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江明熙的戏从早排到晚，他必须寸步不离的跟着，根本腾不出时间去做兼职，连借钱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开口。
第二天两人到剧组的时候天还蒙蒙亮。方默拍了拍身旁的人，轻轻的说：“江哥，醒醒。到了。”
江明熙极不情愿的睁开眼睛，刚下车就被冻的打了个寒颤。
“操，怎么这么冷。”
即便是如此寒冷的清晨也驱散不了困意，方默拿好东西下车，一回头江明熙竟然又闭上眼睛睡了。
站着也能睡觉，看来是真的很困。天气越来越冷，别说江明熙，就连他都想在暖和的被窝里多睡一会。
“江哥，走吧。”
江明熙仍旧闭着眼睛，伸出手说：“你拉着我走。”
方默只好照做，拉着迷迷糊糊的他往化妆间走，到门口正好和化完妆出来的程千忆迎面撞上。
程千忆扫了他们一眼，神情似乎透着些许不悦。
方默以为是他们挡路了，立马把还在闭着眼的江明熙拉开，为程千忆让开一条道。
程千忆抬脚走了。小陈在身后对他笑了笑。
“干什么？”
江明熙正睡着，忽然感觉自己被一股不可名状的大力扯到一旁。他小声嘟囔了一句，结果一睁眼就看见了那个让他讨厌至极的背影，眉头瞬间皱成一团。
方默心虚的看着他，还好江明熙没有追究，只对着朝程千忆远去的背影挥了挥拳头。
一到温暖的室内，江明熙更加困乏，坐在椅子上就开始睡。睡到后面，脑袋一点点的，搞得化妆师都不好下手。
方默看着为难的化妆师，只好再次把江明熙叫醒。
“江哥，你昨天是不是又熬夜了？”
“嗯。熬夜背词了。”
“那今天晚上早点睡吧，我监督你。”
“好。”
两人到的片场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吴青似乎是想发火，但副导演说了什么，他还是忍住了。
今天这场是丹青侥幸逃过一劫，却发现白梅山庄被灭门的戏，也是丹青这个角色内核变化的重要情节点。从天真无邪的少年到逐渐心灰意冷，背负仇恨的魔头，其中的心理变化，对于江明熙来说，要诠释好还是很有难度的。
他从半个月前就开始准备这场戏，现在要开拍了不免有些紧张。
方默鼓励道：“江哥，加油，一定没问题的。”
江明熙点了点头，“剧本给我，我再看看词。”
方默一愣：“不在我这。”
江明熙脸色一变：“完了，昨晚一直拿着背词，早上起来太着急了，忘带来了。”
“那怎么办？我回去给你拿吧。”
“行。”江明熙点点头，毕竟上面写了他的批注和心得，他还要看呢。“我先借别人的看，你快去快回。”
方默点点头，拿了车钥匙就匆匆走了。
现在八点钟正是早高峰，方默在路上堵了半个小时才到江明熙家。他尽量开的很快，可等拿了剧本，再回剧组的时候，还是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
隔老远，方默就听见吴青在那喊。
“戏演的差就算了，态度也不认真！连剧本都能丢，你怎么不把自己丢了.......”
