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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寺庙

蓝无瑕板着脸点点头,同样回一句谢尚书,再无他言。她也没注意那扶住车帘的手臂僵硬了一下,里面的人仿佛被这种待人方式刺激到。

此时队伍终于移动一大截,蓝无瑕由此和马车拉开一段距离,此后直到上山,二者都不曾会面。

真禅寺楼阁成片,重重叠叠往山顶延伸,整个的氛围是古朴厚重的宗教气息。

游人如织,络绎不绝。

大雄宝殿庄严雄伟,金身佛陀光射大千世界,又出种种微妙音净化娑婆世界。

殿内香雾缭绕,丰富贡品不在话下。

德高望重的大长老领衔一众僧侣在殿内诵读真经,钟罄之音悠远低回。

信众把法会现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蓝无瑕来迟,所以轮不到前排,混在人堆里听了一阵佛法,心境更加空寂。

正殿前的院子生长着一棵银杏,摩天接云,十分壮观,枝桠上挂满信众写上心愿的红布条,年份已不可考。

蓝无瑕等到散会以后,来到银杏树下同小沙弥讨要笔红布条,定了定神,挥毫书了几行字。书罢,将笔归还,随后站起身来闭眸祝祷,接着将红布条抛到树枝上打结。

她却不知道,这一切都被谢唯山看进眼里。

办完自己的事,蓝无瑕就去法物流通处挑选佛像。

前脚刚走,谢唯山后脚就走到她站立过的地方,毫不客气的解下那红布条。

见他看得认真,林嘉平禁不住好奇心伸过脖子来,嘴里念道:“愿家人安康、愿我早日接回阿弟、从此不再受制于人、愿天下无战事、愿百姓安居乐业、愿他得偿所愿。”

林嘉平咋舌:“蓝娘子愿望真不少啊。”

谢唯山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不说什么,默默把红布挂回去,过了会儿方道:“嘉平,你今后若如这般没个正经,以后别邀我了。”

一听这话,林嘉平连忙保证改正。

谢林两家是邻居,林嘉平打小爱追着谢唯山后面跑,即使成了大人也不减分毫对谢唯山的崇拜,反而被他沉稳持重的处事风格所折服,越加崇敬。

他有事没事老往谢家晃悠,分享哪里好玩好吃好逛,如果谢唯山感兴趣的话他可以带路。不过林嘉平偶尔才能邀到他,其实谢唯山倒没摆架子,而是身上那副担子千斤重,少有闲暇时间。这点,林嘉平不会不理解。

比如今天,就是那个偶尔。

两人一个安静一个嘴巴闲不住,热热闹闹往法物流通处走去。

那边厢,蓝无暇晃悠半天却不尽人意。

这时,有个僧侣打扮的青年凑到蓝无瑕跟前,一脸神秘地低语:“娘子要法物么?我们长老主持收藏的珍品,识货的跟我来。”

蓝无瑕上下打量僧人,觉察不出异样,转念一想。就有,凭自己身手,量他也不敢怎样。当下坦坦荡荡跟随僧侣离开。

谢唯山这边也突然出现一名僧侣,同样是那套说辞。谢唯山一眼看穿此人假借寺庙名声行骗,而且是成团伙行动,指不定他的伙伴们正躲在哪个角落观察人群,发现谁看着摇摆不定的,马上现身游说。

他不去拆穿,俊秀的面孔挂着温和笑容,令人如沐春风,正当准备回绝,眼角里闪过蓝无瑕的影子。

心念一动,决定改变主意,望着那僧侣轻轻颔首。他把林嘉平支走,独自跟着僧人,任其带路。

僧人带着他穿插于重重殿宇之间,看光景似是往内里走去,也就是后山方向。

不知何时,谢唯山突然间发现蓝无瑕不见了,连同她身旁那假僧侣两人好似水滴入海,消失在这茫茫古寺。

周围静悄悄,仿佛进入异界,葳蕤林木遮掩片片深邃色瓦屋,让人感到寒凉。

谢唯山扣住那僧侣手腕,冷冷地问:“刚才在前面走的那个跟你是不是一伙?”

让这么使劲一捏,僧侣腕骨都要碎了,白着脸赔笑:“郎君果真洞察入微,正是我兄弟,您找他有何贵干?”

“他把那娘子带到了哪里?”

僧侣道:“原来那位娘子是郎君的相识,正巧了,和咱们去的地方一致,一会儿您就见着她了。”

“带路。”谢唯山松开手,只是眼神不离他,眼里是洞悉世间一切虚妄的淡然。

假僧侣只觉得毛骨悚然。

两人又继续往前走,不多时,眼前出现一方院落,院门洞开。从谢唯山的角度可以看见空荡的院子里站着一个人,纤长挺拔,满头青丝高高束起。

谢唯山不由得迈动步子,撇下假僧侣,行向那道背影。

“蓝统领。”他扬声道。

蓝无瑕转过身,深邃的脸庞闪过一丝讶异之色,“谢尚书?”

