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迅速。
大司马和南侵敌军终于遭遇,就在云州战场上,双方官兵为了各自信仰洒热血抛头颅,战斗至白热化。
浩渺云江被敌我两方将士的鲜血染红,无数残肢断体以及枪戟斧钺顺流而下,飘到遥远的云京。
在这段时期,沿江州郡百姓不得不饮用掺杂血腥味的水,因为这条江是母亲河。
这场事关国家存亡的战争丝毫没影响谢唯山扳倒赵灵泽的决心,偏偏就要趁他分身乏力之时给予痛击。
他植党营私,结交官场上一群同道。大理寺、京兆府、以及地方官吏……等等,差不多就是同穿一条裤衩的关系了。
过去缺席的酒宴,在忙谢唯山总会抽出时间过去坐坐,喝点小酒听个小曲什么的。
本来一切如鱼得水,但是这天晚上出了状况。
大理寺卿崔原的酒宴上,谢唯山遇到蓝无瑕。
因为吏部主管官员升迁、考核、任免……等,地位非同小可,再加上士族子弟这层身份加持,谢唯山自然而然成为中心人物。
在场官员无不巴结他,东道主更往谢唯山坐席塞了一位美人。
异香弥漫胸襟,那妙曼婀娜的美人儿像一条蔓藤往他肩膀攀附,温软身体总想朝谢唯山怀里钻。
谢唯山面带微笑,与美人儿执盏碰杯。
蓝无瑕就是这时候出现的,同行者为京兆府法曹参军,崔陵。
四目相对,谢唯山迷人的笑容早就僵化,尴尬的凝固在脸上。
只听见崔陵走到崔原面前说:“四哥,带个朋友回来你不介意吧?”
招了招手,蓝无瑕当即跨步朝前。
“此乃弟新交好友,王六郎。”
在场之众皆是上朝参政的高级官员,蓝无瑕身为禁军统领,时刻不离皇帝左右,并没有换身男装,梳个男子头就认不出的道理。
一时搞不清这女人有何动机,故而大家并未出声点破身份。
而在蓝统领莫名出现之后,紧随着崔陵这声“王六郎”激发起众人第二次惊讶。
蓝无瑕目光坦然,按礼节作揖:“崔郎君安好。”
好个王六郎。
谢唯山挑起眉头,似笑非笑的眼神从蓝无瑕脸上滑一圈。
东侧主位,手里的酒樽差点滑落,崔原稳住心神,故作认不出蓝无瑕。
“哦哦,即是九弟朋友,请请请。”崔原呼奴唤婢在酒席末尾加多两张桌子,摆馔上酒。
而后举杯遥祝:“王兄弟初来乍到,莫要客气,某先干为敬。”
一饮而尽。
蓝无瑕也喝了一杯,动作十分豪迈。
席间,崔陵左看右看,突然凑过来说:“王兄,咱们也要美人作陪呀。”
声音不大不小,却足够传遍酒宴,众官员已经把赵灵泽划为敌对阵营,谁人不知这女人是赵灵泽手下一条狗?故而早失了玩乐心情,此刻耳朵比狗还灵敏。
当下憋笑到满脸通红。
崔陵不容蓝无瑕回答,招手呼唤总管令其点两个家姬上来。
“阿陵!”崔原忍了几忍,沉声喝道。
崔陵眼里透出茫然:“阿兄何事?”
“不可胡闹!”
崔原看了眼蓝无瑕,几乎咬牙切齿地说。
自家兄弟不争气,女人相貌如此明显,偏他看不出来。
其实怨不得崔陵,只因蓝无瑕五官实在太深邃,缺乏柔美,扮作男子的确英姿飒爽,只有熟悉她的人才会一眼看穿女人身份。
“我哪有胡闹。”崔陵马上反驳回去,同时感到一阵莫名其妙。
忽然间眸子发亮,原来是总管领了二名小娘子行上前来。
那点子不愉快早已抛掷爪哇国去了。
“丽娘、谢娘,这边来。”崔陵挥手,满脸笑容。
风情万种的美人儿在两人面前款款福身,香风四溢。
“见过郎君。”娇滴滴嗓音先后传来。
崔陵眉飞色舞,却记得让客人先挑:“王兄,喜欢哪个,让她陪你。”
蓝无瑕面不改色,突然间朝谢唯山那边一望,转过头来,唇角勾起淡笑:“哪位是谢娘?过来。”
谢唯山脸颊狠狠一抽。
何止他,在场官员像是头一回认识蓝无瑕,特别是当她敞开怀抱面色自然的接纳那个家姬,旁若无人调笑呷酒,大家表情格外精彩。
有人已经当场喷酒。
灼灼注视之下,那人手忙脚乱的擦拭前襟水渍,陪侍家姬给他吓了一跳,两人在那儿乱忙,渐渐地面红耳赤,额头冒汗。
“崔大人,下官借换衣房一用。”求救的眼神给到主人家。
崔原如梦方醒:“小红,送郑大人下去。”
如果可以,崔原更想送走席上那两只妖孽。
这个念头,谢唯山一点都不比他少。
万没料到,这蓝统领竟敢当众与妓子腻歪,倘若她存有半分理智,从场中人脸色应当观察出,这拙劣的换装术并未瞒过别人耳目呀。
看着女人艳丽的笑容,谢唯山脸色沉沉,毫无疑问,她故意寻大伙……不,是寻他开心。
“谢娘,为何叫谢娘呢?这谢字深得我心。”蓝无瑕搂着妓子,握杯喂佳人吃酒。
初冬天气,那女人却衣着单薄,两只白鸽隔着一层粉色薄纱若隐若现。格格笑起来:“郎君难道不知?奴家姓谢自然叫谢娘啦。”
哈哈大笑,随即蓝无瑕勾起谢娘尖下巴,视线流连那饱满红唇,后者已然闭眸期待。
可是蓝无瑕笑了笑,转而在粉嫩脸颊轻啄一口。
此举对那些满嘴仁义道德的士子而言,无异于白日见鬼。
实在太意外了,原来蓝统领有磨镜之好!
