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坊闹火灾,大火烧毁了一爿街面,往日豪华气派的青楼尽数化为灰烬。
京兆府统计,这场火情起码导致五千人遇难。
因城内河阻隔,另外一爿街面幸免于难。
围观者统一口径:即这场大火起先由万福楼开始,而后外溢,最终牵连整片。
关于这场火灾的讨论遍布云京大街小巷。
“安乐坊失火,你知道的吧。”连一向冷冰冰的蓝无瑕也心生动容。
这位禁军统领三次夜闯谢宅,幽静地月光从窗外倾泻而进,繁星铺满夜空,明灭不定。
蓝无瑕立于窗前,沐浴着柔软地月色,脸颊泛起玉质冷光。
谢唯山视线在她侧脸停顿片刻,然后望向星河。
上次那点小矛盾放在利益面前其实不算什么。
此番之会正是谢唯山促成,为商量联姻前期事宜。
但是没等他开口,蓝无瑕却先说起旁的事。
安乐坊纵火谢唯山当然知道,并且他还是主谋。
那天解决掉朱楼主一干人等,他当即下令纵火烧楼,谁知烧到一半突然起风,刮得火苗到处飞,就造成如今这局面了。
事发当时,谢唯山已经打道回府,闻知火势失控,死伤无数,他只是稍微难过一下子,旋即投入到海量文书里去,忙起来天昏地黑,日月颠倒。
现在听见蓝无瑕的问话,默然良久,谢唯山方说道:“有所耳闻,京兆府负责此事,怎么了?”
蓝无瑕双手撑着窗框,仰面眺望星空,微风拂来勾出一缕发丝,张扬乱舞,以至于有些凌乱,可那张崎岖面孔奇异的多了丝柔美。
忽然间,她长长吐出一口气:“那你知道万福楼么?”
谢唯山皱了皱眉:“不知道,蓝统领请讲。”
“万福楼是安乐坊一家伎馆,可这只是表面生意,内里为大司马在京暗探联络点。火灾后,收到大司马来信我才晓得。”蓝无瑕道。
视线再度回到她脸上,哪句话谢唯山都不意外,只是必须作出惊讶的神情,因为他并不想引起蓝无瑕怀疑:“什么!大司马竟……看来大火来得蹊跷,莫非仇家干的?”
停顿片刻,眼底浮起疑惑之意:“信中还说些什么?”
这个激起谢唯山的兴趣。
蓝无瑕无奈地看着他,抿抿唇:“着我丢开手头事,暗中追查幕后凶手。”
谢唯山吃了一惊:“皇上离了你可行?”
这话冒着酸气,至少蓝无瑕感觉是,顿时不悦的拧紧眉头。
幸而谢唯山马上回过味来:“不,在下意思是,保护皇上安危不可儿戏,谁能担当此重任?”
一瞬间,蓝无瑕松缓了表情:“这个不打紧,我军中好手如云,挑一个就是。只是那探案之事……我却不甚熟练。”
夜空中蓦地火花灼目,两人均惊讶的调转目光,只见繁星之下,百千万亿流星雨奔流而过。
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寒凉地夜风扑面而来,二人迎风呆立良久,直至流星雨由密转疏,及后彻底谢幕,那种心神震荡的感觉尚且留有余韵。
谢唯山侧头过看她,她的黑蓝色眼眸似也被星星点缀,跃动着令人震颤的明光,马上迫得他移开眼睛。
轻轻舒出一口气,顿了顿,说:“既然叫你探查,那,需要我帮忙吗?”
“暂时不用。”
蓝无瑕转过头,一说话那缕发丝掠进双唇内,她便勾到耳后,继续往下讲:“对了,你此番约我,有何事相商?”
