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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以血为墨

“她……她醒了!”

护士小王带着哭腔的声音,如同惊雷,劈开了病房里凝固的死寂和血腥。

醒了?

周砥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开,巨大的冲击让他眼前瞬间发黑,几乎无法呼吸!不是恶化?不是……噩耗?是醒了?!娘……醒了?!

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被伤痛和绝望筑起的堤坝!他猛地从病床上弹起,不顾左臂石膏的沉重和全身撕裂般的剧痛,嘶声喊道:“真的?!我娘醒了?!快!快带我去!!”

巨大的希望让他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挣扎着就要下床,动作剧烈到差点从床沿栽下去。

“周先生!您别急!别急!”护士小王也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推门进来,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声音却因为激动而发颤,“是……是真的!王主任亲自确认的!虽然还很虚弱,但……但意识恢复了!格拉斯哥评分升到八分了!王主任说……是奇迹!真的是奇迹啊!”

奇迹!

这两个字像温暖的阳光,瞬间驱散了周砥心头积压多日的阴霾和冰寒!他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涌上眼眶,视线瞬间模糊。娘……娘挺过来了!

“快!扶我!扶我去!”周砥的声音哽咽,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右臂胡乱地伸向护士和林峰的方向。

林峰眼中也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光芒,他迅速检查了一下地上假医生的状况(确认已死亡),又看了一眼墙角依旧昏迷、但胸口尚有微弱起伏的周茂林,果断对护士道:“叫人来处理这里!立刻安排轮椅!送周先生去ICU!”

护士小王连连点头,转身就跑出去喊人。

林峰则上前,小心地搀扶住激动得浑身颤抖的周砥,帮助他极其艰难地挪下病床。每动一下,周砥都疼得冷汗直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死死盯着门口的方向,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和急切。

很快,轮椅推来了。林峰和赶来的护工一起,小心翼翼地将周砥近乎虚脱的身体安置在轮椅上。周砥的左臂石膏沉重地搁在扶手上,额角的绷带再次被汗水浸透,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右手死死抓住轮椅的金属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身体微微前倾,如同一个渴望归巢的雏鸟。

“快!快走!”他的声音嘶哑却充满了力量。

轮椅被快速推出弥漫着硝烟和血腥的病房,沿着冰冷的走廊,朝着ICU的方向疾行。林峰紧随在侧,警惕的目光扫视着四周。走廊的灯光在周砥眼中拉长、模糊,耳边只剩下轮椅滚轮摩擦地面的单调声响和自己心脏擂鼓般的狂跳。

近了!更近了!那扇象征着生死界限的、厚重的ICU大门就在眼前!门上那盏刺眼的红灯已经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代表希望的、柔和的黄色指示灯。

门口,王主任和其他几位医生护士正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却也洋溢着一种成功抢救后的振奋和宽慰。看到周砥被推过来,王主任主动迎上几步。

“周砥同志!”王主任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充满了力量,“好消息!你母亲的生命体征已经稳定下来,颅内压明显下降!自主呼吸虽然微弱,但已经恢复!意识也恢复了!虽然还不能说话,但能对外界呼唤做出反应!这真的是个了不起的奇迹!是老人家顽强的生命力,也是我们所有人的努力!”

王主任的话如同甘霖,彻底浇灌了周砥干涸的心田。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哽得厉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滚烫的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汹涌而下。那不是悲伤的泪水,是巨大的、几乎将他淹没的狂喜和感激!他只能用力地、用力地朝着王主任和所有医护人员点头,用尽全身力气表达着无声的谢意。

“现在还不能探视,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观察至少二十四小时。”王主任理解周砥的心情,温和但坚定地说,“不过,我们可以让你隔着玻璃看看她,让她知道你在外面等她。”

“好!好!”周砥的声音终于冲破喉咙的阻滞,带着浓重的鼻音和颤抖。

他被推到了ICU巨大的观察窗前。透过厚厚的、隔绝病菌的玻璃,周砥看到了。

母亲躺在最靠近观察窗的一张病床上,身上依旧连接着各种维持生命的管路和监护仪器。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头上包裹着厚厚的纱布,露出的脸颊瘦削得颧骨高耸,眼窝深陷。但她的眼睛,是微微睁开的!