本朝好男风是种潮流,却视女女关系为异类,大有求同排异之举。
谢唯山脸上早已漆黑一片,嘴里的酒隐隐发苦,偏身旁那妓子缺乏眼力见,一个劲往嘴边送酒。
他竖起两根长指抵住酒樽,语气有些冷淡:“安静坐着,需要你了再献殷勤。”
妓子心下发慌,顿时噤声。
简直岂有此理!
谢唯山已经做好蓝无瑕那方面不热情的心理准备,却无法接受谢家主母好女风。
初冬冰冷的夜风吹过花厅外面,天空飘起细细碎碎雪粒子,廊檐下灯笼随风摇曳,明灭不定。
屋内烧了地龙,故而暖烘烘。
大家稀稀落落聊天喝酒,全不如初时那般热情。
大伙都想告辞,奈何吏部尚书没说话,怎好赶在长官前头离开?
再者亦不好拂了东道主脸面。
酒过三巡,崔陵越发放浪,击案而歌。
蓝无瑕跟随节奏,一下一下轻拍膝盖。
所有视线都向他们汇聚,这酒宴俨然成了他们两人主场。
谢唯山单手撑着脑袋,垂眸假寐。
后来被人轻轻推醒告知宴会已近尾声,谢唯山第一眼立刻扫向蓝无瑕那边,她正被拖在在那里。
夹在崔陵和谢娘中间,两人轮番劝酒。
女人的冰冷面孔露出无奈之色,仿佛不好直接拒绝,左右为难的样子。
谢唯山使了个眼色,就见崔原呵斥:“阿陵,不得无礼!老杨,送郎君回房。”
崔陵脸颊红扑扑的,显然喝高了,让老仆杨忠猛地捞起来,手臂搭在肩上搀扶。
他歪着脚步一步三回头,拖着大舌头说:“兄弟,我不行了。你慢慢喝,改天咱们再聚会,玩得开心……”
小巷幽长深静,月色凄凉,薄纱似的一片银白从头顶高高斜过,印在对过高墙,一路往下泼洒。
两人站在墙根下,酒香充盈整条长道,呼吸可闻。
谢唯山磁性的嗓音低低传来:“蓝统领,有件事情必须说在前头,谢家主母绝对不能私德有亏。”
蓝无瑕一时摸不着头脑。
离了谢府,突然被谢唯山拉进无名小巷,颁布在人听来匪夷所思的准则。
脑子晕乎乎,意识一阵一阵发沉,崔陵和谢娘轮番上阵,把她灌迷糊了。
蓝无瑕什么想法都没有,顺口哦了一声,转过身往巷口走,结果左脚绊住右脚,往前一扑。
一只手臂箍住腰肢,把蓝无瑕提正。
经着刚才那么一下,蓝无瑕小吃一惊,顿时有点清明。
回头望了望谢唯山,点点头:“谢谢。”
随即再次想离开,结果发现那只手臂依旧揽住腰肢,蓝无瑕皱起眉头,双手并用去撕扯。
纵然惹出一身汗却并未摇撼半分。
蓝无瑕喘了口气,停止无谓挣扎,抬起头来,眸子似蒙了层水雾:“谢唯山,你松手呀。”
这声音是有温度的,就像春风拂过大地,一瞬间冰消雪融,春暖花开。
眼前噼里啪啦,好似花苞抖动撑开的响声,谢唯山为花的柔美所惊艳,久久不能回神。
“松手呀,谢唯山,你傻了么?”她撑着他的胸膛,一只手在眼前晃来晃去,企图唤醒他的神智。
花苞彻底绽放,攫取他全部心神,谢唯山双眼出奇的亮。
低下头,凝视蓝无瑕深邃的面孔,谢唯山的喉结急促滚动,陡然发觉喉咙干燥如沙漠。
“告诉我,那谢娘哪里值得你喜欢?”他望进她暗蓝色的眼眸。
月色娴静,繁星闪烁。
蓝无瑕眼底的光芒同样在闪烁,她仰起头迎视着他。
在谢唯山质问的眼神中,忽然垂下眸子,伸出一根手指,不轻不重地乱戳眼前这宽阔厚实胸膛:“谢唯山、谢娘……哼……一样姓谢……”
嗯,都姓谢,然后怎么了?
谢唯山以眼神鼓励她继续说,谁知她却发起愣,直直盯着他有一会儿,随后眼皮一压,身子歪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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