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陆安手里接过所谓的特安借调令的时候，梁飞羽直觉觉得这事和辰玖有关。
虽说特安本身武力值高的特工不多，在做危险任务时向军方借调资源也属常事，可这么一封从上层直达，点名要他一个云骁新兵的借调令还是太蹊跷了些。
而显然，陆安也是这么想的。
“去搞清楚吧，我们不误会任何一个战友。”
陆安拍了拍梁飞羽的肩膀，说得语重心长。泽库多事件才发生一个月，陆安的眼里已不见了昔日飞扬桀骜的神采，染上了说不出的沉重。
梁飞羽对着陆安郑重地敬礼，转身登上来接他的车。
军车换飞机换轿车，梁飞羽从努塔格的边境一路来到最繁华的首都。
特安的大楼从外表看很质朴，让人完全想不到这个看似老旧的建筑拥有着整个国家的秘密。
司机把梁飞羽放到门口，马上就有西装革履的人迎上来接她。来人满脸堆笑，面容和善，是和军队完全不一样的风格。
刷过门禁后，大楼内部则是和外观截然不同的景象。
不是老旧的政府办公楼，不是军队那种高大威严的装潢，映入梁飞羽眼帘的是装修精美的高档现代化写字楼。
梁飞羽出生于一个不大的城镇，大学直接考了军校，如此规格的高档写字楼他还只在电视上见过。
他被人一路带到顶楼的办公室，在电梯上升的过程中他的内心逐渐忐忑。这件事看起来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大，泽库多的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辰玖，你到底是谁？
接他的人敲开了顶层一间办公室的门后就退了开去，梁飞羽有些犹豫地走进开启的门扉，才刚迈了一步身后的门就直接关上了。
在落地窗的光芒里，梁飞羽看到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男人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以一名专业特种军人的目光，梁飞羽敏锐地察觉到这间屋子里的玻璃全都是单向玻璃，从外面并看不到里面。
“坐。”办公桌后的男子朝梁飞羽做了个请的手势，声音竟和辰玖有三分相似。
梁飞羽在办公桌前的椅子坐下，只坐了半张椅子，背脊挺得板正。在军队里这么坐着和领导说话的机会并不多，他一下还有些不太适应。
男子的目光轻轻扫过梁飞羽，瞬间就让梁飞羽觉得自己好似被X光照透。
“初次见面，我叫辰朝。”
果然和辰玖有关系吗？梁飞羽终于落定了心里的猜测，眼中的期望更盛。
他想见辰玖！
“你好，我是梁飞羽。”
辰朝观察了一下梁飞羽的面部表情，确定了这个平民出生的人并不知道辰家的存在。于是他缓缓开口，好心地给梁飞羽普及了一些必要的知识。
“人们都知道努塔格有五大家族。赫家的农业，冯维辛的工业，**夫的商业，宋家的艺术教育医疗和掌控着军方的拉比诺。但只有少数人知道，努塔格其实有六大家族，我辰家，掌管着这里一切不能见光的东西。”
说完这段话，辰朝故意停顿了一下，留了充分的时间给梁飞羽消化。然后他掐着梁飞羽脸上表情变化的瞬间，补上了最重要的那句：“我是辰玖的哥哥。”
梁飞羽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脑中炸开，让他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他知道辰玖有秘密，也料到辰玖的身份可能很复杂，但他怎么都没想到辰玖的真实身份会如此得高不可攀。
五大家族对于他这种生在普通家庭的人来说是遥不可及的存在，而辰玖，竟是和他们并立的家族中的一员。
可如此尊贵的出身，为什么辰玖身上会有如此惨烈的疤痕？
为什么这个叫辰朝的人坐在特安顶楼的办公室，而辰玖却需要在前线卧底买命？
震惊过后，疑惑毫不掩饰地在梁飞羽脸上化开。
“辰玖在哪里？我想见他。”
辰朝意味深长地看了梁飞羽一眼，并没有准备回答问题。
“泽库多事件军方的调查报告我很认真地看了每一个字，云骁里似乎只有你不愿意相信是辰玖动的手。”
“我从感情上的确不愿意相信。”
感情上不愿相信，但理智还是会得出应有的结论。作为特种军人，他并不会被感情淹没。
“那如果我告诉你，就是辰玖动的手呢？”辰朝一边说，一边把身子微微向前靠了些，似乎不想放过梁飞羽脸上任何一个微表情。
梁飞羽咽动了一下喉结，明显有一丝动摇。
“我需要知道理由。”
“哦？”
“他和我说过他不会背叛，我相信他。所以如果真的是他做的，我需要知道理由。”
“这样啊。”辰朝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神色，“我很好奇，你和他是什么关系？竟然会这么相信他。云骁的其他人似乎各个都想把他送上军事法庭。”