虽然眼神显得空洞、迷茫,仿佛刚从最深沉的黑暗中挣扎出来,尚未完全聚焦,但她确确实实睁着眼!监护仪屏幕上,代表心跳和呼吸的曲线虽然微弱,却平稳地起伏着。

“娘……娘……”周砥将脸紧紧贴在冰冷的玻璃上,泪水模糊了视线,他隔着玻璃,用那只还能动的右手,一遍遍轻轻拍打着,声音哽咽破碎,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我是砥娃子……我在这儿……娘……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病床上的母亲似乎听到了这熟悉的呼唤,那空洞的眼神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转动了一下,朝着观察窗的方向……极其微弱地……似乎……聚焦了一瞬。她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仿佛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但那一个细微的动作,却像一道暖流,瞬间击中了周砥的心脏!

娘听到他了!娘知道他在外面!

巨大的幸福感和一种近乎虚脱的疲惫同时席卷了周砥。他靠在轮椅里,身体因为激动和虚弱而微微颤抖,泪水无声地流淌,脸上却绽放出一个带着泪光的、无比真切的微笑。这笑容,驱散了他连日来的阴霾和伤痛留下的灰败,仿佛久旱逢甘霖的土地,重新焕发出生机。

林峰站在他身后,看着玻璃窗内那微弱却坚定的生命迹象,又看着周砥脸上劫后余生的笑容,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松弛了一丝。至少,在这一刻,希望战胜了绝望。

周砥在观察窗前停留了很久,贪婪地看着母亲每一次微弱的呼吸,每一次眼睑的颤动,仿佛要将这失而复得的画面刻进灵魂深处。直到护士轻声提醒时间太久不利于病人休息,他才依依不舍地同意离开。

轮椅被缓缓推离ICU。狂喜过后,身体的剧痛和极度的疲惫如同退潮后显露的礁石,再次尖锐地凸显出来。周砥靠在椅背上,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额头的冷汗不断渗出,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回病房,你需要休息。”林峰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

周砥没有反对,他确实到了极限。就在轮椅即将拐过走廊转角,离开ICU区域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走廊尽头——太平间那扇冰冷的、没有任何标识的、沉重的铁门。

就在那扇铁门旁边的阴影里,静静地站着一个人。

一个穿着深灰色风衣、身形挺拔、气质清冷的女人。

沈清荷!

她不知何时回来的。风尘仆仆,脸上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眼底深处似乎压抑着某种沉重的东西。她没有看ICU的方向,只是静静地、近乎凝固地站在那里,目光穿透走廊的昏暗,落在太平间那扇冰冷的铁门上,眼神复杂难明。那目光里,有审视,有沉重,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悲悯?

周砥的心猛地一跳。沈清荷从省委回来了!她什么时候到的?她为什么不去ICU看母亲的好消息,反而独自站在太平间的门外?省委的博弈……结果如何?陈默带着钥匙去了哪里?她此刻的沉默和凝视,又意味着什么?

无数疑问瞬间涌上心头,但身体的虚弱和剧痛让他无法开口询问。轮椅被推着,离那个清冷孤寂的身影越来越远。沈清荷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动静,缓缓转过头。

她的目光越过长长的走廊,落在了周砥身上。那目光不再像之前那般锐利如刀锋,也没有省委归来的凝重,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如同风暴眼中心,那种令人窒息的安宁。

她的视线在周砥脸上停留了短短一瞬,似乎确认了他还活着,确认了他眼中尚未完全消散的、因母亲苏醒而带来的微光。然后,她的目光极其短暂地扫过林峰,微微颔首,一个无声的指令已然传达。

随即,她重新转回头,目光再次投向那扇冰冷的铁门,仿佛那里才是此刻她唯一需要关注的地方。她的侧影在走廊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孤寂而挺拔,如同悬崖边一棵迎风的孤松。

周砥被推回了病房。现场已经被清理过,假医生的尸体不见了,散落的器械药品也收拾干净,只有墙角还残留着一小滩未完全擦净的暗红血迹,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淡淡血腥味,提醒着这里刚刚发生的凶险。周茂林也被转移走了,护士说正在抢救。

病房里只剩下林峰和周砥。狂喜之后的巨大空虚感和身体的极度不适让周砥疲惫不堪,他几乎是被林峰抱回病床的。刚躺下,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便汹涌袭来,他趴在床边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胆汁的苦涩灼烧着喉咙。

林峰倒了杯温水递给他,周砥勉强喝了几口,才感觉稍稍平复。他靠在床头,闭着眼,脸色灰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的疼痛。母亲的苏醒是黑暗中的灯塔,但灯塔之外,依旧是汹涌的、未知的怒海。

“沈副主任……回来了?”周砥闭着眼睛,声音虚弱地问道。

“嗯。”林峰应了一声,声音低沉,“刚到不久。”

“省委……怎么样?”周砥艰难地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林峰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斟酌词句。“博弈激烈。”他最终只吐出四个字,但其中蕴含的刀光剑影,足以让人心惊。“但,方向定了。”

方向定了!周砥猛地睁开眼,看向林峰。这四个字,重若千钧!这意味着沈清荷在更高层面的斗争,至少争取到了继续调查的空间和授权!

