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拥抱持续了很久,久到傅予几乎要窒息在岑骁过于用力的臂弯和颈间灼热的呼吸里。他没有推开,只是任由对方抱着,感受着那剧烈的心跳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一声声,敲打着他同样不平静的胸腔。
直到岑骁的手臂微微放松,他才轻轻动了动。
岑骁立刻像是被惊醒一般,猛地松开了他,后退半步,眼神里还残留着未散的激动和一丝无措的慌乱,像是怕自己刚才的失态又吓到了他。
“对不起,”他声音还有些哑,“我……”
“没事。”傅予打断他,别开脸,耳根有些发烫。他拉了拉被弄皱的衣服,低声说,“走吧,回去了。”
“嗯。”岑骁应着,跟在他身边,两人隔着半臂的距离,沉默地往宿舍区走。
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时而交叠,时而分开。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却又流淌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心照不宣的暖流。
走到傅予宿舍楼下,两人停下脚步。
“我上去了。”傅予说。
“好。”岑骁看着他,目光依旧专注,但不再带有之前的侵略性,更像是一种小心翼翼的守护。
傅予转身要走,又顿了顿,回过头,声音很轻:“你……也早点回去。”
岑骁的眼底瞬间亮了一下,像是被点亮的星辰。“好。”
傅予不再停留,快步走进了宿舍楼。直到踏上楼梯,他才靠在墙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抬手摸了摸自己依旧有些发烫的脸颊。
试试。
他说了试试。
这意味着什么?他还不完全清楚。只是那一刻,看着岑骁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笨拙而真实的狂喜,他忽然觉得,或许,可以给彼此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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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试”这个词,落在现实里,变成了无数个微小而具体的瞬间。
第二天一早,傅予刚走出宿舍楼,就看到了等在不远处梧桐树下的岑骁。他手里提着两份早餐,看到他出来,快步走了过来,将其中一份递给他。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买了豆浆油条和包子。”他的语气很自然,但微微紧绷的下颌线还是泄露了他的紧张。
傅予接过来,指尖碰到温热的塑料袋,心里泛起一丝奇异的暖意。“谢谢。”
两人并肩往教学楼走。一路上,岑骁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刻意找话题,只是安静地走在他身边,偶尔在他看过来时,回以一个很浅的、却不再冰冷的眼神。
这种平静的陪伴,让傅予渐渐放松下来。
中午在食堂,傅予和周齐刚坐下,就看到岑骁端着餐盘走了过来。周齐立刻如临大敌,警惕地瞪着岑骁。
岑骁却在傅予旁边的空位坐下,对周齐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便沉默地开始吃饭。
周齐看看岑骁,又看看神色如常、甚至低头吃饭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弧度的傅予,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凑到傅予耳边压低声音:“什么情况?你俩……和好了?”
傅予含糊地“嗯”了一声,夹起一块排骨放进嘴里。
周齐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下午没课,傅予去了图书馆。他在老位置坐下,刚翻开书,旁边就有人轻轻放下了书包。他抬头,是岑骁。
岑骁什么都没说,只是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拿出了自己的书本和笔记。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周围是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和细微的写字声。他们各看各的书,互不打扰,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种安宁而默契的氛围。
傅予偶尔遇到一个难题,蹙眉思索时,旁边会适时地递过来一张写有详细解题思路的便签。字迹依旧是那熟悉的凌厉风格,逻辑清晰,步骤详尽。
他转过头,岑骁正低头看着自己的书,侧脸专注,仿佛那张便签不是他递过来的一样。
傅予拿起便签,看了一遍,思路豁然开朗。他拿起笔,在便签空白处写下两个字:“谢谢。”
然后将便签推了回去。
岑骁看着那两个字,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然后极轻地“嗯”了一声,耳廓似乎微微泛红。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岑骁像是彻底换了一个人,或者说,他终于学会了用一种“傅予能接受的方式”来表达他的感情。