谢唯山嗯了一声,几步来到她面前。

静默了会儿,料定这女人是不打算说点什么,谢唯山惟有自己开启话题:“你怎么在这。”

蓝无瑕说:“请法物。”

讲到这里,不由得皱了皱眉,那僧人让她在此等候,他进去请宝贝出来,可已经那么久,为何迟迟不现身?

正想着,忽然间只听见“嘭”的一声巨响,两人大吃一惊,齐齐看向院门,那阵雷劈似的声响正是大门重重闭阖所发出来。

不用说,进入圈套了。

蓝无瑕也不慌乱,冲着虚空喊道:“谁在装神弄鬼?滚出来。”

在那禅房空洞的大门深处缓缓浮现出一道人影,脚下快速移动,俄顷来到檐下。

竟是个少年!瞧着十五六岁,腰佩钢刀,一脸杀气腾腾。

二人均感到诧异,对视一眼,眼里透露出陌生感。

谢唯山问少年:“我们之前认识?”

这时,更多的人陆续从房内奔出,呈半扇状环绕少年。个个手握钢刀,满脸横肉,凶神恶煞,一看便知是江湖匪寇。

少年声音满含悲愤:“那肃王可认识?”他怨毒的目光从谢唯山脸上滑到蓝无暇,一字一顿沉声道:“蓝无暇、谢唯山,我要取你们项上人头祭主人在天之灵!”

“动手!”他一挥手,喝道。

顷刻间风卷落叶,栖鸟惊飞。

双方战作一团。

因着法会忌讳刀兵,两人不曾携带兵器,最初应付得有点吃力,慢慢找到节奏以后,游刃有余起来。

蓝无瑕劈手夺过一把兵器,第一时间关注谢唯山,幸甚他已经夺下一把,否则她准备将手里这个给他的。

打了十几个回合,地面上倒下七八具尸体。而蓝无瑕手臂挂彩,被刀刃在额头擦出一道血痕,汨汨渗血,濡湿眉毛流进眼睛,火辣辣的痛。

这些都是亡命徒,想必是那少年花重金雇佣的打手,见她显露劣势,便如那嗅到腥味的苍蝇,专攻蓝无瑕方面。

谢唯山计上心来,几个纵跃逼近少年。那少年一直在旁边观战,忽见谢唯山直扑而来,顿时吓出冷汗,毫不犹豫转头奔逃,转眼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那些亡命徒根本就是拿钱办事的,和他们两人不存在血海深仇,眼看都主顾跑了,还打什么?撤!

不知是谁一声令下,众人立刻四散,霎时间隐入各个角落,行踪难觅,显然十分熟悉真禅寺地形。

谢唯山返回蓝无瑕身畔,这时她已经从衣服撕下两块布条自顾包扎,然而这种事自己给自己做,毕竟动作笨拙。谢唯山打量片刻,实难按耐“越俎代庖”的念头,径直从蓝无暇手里捉过布条,三下五除二绑完。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时谁都不出声。

缥缈的梵音被风送过来,打破此处的安宁。

谢唯山道:“抱歉,是某唐突了。”

蓝无瑕摇头。

就见谢唯山蹲身在尸体上翻找线索,这伙人行事较为谨慎,连翻几具才找到一枚耳珰。他举起来对着太阳端详,那石榴红耳珰经过反射,流光溢彩,摄人眼球。

上面光溜溜,并没有刻号题字,质地也一般,但他还是收进袖口。

“你能走路么?”谢唯山发觉蓝无瑕脸色不太好,有些担忧。

蓝无瑕低头闷闷地嗯了一声,在两人准备离开的时候产生了点小争执。

起因是谢唯山让她先请,以防贼人偷袭,自己殿后。但不知为何,这向来威风凛凛的蓝统领无故忸怩起来。在那张苍白脸孔,莫名其妙浮起红晕。

“你先请。”蓝无瑕执意地说。

谢唯山甚是不解,却依言走在前面,行出几步,猛然掉过头,喊了声有贼。

蓝无瑕完全是一种下意识行为,也掉过身子,趁这片刻功夫,让他解开疑问了。

原来如此,蓝统领臀部血迹氤氲。

别说小娘子家,就是堂堂男子汉,伤在那种地方也够呛,难怪她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

谢唯山一味的在那里自作多情。

又不敢安慰,生怕刺激她敏感脆弱的心理,可那光景又不像自己能走得了路的

苦苦思索半晌,小心询问:“蓝统领若是不介意,某搀扶着你。放心,快到前院就松手,绝不教统领大人清誉有损。”

蓝无瑕眼神复杂地看了看谢唯山,满腔无语化作长叹,点头说道:“有劳谢尚书。”

因着古寺房子甚多,即使有那租客借住,依然远远安排不到后方。长期以往,阴气便聚集在这里,阴冷幽深。

两人默默无言的在楼阁之间穿行,也许是初次如此亲近女郎,谢唯山无论怎样沉着冷静,那平静的心湖仍是泛起丝丝涟漪,异样的滋味轻轻撞击胸腔。

他不认为那是情动征兆,纯粹是男人对女人产生的一种普遍反应。

蓝无瑕却是没有那么多感触,当下只有一个念头:回家!

该死的月事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择这时候造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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