“崔仕正……被控制了。”林峰接下来的话,如同第二道惊雷!

控制了?!柳湾县常务副县长崔仕正,被控制了?!这么快?!在石场火海、黑水河坠车、医院刺杀之后,在沈清荷刚刚从省委返回的节点上,崔仕正就被拿下了?!

“就在……沈副主任回来的路上。”林峰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效率,“省纪委联合公安,直接行动。以涉嫌重大职务犯罪、暴力妨碍调查、意图毁灭证据等罪名,对其采取留置措施。目前,人已在省城指定地点。”

雷霆手段!真正的雷霆手段!在对手自以为毁掉关键证据、切断所有线索、甚至能反咬一口的时候,沈清荷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捣黄龙!崔仕正被控制,意味着那张由染血批文和石板符号组成的、指向核心罪证的钥匙,已经开始发挥作用!意味着石场和黑水河的烟幕,并未能阻挡真正的猎人!

巨大的震动让周砥一时失语。他靠在床头,消化着这石破天惊的消息。崔仕正倒了!这个盘踞在柳湾县权力核心、如同毒瘤般的常务副县长,这个在“噩梦”里拖着染血钞票、狰狞如鬼的崔仕正,终于被拔掉了!

“那……张永贵呢?”周砥喘息着问。

“在逃。全省通缉。”林峰的回答干脆利落,“他手下几个核心打手在石场交火中被击毙或重伤被俘。他本人……应该还在邻省边界附近潜逃。天罗地网,他跑不远。”

天罗地网!周砥能感受到这四个字背后蕴含的庞大力量和决心。张永贵这条狡猾的毒蛇,终于被逼到了穷途末路!

“陈默……”周砥想起那个带着钥匙、如同幽灵般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身影。

“他没事。”林峰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意,“伤不重。带着钥匙……已经和石板残片一起,送到该去的地方了。最顶尖的技术团队,正在全力复原和解读。”

钥匙送到了!石板残片正在解读!崔仕正被控制!张永贵在逃但插翅难飞!母亲奇迹般苏醒!一连串的消息,如同狂风骤雨,冲击着周砥疲惫不堪的神经。希望从未如此清晰,胜利的曙光仿佛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这巨大的希望和振奋之中,周砥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窗外。走廊尽头,太平间那冰冷铁门的方向。沈清荷那清冷孤寂的侧影,和她凝视铁门时那复杂难明的眼神,再次浮现在他眼前。

为什么?为什么在这样大好的局面下,在母亲苏醒的喜悦时刻,她却独自一人,沉默地站在太平间的门外?那沉重的目光里,到底隐藏着什么?省委的博弈,真的只是“方向定了”那么简单吗?控制崔仕正,是否意味着风暴的中心已经转移,而风暴眼的压力,是否正全部压在了那个清冷身影的肩上?

巨大的希望背后,似乎依旧盘踞着无法言说的阴影。周砥的心,并未完全落下。他缓缓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摊开掌心。掌心里,是那张沾染着冯志刚和崔仕正双重血迹的批文复印件。冰冷的纸张,沉重的血污,无声地提醒着他,这场用血与火铺就的征途,远未结束。

他需要力量。不仅仅是活着的力量。是足以支撑他走到最后,足以面对这希望背后更深沉黑暗的力量。他缓缓攥紧了那张染血的纸,仿佛要将那冰冷的血腥和未解的谜团,一同攥进自己的骨血里。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沈清荷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依旧穿着那件深灰色风衣,脸上长途奔波的疲惫似乎更深了一些,但眼神却恢复了那种玉石般的、深不见底的平静。她走进来,脚步无声,目光平静地扫过周砥惨白却带着一丝倔强的脸,最终落在他紧攥着染血批文的右手上。

她没有说话,只是走到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病房里一片寂静,只有周砥粗重压抑的呼吸声。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城市的灯火在远处亮起,却照不进这方寸之地弥漫的沉重。