方默心道不好，赶紧跑了过去。
此刻工作人员都停下了手中的活，默不作声的看着这场“好戏”。小陈看见他，松了口气：“你可算来了。”
“怎么回事？”方默压低声音，着急的问。
“导演说江哥这场戏情绪还不到位，反反复复拍了十几次。江哥太紧张了，后面台词都说错了。导演让他再去看看剧本，结果看见江哥和别人凑在一块看，问江哥他的剧本呢。江哥说没找到。导演一听这话，彻底火了。”
吴青还在那喋喋不休的训着。
“整个剧组就你演的最差！都这样了还不好好用功，整天琢磨一些没用的东西！昨天发下午茶在那发半天，耽误多少时间？你拿这个功夫去背词，也不会背成现在这样。剧本就是吃饭的家伙，你连吃饭的家伙都能丢，你怎么演戏？！你拿什么演戏？！”
周围人的目光宛如细针一样落在身上，江明熙羞愤的皮肤都快烧起来了。他忍了吴青这么久，此刻终于忍不住了，受不了的大喊：“你嚷嚷什么？不就是剧本丢了？再拿一份新的不就好了？这点小事也值得你喊半天，到底是谁浪费大家时间？”
方默急忙上去拦他：“江哥，剧本给你拿来了。”
吴青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他一把年纪了，在这个圈子里基本是德高望重的存在，还没有谁敢这样和他说话。
“小事？这不是剧本丢不丢的事，这关乎你的态度问题！”
江明熙指着他，破罐子破摔道：“我看你就是找事！我发下午茶就是浪费时间，别人发下午茶你怎么不说？那些东西没进你嘴里是不是？你吃的时候不说浪费时间？别以为你是导演，我就怕你！”
吴青气得脸都红了：“你....你明天就给我滚蛋！这个戏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副导演急了，江明熙可是投资方的人。
“不行啊！不能滚，不能滚，导演你消消气.....”
“我滚？”江明熙说，“该走的是你！我要换导演！”
周围倒吸一口凉气，副导演也懵了。一般都是导演换演员，他们还没见过哪个演员这么嚣张大胆，直言要把导演换了的。
吴青险些一口气没上来。他在剧组都是被捧着哄着，还从未遇到被要求换导演这种奇耻大辱。
江明熙说：“别以为自己拿了几个破奖就有多厉害。国外比你厉害的一抓一大把，也没见人家和你一样眼睛长天上去.....”
话还没说完，就被副导演捂住了嘴。
“快快，江老师冻的脑子有点不清楚，来几个人把他拉走。”
吴青指着副导演，怒道：“你让他说！”
江明熙不甘示弱的瞪着他。
方默一边拉一边安抚道：“江哥别说了，我们先回房车休息一会吧。”
江明熙被几个人连拖带拽的拉走了。
一上午就这么鸡飞狗跳的结束了。下午整个剧组都知道了江明熙和导演吵架的事，如此精彩的戏码，没看见的工作人员都后悔的直拍大腿。
下午一向不缺席的吴青没来，整个剧组都停工了，大家表面各忙各的，实则都在偷偷八卦这件事。
江明熙的经纪人周川知道这件事后，立马杀到了剧组。
周川在娱乐圈快二十年，是业内非常资深的经纪人。他一来就立马联系制片人和副导演，检查上午在场的工作人员有没有偷拍照片或视频，万一这种东西传出去，对江明熙的影响不好。
好在大多数工作人员都是都有眼力见，知道江明熙得罪不起，为数不多几个偷拍的，也都在周川的协商下删掉了，并保证不会发出去。
处理完这些，周川才去找江明熙。
方默此刻正在车上，苦口婆心的劝他下去拍戏。江明熙则是坚决不去。
周川一出现，车内顿时鸦雀无声。
“周川哥。”方默叫道。
周川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上去斯文干练。他点点头，坐到江明熙对面。
“吃饭了吗？”
江明熙拉着脸，语气不善： “气都气饱了，吃什么？”
周川面色不变：“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了。明熙，我知道吴导脾气不好，你受了很多委屈，但今天你实在是太冲动了。剧组几百双眼睛盯着，万一今天的事被拍下来发到网上，你想过会是什么后果吗？他们会说你什么？耍大牌？不尊重前辈？”
江明熙眉毛一动。
“今天的事先不论谁对谁错，吴导是业内的前辈，捧出了这么多影帝影后，你当众和他叫板，要是传出去，你觉得媒体和网友会向着谁？他们可不会管事实真相如何，到时候挨骂的还是你。虽然你不用担心资源问题，但作为一个演员，总被曝出损害形象的负面新闻，很容易引起观众的抵触情绪。你刚出道，以后要走的路还有很长，这样的事绝对不能再发生第二次。”
江明熙垂下眼，表情有所松动。