他不再有突兀的靠近,不再有令人窒息的注视。他的存在变得像空气,自然,无声,却无处不在。他会记得傅予随口提过想看的书,下次见面时不经意地递给他;会在傅予熬夜准备比赛后,默默放一瓶眼药水在他桌上;会在下雨天,提前发一条简短的短信:“带伞。”
他的改变,傅予都看在眼里。那些细微的、笨拙的关怀,像涓涓细流,一点点渗透,冲刷着过去那些不愉快的记忆留下的沟壑。
当然,并非全无芥蒂。
有一次,傅予和同学在操场打篮球,打得兴起,脱了外套扔在场边。休息时,他发现岑骁不知何时来了,正站在场边,目光落在……他那件随意扔在地上的外套上。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是傅予熟悉的、那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
傅予的心当时就沉了一下。
晚上,他约岑骁在操场上散步。夜色朦胧,跑道上还有夜跑的学生。
“今天在球场,”傅予开门见山,声音平静,“你看我外套的眼神,我不喜欢。”
岑骁的脚步顿住了。他沉默了几秒,侧头看向傅予,月光下,他的脸色有些发白。
“对不起。”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懊恼,“我……没控制住。”
“岑骁,”傅予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我们说好试试的。‘试试’的意思是,我们是平等的。我不是你的所有物,不需要你那样……看着。”
岑骁的嘴唇抿得很紧,眼神里挣扎着。那些根植于骨子里的偏执和掌控欲,并非一朝一夕能够根除。
“我知道。”他最终艰难地开口,像是承诺,又像是告诫自己,“我会改。给我点时间。”
傅予看着他眼中真切的挣扎和努力,心里那点不快慢慢消散了。他知道,让岑骁这样的人改变,无异于刮骨疗毒。他能迈出这一步,已经不易。
“嗯。”傅予点了点头,重新迈开步子,“走吧。”
又过了几天,傅予在整理旧书时,无意中翻出了那个被他藏在最底层、几乎遗忘的黑色硬壳笔记本——岑骁的日记。
他拿着日记本,犹豫了很久。最终,他没有翻开,而是拿着它,去了岑骁的公寓。
岑骁开门看到他,有些惊讶,尤其是在看到他手里的日记本时,眼神瞬间暗沉下来,带着一丝紧张。
傅予将日记本递还给他。
“这个,还给你。”傅予说,“过去的事情,我不会当作没发生,但我愿意……往前看。”
岑骁接过日记本,指尖微微发颤。他看着傅予,眼底情绪翻涌,有释然,有愧疚,还有更深沉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情感。
“我不会再写了。”他郑重地说,像是立下一个誓言。
“嗯。”傅予应了一声,顿了顿,补充道,“那些照片……也处理掉吧。”
岑骁沉默了一下,然后点头:“好。”
他没有问傅予是怎么知道照片的,傅予也没有解释。有些伤口,需要时间慢慢愈合,反复撕开只会让过程更加漫长。
期末临近,学业压力骤增。傅予和岑骁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图书馆。他们依旧坐在一起,各自复习,偶尔低声交流几句难题。岑骁的逻辑思维极强,往往能一针见血地指出关键,让傅予受益匪浅。而傅予跳跃性的思维和偶尔冒出来的奇思妙想,也时常能给岑骁带来新的视角。
他们像是在磨合两块形状迥异的拼图,过程或许有磕绊,但都在努力寻找着能让彼此契合的边界。
考完最后一门的那天晚上,两人都松了口气。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夏夜的风带着栀子花的甜香。
“暑假有什么打算?”岑骁问。
“回家待一段时间,然后可能找个实习。”傅予答,反问道,“你呢?”
“我留校,跟导师做个项目。”岑骁说着,看向傅予,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你……什么时候回来?”
傅予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心里微微一动。他想了想,说:“大概八月中吧。”
“嗯。”岑骁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但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
走到分别的路口,两人停下脚步。周围是喧闹的、考完试彻底放松的学生们。
“那……暑假快乐。”傅予说。
“暑假快乐。”岑骁看着他,目光温柔,“保持联系。”
“好。”
傅予转身要走,岑骁却突然叫住他:“傅予。”
傅予回头。
月光和路灯的光晕交织在岑骁脸上,将他冷硬的线条柔化。他看着傅予,很轻,但很清晰地说:
“谢谢你。”
谢谢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谢谢你,愿意试着,走向这个并不完美、甚至有些糟糕的我。
傅予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感激和深情,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软软的。他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这些天来最轻松、也最真实的笑容。
“不客气。”
这个夏天,似乎注定会有些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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