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寒风，像是裹挟着无数归心似箭的讯息，席卷了M市。街边的行道树早已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直指灰白色的天空，但城市却因此显得更加忙碌和拥挤。商场里循环播放着喜庆的新年歌曲，橱窗贴上了大红色的福字和窗花，街头巷尾随处可见提着大包小包年货的行人，空气里都弥漫着一种节日前特有的、躁动而温暖的期盼。
对于楚小挚、乔楠和蒋林宝来说，这种期盼感尤为强烈。忙碌了半年的工作和学习，终于迎来了一个可以暂时喘息的假期。
启辰能源的办公室裡，提前弥漫着放假前的松弛气息。小挚终于赶在放假前，将“零号项目”第一阶段的数据核对工作收尾，虽然过程中磕磕绊绊，但总算是顺利完成了。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压在心口的巨石终于被移开。
旁边工位的同事已经开始讨论着抢票软件的心得和回家要带的特产。小挚看着电脑屏幕上定格的回家车票订单——三张并排的、从M市开往宁海市的高铁票，嘴角忍不住上扬。这一次，不再是孤身一人离家求学，而是和好友、还有……那个特别的人，一起回家。
医学院的期末考试周刚刚结束。乔楠从图书馆里走出来，冬日的阳光有些苍白，照在他略显疲惫但依旧沉静的脸上。他适应大学生活的速度远超常人，不仅在学业上游刃有余，甚至开始利用课余时间，在图书馆深处翻阅那些无人问津的中医古籍和人体经络图谱，试图从中找到与自己身体本能相互印证的东西。回家的行程，对他而言，意味着暂时离开这个充满新知与探究的环境，回到那个给予他最初温暖和接纳的“家”。这个概念，对他这个跨越了数百年时光的“异乡人”来说，珍贵而奇妙。
蒋林宝则是最兴奋的那个。她早早收拾好了行李，一个大号行李箱塞得满满当当，除了给父母买的M市特产，更多是给她那个程序员男友陈默家人准备的礼物，脸上时刻洋溢着热恋中女孩特有的甜蜜光彩。
归途
出发这天，M市火车站人山人海。广播声、孩子的哭闹声、行李箱轮子与地面摩擦的轰鸣声、还有四面八方传来的各地方言，交织成一首独特的“春运交响曲”。空气温热而浑浊，混合着泡面、汗水以及消毒水的气味。
“我的天，这么多人！”林宝拖着那个硕大的行李箱，艰难地在人群中穿梭，忍不住惊叹。她背上还有一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手里还拎着一个看起来分量不轻的购物袋。
小挚和乔楠算是轻装上阵，各自一个行李箱。小挚看着林宝这“搬家”式的阵仗，哭笑不得：“林宝，你是要把M市搬空吗？你这箱子都快比我重了！”
“你懂什么！”林宝抹了把并不存在的汗，义正辞严，“这些都是给我爸妈，还有我七大姑八大姨，以及……咳咳，陈默他们家带的！礼轻情意重嘛！”
乔楠默不作声地走上前，从林宝手里接过了那个最重的行李箱，又将她肩上那个看起来随时要爆炸的双肩包也拎了过来，动作自然流畅。
“哇！乔楠你太好了！”林宝瞬间解放，欢呼一声，然后促狭地用手肘碰了碰小挚，压低声音，“看看，多贴心！某些人真是好福气哦！”
小挚的脸“唰”地就红了，瞪了林宝一眼：“就你话多！赶紧找检票口！”
乔楠仿佛没听到她们的小声嘀咕，只是一手推着自己的箱子，一手拉着林宝那个沉重的“牵挂”，目光平静地在前方开路，他那挺拔的身姿和冷峻的气质，在这种混乱的环境中，莫名有种定海神针般的作用，周围的人流似乎都会下意识地为他让开些许空间。
好不容易随着汹涌的人潮挤上了高铁，找到座位安顿下来，三人都松了口气。林宝和小挚坐在一边，乔楠坐在她们对面的靠过道位置。
列车缓缓启动，加速，窗外的城市景象开始飞速后退，逐渐被开阔的田野和远山取代。车厢内暖和了许多，也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列车行驶时平稳的“哐当”声和偶尔响起的广播。
林宝的兴奋劲儿还没过，掏出手机就开始和男友陈默视频通话。
“默默！我们上车啦！”她的声音瞬间切换成甜得能拧出蜜的模式，身体不自觉地扭成了麻花，“嗯嗯，人超级多，差点挤成照片……你到家了吗？……哎呀，我才刚上车就开始想你了怎么办呀……”
小挚坐在她旁边，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在集体起立致敬。她默默地往窗边缩了缩，试图离那腻死人的声波远一点。
“……放心吧，你给我爸妈带的那个按摩仪我包装得可好了，绝对不会磕碰……还有给我未来小侄子的玩具也装进去了……”林宝对着屏幕飞了个吻，这通电话，足足持续了半个小时。挂了电话，林宝还抱着手机，看着屏保上两人的合照傻笑了半天，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甜蜜世界里。
小挚和乔楠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无奈。小挚偷偷指了指沉浸在幸福泡泡里的林宝，对乔楠做了个“没救了”的口型。乔楠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目光重新投向窗外。
然而，这只是开始。
接下来的旅程，林宝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和陈默文字汇报行程。
“默默，我们现在到清河站啦！”
“默默，窗外的风景好美，可惜你不在身边。”
“默默，我有点饿了，吃了小挚妈妈做的饼干，好好吃，下次带给你尝尝。”
不仅如此，她还不停地翻看手机里两人的聊天记录和照片，时不时发出“吃吃”的傻笑。
小挚忍无可忍，掏出耳机塞住耳朵，对着乔楠无声地做了个“救命”的口型。乔楠看着她生无可恋的表情，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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