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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生死时速

冰冷坚硬的地板紧贴着周砥滚烫的侧脸,每一次拖拽身体向前挪动,粗糙的水泥地都狠狠摩擦着皮肤,带来火辣辣的刺痛。左臂的石膏像块沉重的墓碑,坠着他半边身体,每一次发力都牵扯着断裂的骨头,剧痛沿着神经直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额角绷带下的伤口重新渗出血迹,温热黏腻。他不管不顾,牙齿深深陷入下唇,铁锈般的血腥味弥漫口腔,是支撑他唯一清醒的药剂。右臂的肌肉在绝望的催逼下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死死抠住地面,拖拽着这具残破的躯壳,一寸、一寸,爬向病房门口。

走廊里,那代表生命垂危的尖锐蜂鸣声,如同无数把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耳膜,扎进他的心脏。嘀——嘀——嘀——!每一声都像在凌迟。母亲!那声音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他的神经,榨干他每一分力气。

终于,布满冷汗和血污的手指,终于够到了冰冷的金属门框。他喘息着,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将沉重的病房门拉开一道缝隙。

刺眼的白光瞬间涌入,让他眼前一片模糊的雪亮。嘈杂声浪如同决堤的洪水,扑面而来——奔跑的脚步声,护士急促的呼喊,医生冷静中带着紧绷的命令:“肾上腺素1mg静推!”“除颤仪充电准备!”“快!联系血库!O型血告急!”……这些声音汇聚成一片令人心胆俱裂的喧嚣风暴,风暴的中心,正是那扇紧闭的、亮着刺眼红灯的ICU大门。

周砥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攥住、揉碎!他看到穿着绿色洗手衣的医生护士在门口焦急地穿梭,看到推车上的急救药品和设备被飞快地送进去。那盏红灯,如同地狱的入口,无情地宣告着里面的生死搏斗。

“娘——!”一声嘶哑到极致的呼喊冲破了他的喉咙,带着血沫和绝望的颤音,却被淹没在走廊巨大的噪音里,微弱得如同蚊蚋。

就在这时,一只强有力的大手猛地抓住了他几乎虚脱的肩膀,用力将他从地上半扶半抱起来。周砥眼前发花,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是周茂林。老支书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全是惊恐和泪水,嘴唇哆嗦着,语无伦次:“砥娃子!砥娃子你咋样了!你娘……你娘她……”他浑浊的泪水大颗滚落,滴在周砥脸上,滚烫。

周砥说不出话,只能死死抓住周茂林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老人的皮肉里,身体筛糠般抖动着,所有的力气都用来支撑自己不倒下去,所有的感官都死死钉在那扇红灯闪烁的门上。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每一次除颤仪充电时发出的高频嗡鸣,都让他浑身剧震,仿佛那电流直接击打在他的灵魂上。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漫长得足以耗尽一生。那扇紧闭的、仿佛隔绝了生死的大门终于被推开。王主任当先走了出来,他拉下口罩,露出极度疲惫的脸,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眼神沉重得如同压着千钧重担。他身后跟着几个同样面色凝重的医生护士。

走廊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监护仪器单调的余音和周砥自己疯狂擂鼓般的心跳。

王主任的目光扫过瘫软在周茂林怀里、脸色惨白如鬼、眼神却死死钉在他身上的周砥,又看了看老泪纵横的周茂林。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而沉重,每一个字都像砸在冰面上的重锤:

“暂时……抢回来了。”

周砥紧绷到极致的心脏猛地一缩,随即又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悬在半空,无法落下。

“颅内再次出血,情况非常凶险。脑疝形成,虽然暂时解除了压迫,但脑干功能严重受损……”王主任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冷酷,却又透着一丝无可奈何的沉重,“自主呼吸极其微弱,完全依赖呼吸机维持。瞳孔对光反射……消失。目前处于深度昏迷状态,格拉斯哥评分……三分。”

每一个冰冷的医学术语,都像一把钝刀,在周砥的心头反复切割。深度昏迷……自主呼吸微弱……瞳孔反射消失……格拉斯哥三分……这是医学上最接近脑死亡的临界点!

“能不能醒过来……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或者说,还能不能……”王主任顿了一下,没有说出那个残酷的词,但那沉重的语气已经说明了一切,“……谁也无法保证。只能看……奇迹了。”

奇迹!