话题转变太快,谢唯山愣了一下才适应下来:“蓝统领,在下预备扳倒大司马同盟,林氏。只有彻底铲除赵灵泽京中势力,大家方可得喘息。”
林氏在士族结构中处于第二阶梯,族中子弟不甚出众,正因为如此,当初众世家推举林氏女为后,也就是当朝太后。
内中弯弯绕绕,蓝无瑕久居深宫亦有耳闻。
“只为你我联姻,代价是否太大了?”蓝无瑕不太赞同地说。
无论斗争如何激烈,都只是底下较量,还没人胆敢摆到台面上光明正大针对某支势力,即使手握重兵的大司马,在这件事情上亦格外谨慎。
既然搞了,那就往大的开搞,谢唯山如是想,当下语气平静:“蓝统领不需要做什么,明面上与我划清界限即可,必要时候使个假绊子,目的为的迷惑大司马,让他相信你我彻底为政敌。届时趁机召回令弟,保管不会有人阻碍。”
蓝无瑕凝思良久,倏地抬起头,把一对清凌凌眸子望定他,一字一顿格外郑重:“好,谢唯山,我信你。但愿你,对我同样坦诚相对。”
本来就心怀鬼胎,所以谢唯山很快扛不住那样的眼神,不过是硬忍:“自然,蓝统领,我岂能辜负你。”
镇定说完这段话,便作出随意的模样转头看着别处。
好在蓝无瑕给足了信任,她这种性格,决定一件事情后绝无动摇的。
又默默站立一阵子,也许夜色太美,难以割舍,但无论怎样终究是要分手。
“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蓝无瑕开口。
谢唯山嗯了一声,提醒她注意安全,停顿一下,似是想到什么,让蓝无瑕稍作停留,随后转身走进卧房内里,俄顷返回窗边,臂弯处挂着一件外套。
“天冷,给你拿去披。”谢唯山这样说。
外套转到蓝无瑕手上,她点点头,当即披在身上,道谢完,纤长身形如轻燕跃上屋顶,渐渐融进夜色。
谢唯山收回注视。
远在云州的赵灵泽已经分出一股兵力北渡,埋伏静候慕容烈。军中一派繁忙景象,他每天只睡两个时辰,即使梦中亦还穿戴整齐,全军上下为即将到来的战争热火朝天准备着,却再也料不到自家后院接二连三起火。
很冷了,院内青竹满满地凝结上了白霜,寒风萧索。
谢唯山穿着薄棉灰白长袍,在书房里围炉煮茶,他窝进铺垫厚厚毛毯的椅子,神情分外慵懒。
院外响起细碎脚步声,谢唯山缓缓抬起脸,视线隔着茶壶飘起的淡薄烟雾看去,门槛跨入两道人影,从模糊至清晰。
为首的是谢燕山,他不用吩咐径自坐了下来。
反观柳五郎,表情拘谨地站立。
谢唯山便笑着打趣:“五郎,你第一次来分明很大胆,今日这是怎么了?”
上次事情紧急,一切情绪未来得及在身体发生反应,现在么……
贵人到底是贵人,何况这位又是高高在上的谢氏家主。
柳五郎腼腆地挠挠头,活泼俏皮的性子到了谢郎君面前,彻底沉进水底,连个影子都没有。
“嗯?回答我,五郎。”谢唯山面含微笑,以玩笑口吻催逼柳五郎。
谢燕山受不了,猛然伸手拉住柳五郎胳膊,使他猝不及防跌到椅子上。
“六哥,别管他,这孩子时精时傻。还是说说,你找我们有什么事?”
于是谢唯山收起玩笑,正色道:“燕山,从今起,你专门在书房替我回答来往书柬,处理公务。你可明白?”
家主之命,谢氏族人无敢抗拒,只是谢燕山免不了发出疑问:“为何?六哥。”
“九弟,家族处境不妙啊。”谢唯山压低声音,脸色如晦暗的深潭,捉摸不透。
谢燕山大吃一惊:“谁敢拉我们下水?哪家?莫非……”
喉咙好似被捏住,他瞪大眼睛,仿佛碰触禁区,再也不敢往深去说。
放眼大宁,只有大司马拥有碾压之力,连皇室也不能左右世家,他们存在是为了制衡各方势力。
“心里知道就好。”谢唯山眼神意味深长。
转对柳五郎端详片刻,笑容和煦:“五郎今年多大啦?哪里人士?还不知你和燕山怎么认识呢。”
倒了一杯茶放到柳五郎面前,正如同和蔼可亲的长辈,关心着身边人。
明明碳火不算旺,热茶并未下肚,可柳五郎突然脸颊通红,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半个字。
还是谢燕山大发慈悲,替他答了:“哥看你把人吓得,五郎原是江北流浪过来的,双亲亡于战乱。他到了云京以后以乞讨为生,有次饿急了偷我钱包,被我当场捉住,我俩由此开始结交的。”
谢唯山听罢,不胜唏嘘。
他这表现刺激了柳五郎,马上的不害羞了,很激动地说:“我柳氏也曾是地方郡望,幼年时小人亦读四书五经。战事一起,别说礼义廉耻抛掉,人命都快没了。”
此话一出,谢氏兄弟相顾哑然。
默然良久,谢唯山拍拍柳五郎肩膀:“不提以前,五郎,我觉得你很不错,愿意来我身边做事么?”
柳五郎下意识看向谢燕山,后者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眼底漾开笑纹:“能跟随六哥做事,这是好事,五郎,快答应了。”
被巨大的惊喜砸中,柳五郎已经变得不知所措,晕乎乎的遵循谢燕山指示,站立起身,退后几步跪下来:“得到郎君抬举,五郎铭感五内。”
谢唯山离席扶起。
“好兄弟,以后就是自己人了。”
林家郊外有些田庄,消息出自林嘉平嘴巴。
当时律法已经不允许私自打杀家奴,苛待下人。但无视律法的富豪显贵比比皆是,就连谢家都在其列。
谢唯山身边带着柳五郎,乔装打扮成书生和书童,牵上一匹骏马行行走在秋阳郊外。
主仆二人步态悠闲,一路游山玩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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