沈清荷的目光从周砥的手上移开,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透过那无边的黑暗,看到了更遥远、更复杂的战场。她的声音很轻,如同自言自语,又如同某种冰冷的宣告,清晰地传入周砥的耳中:

“崔仕正开口之前,风暴……才刚刚开始。” 她微微停顿,目光重新落回周砥脸上,那平静的眼底深处,似乎有某种沉重的、如同海底暗流般的东西在涌动。 “你母亲的命,是捡回来的。你的命,还在阎王簿上挂着。” “周砥,”她的声音陡然加重,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冰冷力量,每一个字都像淬火的钉子,狠狠凿进周砥的心脏, “想活,想赢,想替你母亲、替冯志刚、替所有被这泥潭吞噬的人讨个公道……” “就把你眼睛里那点劫后余生的光,给我收起来!” “拿起笔。” 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死死锁住床头柜上——林峰刚刚放回原位的记录板和圆珠笔。 “把你看到的,听到的,经历过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名字,每一个疑点……所有的一切,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 “……写下来!” “用你还能动的这只手,用你还没被碾碎的那点脑子……” “……给我写!” “写到你的手断掉!写到你的血流干!” “这就是你现在唯一能做的!” “也是你……” 沈清荷的声音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刮过病房,带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决绝: “……唯一的价值!”

唯一的价值!

这四个字,像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周砥刚刚因母亲苏醒而升腾起一丝暖意的心上!将他瞬间打回原形!不,是打入了更冰冷的深渊!他不再是那个劫后余生、满怀希望的伤者,他只是一块石头!一块必须榨干最后一丝价值、为更大的风暴提供弹药的石头!沈清荷不需要他的感激涕零,不需要他的劫后余生,她只需要他此刻,用残躯和残存的意志,将经历的一切,转化为冰冷的、致命的武器!

巨大的屈辱感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注入周砥的四肢百骸!他想怒吼,想质问,想将这冰冷的命令狠狠摔回去!但当他撞上沈清荷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波澜的眼睛时,所有的愤怒和委屈,都如同撞上冰山的怒涛,瞬间冻结、粉碎。

那眼神里,没有命令,没有压迫,只有一种更深沉的、洞穿一切的冷酷现实。她不是在羞辱他,她是在告诉他一个血淋淋的真相——在崔仕正背后那张可能覆盖更高层面的巨网被彻底撕碎之前,任何一丝松懈,任何一点温情,都可能成为致命的破绽!他母亲的苏醒是奇迹,但奇迹在真正的风暴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他和他母亲此刻的“安全”,不过是沈清荷用更凶险的博弈换来的、短暂的喘息之机!

他必须抓住这喘息之机!必须将他的价值,燃烧到极致!

周砥的身体因为巨大的屈辱和冰冷的现实而剧烈颤抖,但他眼中的那点劫后余生的微光,却在沈清荷冰冷目光的逼视下,如同风中残烛,剧烈摇曳后,骤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彻底点燃的、不顾一切的、玉石俱焚般的决绝!

他猛地伸出那只还能动的右手,不再颤抖,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力道,一把抓过床头柜上的记录板和圆珠笔!

冰冷的塑料外壳硌着他掌心的伤口,带来尖锐的刺痛,却如同提神的药剂。他“啪”地一声掀开记录板的夹子,扯下最上面那张空白的纸页,狠狠拍在板面上!

笔尖,悬停在惨白的纸页上方,微微颤抖,不是因为虚弱,而是因为凝聚了太过沉重的力量。

他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越过记录板的边缘,死死盯住沈清荷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那里面,不再有愤怒,不再有委屈,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如同打磨锋利的砥石般的坚硬和专注。

然后,他猛地低下头。

笔尖,带着一股近乎凿刻的力道,狠狠地刺破了纸面!

墨色的字迹,如同带着血色的烙印,在惨白的纸页上,艰难而决绝地,开始蔓延——

“时间:五月十七日,凌晨。地点:柳湾乡后山,泥石流塌方点……” “人物:张永贵……” “事件:索贿……” “细节:他当时手里拿着一个……”

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沙哑、滞涩,却又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令人心悸的穿透力。每一个字落下,都仿佛在消耗着他残存的生命力。额头的冷汗混合着未干的泪痕,大颗大颗地滴落在纸页上,洇开深色的印记,与那黑色的墨迹交融在一起。

沈清荷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注视着那个在病床上佝偻着身体、用残躯和意志与笔墨搏斗的身影。窗外的夜色,愈发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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