这两个字像最后的判决,带着一丝虚幻的、渺茫的光,却更衬托出现实的冰冷和绝望。周砥只觉得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王主任后面的话变得模糊不清,像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他死死抓住周茂林的手臂,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向下滑落,意识像退潮般迅速模糊、远去……

……

再次恢复知觉时,消毒水的味道和身下柔软的触感告诉他,他又回到了病床上。窗外,天色已经大亮,惨白的阳光透过玻璃,毫无温度地洒在冰冷的墙壁上。

周茂林布满沟壑的脸就在床边,浑浊的眼睛红肿着,看到他睁眼,急忙凑近:“砥娃子?砥娃子你醒了?感觉咋样?”声音沙哑干涩。

周砥转动了一下干涩的眼珠,喉咙像被砂纸磨过,火烧火燎。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能艰难地挤出几个破碎的气音:“……娘……ICU……”

“在ICU,在ICU……”周茂林连忙点头,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王主任说……暂时稳住了……稳住了……你别急,别急啊娃儿……”他的安慰苍白无力,带着浓重的哭腔。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林峰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依旧穿着笔挺的西装,但眉宇间的疲惫更深了,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甚至……是冰冷的怒意?

他的目光在周砥惨白虚弱的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一旁悲戚的周茂林,没有多余的寒暄,径直走到床边,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紧迫:

“周砥同志,沈副主任让我转告你两件事。”

周砥的心脏猛地一抽,艰难地集中起涣散的精神。

“第一,你母亲的主治团队,省人民医院的刘副院长已经带专家组抵达,正在会诊,所有治疗资源优先保障。”林峰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强大的背书力量。

周砥的心头掠过一丝微弱的暖流,但随即被林峰接下来的话冻结。

“第二,”林峰的声音更沉,眼神锐利如刀锋,“龙脊坳那边,扑空了。”

扑空?!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周砥耳边炸响!他瞬间忘记了身体的剧痛和虚弱,猛地想撑起身体,却又被剧痛狠狠砸回床上,眼前金星乱冒,嘶声道:“什……什么?!”

林峰脸色冰冷,语速极快:“我们的人按照你提供的线索,第一时间封锁了黑石沟旧矿道出口野猪岭方向的所有路径。但是……”他眼中闪过一丝被愚弄的愤怒,“张永贵极其狡猾!他玩了一手金蝉脱壳!车队在进入龙脊坳盲区前就分开了,其中一辆载着空保险柜的货车故意走黑石沟方向吸引注意,而真正装载电脑主机和核心账册的车辆,却绕道走了另一条废弃多年的战备公路——鹰愁涧!”

鹰愁涧!周砥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条路!那条悬挂在万丈绝壁之上、早已塌方废弃多年、连本地山民都视为绝地的险路!张永贵竟然敢走那里?!

“我们的力量被黑石沟的疑兵牵制,等发现中计,鹰愁涧方向已经……晚了。”林峰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不甘,“目标车辆在我们赶到前十分钟,已经强行冲过塌方区最窄的垭口,进入邻省地界!邻省那边的协调……需要时间!”他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邻省……”周砥的心沉入无底深渊。一旦进入邻省,脱离了沈清荷的直接掌控,那三台电脑主机和两个保险柜里的东西,就如同泥牛入海!张永贵背后的人,只需要一点时间,就能让那些足以致命的证据彻底消失!十分钟!仅仅十分钟的差距!功亏一篑!

巨大的挫败感和愤怒如同毒火,瞬间焚毁了周砥刚刚因母亲暂时脱险而升起的一丝微光。他猛地闭上眼,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无力而剧烈颤抖,石膏包裹的左臂撞击在床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为什么?!为什么总是差一步?!

林峰看着他痛苦扭曲的脸,沉默了几秒,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还有更糟的。沈副主任让我告诉你,就在目标车辆成功脱逃进入邻省的同时,县委招待所那个加密座机,再次被激活。通话对象……是省城。”

省城!周砥猛地睁开眼,布满血丝的眼球死死盯住林峰!省城!这个指向,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灯塔,却又瞬间被更浓重的迷雾笼罩!张永贵背后那张网,果然已经延伸到了更高的地方!这通电话意味着什么?是报捷?是寻求更高层面的庇护?还是……在沈清荷的重压下,开始动用更强大的力量反扑?

“沈副主任……”林峰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剩气声,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她正在省委。”

省委!

这两个字,重若千钧!沈清荷亲自去了省委!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场风暴的烈度已经升级到了周砥无法想象的高度!意味着对手的反扑力量,强大到需要沈清荷亲自去省委寻求更高层面的支持或者……是去面对更高层面的压力?是汇报,是求援,还是……一场更为凶险的博弈?