周川知道自己的话起效了，继续道：“我已经让人把那些照片视频都拦下来了。你是小辈，今天实在不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吴导下不来台？一会我带你去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江明熙猛地抬起眼，双眸闪过一抹怒火： “凭什么？小辈怎么了？小辈就低人一等，活该被前辈骂啊？他有话不会好好说啊，偏得在那耍威风？我告诉你，我受够了！想道歉可以，你让他来向我道歉！”
“吴导今天被你气的都吃降压药了。”周川淡淡道。
江明熙一愣，随即毫不在意的哼了一声：“关我屁事，自己身体不好怪谁？这死老头，这么骂我，气死他得了。”
周川皱了皱眉，眼看江明熙说不通，他忽然转头对方默道，“小方，今天的事你也有责任。作为助理，你应该多上点心，艺人没想起来带剧本也就算了，你怎么能忘？还有今天小熙和导演吵架的时候，你怎么没拦着点？”
方默低下头：“对不起，周川哥，是我的疏忽。”
江明熙拧起眉头，冲周川道：“行了，不关他的事，你说他干嘛？”接着又转头对方默说，“你先出去吧。”
“好。”
他知道江明熙是怕他被骂才把他赶了出来，心里感动的同时不禁也有些愧疚。其实周川说的对，今天这件事他也有责任。如果他能提醒江明熙带剧本，兴许江明熙就不会和导演吵起来了。
原本就不好意思借钱的他，因为今天这件事愧疚的更不知道怎么向江明熙张口。
方默无处可去，随便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着，他漫无目的的刷着手机软件上的招聘信息。普通的兼职是无法让他在短时间内凑到医药费的，忽然一则买卖器官的信息映入眼帘。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点进了一个奇怪的网址。
正想退出去，在看到一只肾能够卖到十万时，他不禁愣住了。
“你要卖血吗？”
小陈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看着他的手机屏幕忽然出声。
方默吓了一跳，立马红着脸关上了手机。
小陈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开玩笑道，“隔很远就看见你在这坐着，怎么？不想干助理要卖血去了？”
“不是....”
小陈嘿嘿笑了两声，说道，“今天上午真的吓倒我了，第一次见江哥发这么大火。你还不在，我们谁也不敢劝他。还是江哥勇，直接把导演血压气爆了。”小陈说着压低声音，“不过导演脾气确实不好，江哥看着也不像能受气的，忍到现在也不容易。”
“嗯.....”
“吴导严厉了点，但人不坏。要是运气不好，碰上那些坏导演，那才倒霉呢。你不知道千忆哥以前遇到的一个导演，骂的比吴导还难听多了，我听着都受不了，千忆哥硬是忍住了。”
小陈原本只是随口一说，谁知方默却抬起头，认真看着他，似乎想让他说下去。
小陈只好继续道， “就是说一些傻x，废物要多难听有多难听的话。哎呀不说了不说了，说多了就心情不好。”
方默一怔，心中随即涌起一簇愤怒的火焰。虽然不知道导演是谁，但他已经将人在心里骂了一百遍。傻x，废物，这些和程千忆根本就毫不相干的词汇，说出来就是为了伤人心的吧。
小陈根本就没注意到他的异样，自顾自道：“还好江哥家里有背景，不然这样得罪导演，以后指定不能在圈里混了。普通人遇到这种事，都是能忍就忍.......”
“他什么反应？”方默忽然道。
小陈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说...千忆哥当时什么反应？”
“好像也没什么反应，就很平静。”
“但背后肯定会偷偷难过吧。”
小陈不懂他莫名低落的语气，无措道：“嗯...对.....这是肯定的。”
他挠了挠头，不明白方默为什么说这个。
方默不说话了，原以为像程千忆这样一出道就大火的，在娱乐圈应该顺风顺水才对，没想到也没有这么容易。
依程千忆要强的性子，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那样骂，一定比杀了他还要难受吧。
方默心里闷闷的，当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无法自拔时，小陈一声“千忆哥”猛地将他拉回现实。
一抬头，程千忆果然就站在前方，有些意外的看着他们。
方默身子一僵，像受到惊吓一样，他立马站起身对小陈道：“我...我先走了。”
虽然程千忆不记得自己，但还是不要在他面前乱晃为好。万一哪天他忽然想起来自己是谁，一定会不高兴的。
而程千忆却是看着他对自己避之不及的模样，紧紧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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