“我和他是，战友。”
“仅仅如此吗？”
辰朝身上的压迫气息随着问题不断加重，梁飞羽的掌心不自觉地沁出汗珠，喉咙都紧张得有些发干。
他不明白，这个和他年龄相仿的男人怎么会拥有如此强大的气场。
“我提醒你一句，我们特安不像你们军队一样规矩多，只要不影响任务，我们并不在乎队员是什么性向，和谁谈恋爱。”
辰朝的话让梁飞羽犹豫了一下，他不确定辰朝是不是在炸他。
“我和他在云骁选训的时候住在同一间宿舍，关系比普通战友更好些。”
“既然只是这样，那你走吧。”辰朝似乎失去了耐心，声音冷了下来，“我会派人送你回云骁，并撤销借调令。”
说完辰朝就要抬手接通通讯找人来清场。
“等，等下。”梁飞羽急忙叫住辰朝。
他不得不承认在这个与他年龄相仿的男人面前，他毫无招架之力。辰朝太会拿捏他的软肋，也太懂谈话的分寸。
现在的他无论如何都想要知道辰玖的情况，而辰朝是他唯一的突破口，他不能失去这次机会。
现在的他只能相信辰朝。
“和你想的一样，我喜欢辰玖，想和他在一起。”
“呵！”只是一瞬间，辰朝的眼神就从高高在上的压迫变成了阴郁的嘲讽，他盯着梁飞羽，全身都散发着属于上位者的蔑视：
“你凭什么喜欢他？”
凭什么？梁飞羽不明白。在他的概念里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资格的，感情的事与其他任何东西无关。
“喜欢就是喜欢，喜欢还要去办许可证吗？”
梁飞羽突然想到那日在山洞里，辰玖小心翼翼地问他“我可以喜欢你吗？”，语气卑微地似乎一碰就要破碎。
原来，喜欢需要资格是辰家的传统吗？可是喜欢明明是不需要资格的呀。
辰朝轻笑了一下，慢慢从桌面的角落里拎起一份档案，打开。
“梁飞羽，出身于经济不发达的小城市。母亲是大学教授，父亲是出版社的编辑。家庭收入在当地勉强能算个中上水平，但放到首都完全就是底层。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喜欢辰玖？”
“你的意思是，因为我出身不够显赫，所以我不能喜欢辰玖？”梁飞羽小心地确认，他感到有愤怒从他的心底升起来。
辰朝微微额首，从鼻孔里发出轻哼。
“能不能喜欢这个判断不应该由你下吧。即使你是辰玖的哥哥，我能不能喜欢他这件事也应该是他的判断，而不是你的。”
辰朝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毛，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小看了眼前的人。直到刚才，他和梁飞羽间的谈话完全都是由他掌控着的，梁飞羽的所有反应都没有超出他的预判，这让他一度认为梁飞羽是个可以被轻易拿捏的小鸡仔。可没想到在这最关键的问题上，小鸡仔却突然有了骨气。
原来梁飞羽不是不会发威，而是要挑地方发威吗？
“那我要是说，你不放弃的话，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放弃呢？”辰朝的声音低了两分，身上的威压更盛。
梁飞羽坦然地看向辰朝，眼里竟没有丝毫的动摇和畏惧。
“的确，你能拿捏我的地方很多。不论是我还是我的家人，在你面前都毫无反抗之力。但你今天既然来找我，那就说明你需要我放弃。你需要我放弃，也就意味着辰玖没有放弃。否则你根本不会关心我的态度。”
辰朝看着梁飞羽那双压抑着怒火的眼睛，靠到椅背上，眉头微蹙。
原来小鸡仔不但有骨气，还有脑子。
“那又如何？我不信我拿你的家人做威胁，你还会坚持。”
梁飞羽沉默了半晌，似在思考。几秒的静寂过后，他开口的语气依然平静且坚定：“的确，我爱我的家人，我不可能不顾及他们。如果你用他们逼我放弃，我可能会同意。但我一定会和辰玖说清楚理由，我不会伤害他。”
我不想让他觉得自己不配被爱。
梁飞羽想起辰玖望向他小心翼翼的眼神，确信辰玖的灵魂不能再承受一次爱人的拒绝。他不会这么做，他不会伤害他。
“如果我一定要让你演一个玩弄感情的渣男呢？”
“那你就小看了辰玖。我相信作为掌管特安的领导，你不会这么蠢。”
辰玖不至于眼瞎到喜欢一个不靠谱的男人，辰玖也不至于会相信如此拙劣的戏码。剧本过了头便是笑话，作为特安的话事人之一，辰朝不会不明白这点。
辰朝看着梁飞羽，眼里的冰冷渐渐化开，从梁飞羽走进这间办公室后的第一次，辰朝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
“还算合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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