周砥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头顶,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母亲在ICU深度昏迷,命悬一线;关键的罪证在最后关头脱逃,线索指向邻省和更高层;沈清荷孤身前往省委,直面未知的风暴……所有的压力,所有的凶险,都在这惨白的病房里,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汇聚成一股足以碾碎一切的洪流。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猛地推开,不是护士,也不是医生。一个穿着县府办公室制服、神情倨傲的年轻人走了进来,手里捏着一张打印纸。他无视了病房里凝重的气氛和周砥惨白的脸色,目光直接落在周砥身上,声音平板,带着公事公办的冷漠:

“周砥同志,县府办紧急通知。”

他将那张纸直接递到周砥面前,纸张发出哗啦一声轻响,在死寂的病房里格外刺耳。

周砥的目光落在纸上,黑色的打印体标题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攫住了他的呼吸——

《关于责令周砥同志立即配合调查并暂停一切职务的通知》

落款处,盖着柳湾县政府鲜红的公章。签发人一栏,赫然是刘志远的签名!

林峰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冰锥般射向那个送通知的年轻人。周茂林则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看那张纸,又看看周砥,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周砥看着那张冰冷的停职令,又看看林峰眼中燃烧的冰冷怒意,再看看窗外惨白刺目的阳光。母亲在ICU里靠着机器维持的生命,龙脊坳脱逃的罪证,邻省未知的势力,省城那通神秘的电话,沈清荷在省委的孤身涉险……还有眼前这张盖着红章的、带着刘志远冰冷恶意的停职令!

所有的线头,所有的凶险,所有的压力,都在这惨白的病房里,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轰然碰撞!

他缓缓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动作僵硬而缓慢,仿佛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生锈的呻吟。指尖,触碰到那张冰冷的停职通知。纸面光滑,却带着一种噬人的寒意。

他没有撕,也没有揉。只是用尽此刻能调动的所有力气,将那张纸,一点、一点地,攥紧在掌心。纸张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皱缩成一团,如同他此刻被反复蹂躏的心脏。

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周砥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和那张被攥得变形的纸张发出的细微声响。林峰的目光如同实质的火焰,落在那团纸上,又缓缓移向窗外。窗外的阳光惨白刺目,却丝毫驱不散这方寸之地弥漫的沉重阴霾。

“呵……”一声极轻、极冷、仿佛从灵魂深处挤压出来的气音,从周砥的喉咙里溢出。那不是笑,是冰层碎裂的声音,是绝望深渊边缘,最后一丝倔强被点燃的引信。

他攥着那张皱缩的停职令,如同攥着一块滚烫的烙铁,目光却穿透了病房惨白的墙壁,穿透了县府那鲜红的公章,死死地钉向虚空中的某个方向——那个刘志远正坐镇其中、发号施令的县府大楼,那个张永贵背后若隐若现的省城阴影,那个沈清荷正在孤身搏杀的、更高也更凶险的战场!

力量。他需要力量。不是躺在病床上等待庇护的虚弱,不是面对停职令时无力的愤怒。是足以撕开这张网,足以碾碎那些阴影,足以守护他想守护的一切的力量!

这念头如同野火,在他被绝望和伤痛掏空的躯壳里疯狂燃烧。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移动视线,落在床头柜上。那个冰冷的、棱角分明的文件夹,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沈清荷留下的唯一武器。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病房角落。那里,周茂林带来的那个破旧褪色的帆布包里,露着一截卷了边的硬纸壳——那是他受伤前,从冯志刚染血的笔记本里撕下的、关于石场非法占地原始批文的关键一页复印件。他一直带在身边,如同最后的火种。

停职令的冰冷,省城电话的阴影,省委博弈的凶险……这一切,如同巨大的磨盘,要将他和母亲碾成齑粉。而他能抓住的,只有那冰冷的文件夹,和这一页染血的纸。

周砥攥着停职令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咔吧声。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头,看向林峰。他的脸色依旧惨白如纸,嘴唇干裂,眼底布满了血丝,但那双眼睛深处,却有什么东西在燃烧,那是被逼到悬崖尽头、退无可退后燃起的、不顾一切的决绝火焰。

“林峰同志……”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的气味,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穿透力,“麻烦你……帮我联系沈副主任……”

他停顿了一下,胸腔剧烈起伏,仿佛积蓄着最后的力量。

“告诉她……”周砥的目光死死盯住林峰,一字一顿,如同淬火的铁钉,狠狠凿进冰冷的空气里,“我周砥,请求加入调查组。”

“哪怕……只是做一块投石问路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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