪四五十旬上下,目光锐利如鹰,亦是胡人长相。
“兵贵神速,不如趁着今夜敌人酣眠之际发起进攻?”
此话一致得到认可。
“同意。”
“同意。”
“同意。”
几十条嗓子齐声呼喝。
最后,众人将目光凝住慕容玄,一语不发等待主将拿主意。
慕容玄赞赏的目光逐个划过将官们脸庞:“诸君说出了某内心想法,不错,此刻攻击最妙,击敌于不备。传令下去休整一个时辰,然后进攻桑州!”
几十条嗓子同声吼叫,随即陆续离开军帐。
丑时。
大燕五万精锐骑兵高举火把趁夜色出发,所经之处惟闻大地被马蹄震踏出轰隆闷响。
火把明亮的光芒清晰照出一座城池高耸的轮廓,被群山环绕着的桑州宛如一只巨兽,静静蛰伏在大燕军面前。
三十里的距离一下子就把消息传递出去了,所以此时王惜恩也在监督将士构筑工事。
城门外亦是一片火光,为挖掘壕沟、布置拒马、长绳等系列防御措施的桑州军将士提供照明。
面对突如其来的大燕军,桑州军表现出非常意外的样子。
万没料到,长途跋涉的大燕军竟是未曾休整,直接扑到城下,这种精神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长官一声令下,所有将士如同退潮似的往城门内奔跑。
慕容玄耸动那硕大鹰钩鼻,仿佛闻见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碧眸闪动冷光:“传我命令,先头部队下马清除地面障碍,为后续进攻部队开辟道路。”
传令兵们带着长官命令在军队中纵马穿梭,传达向各营。
羯族担当清扫任务,族长萧惊雪带领族人刚刚投入地面工作,那桑州城头源源不断释放带火箭矢,尸体成片成片栽倒在地,火光冲天,烧焦的刺鼻肉味弥漫开来。
看到这情形,可把萧惊雪心疼坏了,马上明白过来自己被当炮灰,当即勒令军队调头。
即使督战队在后面放箭也阻挡不了萧惊雪退出战场的决心,羯族男儿们像一群狼崽子,举着战刀嗷嗷叫抢到跟前,一刀一个劈翻督战队将士。
战马受惊嘶吼着到处乱窜,地面上的尸体让马蹄践踏得一塌糊涂,一团团血肉泥陷进泥土里,令人作呕。
前线完全乱套!
慕容玄喝止督战队,放萧惊雪部队过来。
“怎么回事?”慕容玄看着狼狈而来的萧惊雪,脸沉如水。
萧惊雪一头脸血污,塌着眉毛开始哭诉:“不行了,孩儿们被大宁狗射倒一大片,不跑难道等着给王惜恩当靶子杀光?大将军,换别部上去吧,也得让我部喘口气。”
站在他身后的羯族将士伤的伤残的残,确实七零八落,慕容玄收回视线,本着做事留一线,便同意萧惊雪部前往后方休整。
高车族继续未完成的工作。
先前羯族清理完毕的地方,慕容玄经过观测,认为可以摆上投石机。
于是,站在桑州城头往下看,地面上几十台巨型投石机星罗棋布。
城头拥挤,摆不开对等的投石机。
明白敌人有备而来,王惜恩远眺敌军方向拧眉深思,可脑中一片荒芜,实在没有别的招,当下能够做到的就是集中火力打击敌人投石手。
并且,四面城门严加防守。
已经派了报信的出去,希望捱到天亮援军就赶到。
两方对射,箭矢如同两股瀑布在空中交错,呈弧形纷纷坠落,制造若干尸首。
大燕军这边加入巨石投射,偌大的巨石从天而降,在桑州军将士惊恐的眼神中砸烂一大片。
接下来均如此。
城头到处堆满巨石块,坚固的护栏遭到严重破坏,几个亲兵拥上来,不由分说架着王惜恩躲进箭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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