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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墨血之证

省厅督查室的车辆并非想象中那种标志醒目的公务车,而是一辆深灰色、牌照普通的别克商务。车窗玻璃颜色很深,从外面几乎看不清内部。它安静地停在医院侧门一条相对僻静的辅路上,像一头蛰伏的、没有温度的金属兽。

车门无声滑开。吴文清侧身,金丝眼镜在午后略显暗淡的天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脸上依旧是那种无懈可击的、带着一丝程式化悲悯的严肃。“沈清荷同志,请。”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如同在宣读一份早已确定的流程。

沈清荷没有任何迟疑,脚步平稳地踏上踏板,弯腰坐进中间那排靠窗的位置。深灰色的内饰冰冷而整洁,皮革的气味混合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两名督查紧随其后,一左一右坐定,将她严密地夹在中间。车门沉闷地合拢,隔绝了外面医院残留的喧嚣和天光,车内瞬间被一种压抑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寂静笼罩。

引擎启动,车辆平稳地汇入车流。城市午后的街道光影流转,行人匆匆,车窗外的一切如同快速切换的默片,带着一种与车内隔绝的疏离感。沈清荷微微侧头,目光落在窗外流动的街景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睫在偶尔掠过建筑物的阴影时,细微地颤动一下。她的双手自然地交叠放在腿上,指尖微微蜷曲,右手指尖内侧那点微不足道的粘腻感,是此刻她与太平间那摊浓黑如墨的血液之间唯一的、隐秘的联系。

吴文清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他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藏青色行政夹克的后背布料在座椅靠背上轻轻摩擦。他的右手抬起,似乎只是习惯性地整理了一下领口,指尖不经意地拂过右侧腰线下方那个细微的褶皱处。动作流畅自然,没有任何停顿或异样。随即,他的手重新放下,搭在膝盖上,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前方道路,仿佛刚才那只是无意识的动作。

车内的寂静被引擎的低鸣和轮胎摩擦路面的沙沙声填充。没有人说话。两名督查如同设定好的程序,保持着绝对的低调和警惕。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肩头。

沈清荷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窗外,深潭般的眼底却不再映照流动的街景。她的全部感知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无声地聚焦在吴文清刚才那个细微的动作上。指尖拂过褶皱……位置精准。他感觉到了什么?是布料本身的触感,还是……那点微末污迹带来的、常人根本无法察觉的极其微弱的异物感?

时间在沉默的车厢里缓慢流逝。车辆驶过一条相对拥堵的路段,速度降了下来。旁边一辆公交车的巨大车身缓缓并行,挡住了大部分光线,车内瞬间变得昏暗。

就在这光影明暗交替的刹那!

吴文清放在膝盖上的右手食指,极其轻微、极其快速地弹动了一下!

不是无意识的肌肉跳动。那是一种极其短促、带着某种确认意味的轻点。如同钢琴家在琴键上瞬间落下的、一个几不可闻的休止符。

随即,一切恢复如常。他的手指重新归于静止,仿佛刚才那一下弹动从未发生。光线重新涌入车内,吴文清的面容在光影里依旧平静无波。

沈清荷交叠的双手,食指的指尖,同样在昏暗降临的瞬间,极其轻微地相互触碰了一下,随即分开。动作细微得如同呼吸的停顿。她的心跳,在冰封的表象下,骤然加速了一拍,随即又被强行压制回死水般的平稳。

他确认了。

他察觉到了那点污迹的存在。

这并非意外沾染的灰尘。他瞬间就明白了它的来源——那片被强行凝固的死亡现场,那摊浓黑如墨的血。这个认知,如同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吴文清一直维持的完美面具。那一下指尖的弹动,是惊讶?是警觉?还是……一丝被标记的恼怒?

车辆驶出拥堵路段,开始加速。窗外的景物流动得更快。沈清荷缓缓收回投向窗外的目光,眼帘低垂,视线似乎落在自己交叠的双手上,又仿佛穿透了它们,落在虚空之中。

太平间里那摊浓黑如墨的血,在脑海中清晰浮现。那不是死亡后正常的颜色,也不是福尔马林浸泡的苍白。那是一种吸纳了所有光线、泛着诡异油亮光泽的墨黑。如同……某种被强行注入、无法被身体代谢的异物。金属方片边缘转瞬即逝的暗红微芒,周砥在濒死边缘划下的歪扭方框……所有的碎片,都在指向同一个冰冷的核心——张永贵体内的“胶囊”,以及那枚看似自毁失败的金属方片,它们的关键,或许根本不在内部蚀刻的信息,而在于……载体本身!

那枚光滑如镜、深灰色的金属方片,那包裹它并瞬间自毁的生物凝胶,还有张永贵体内流淌的墨黑血液……它们的材质,它们的成分,本身就是无法被常规手段销毁的密码!

吴文清,或者说他背后的人,不惜动用停职审查这种雷霆手段,甚至精准引爆无人机制造混乱,根本目的,就是要彻底切断她和陈默接触这些“载体”的可能!因为常规的证物封存、化学销毁、甚至高温熔炼,都可能无法彻底抹去这些特殊材质本身携带的、如同指纹般的独特信息!唯有在第一时间,用最彻底的物理隔绝和“程序”的铜墙铁壁,将它们打入死牢!

车内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沉沉地压在心口。沈清荷能清晰地感觉到左右两侧督查身上散发出的、如同实质的警惕和监视。她如同被困在无形的囚笼之中,与外界彻底隔绝。

就在这时,车辆平稳地驶下一条匝道,道路两旁的行道树变得高大茂密起来,阳光被切割成破碎的光斑,在车窗上快速跳跃。目的地似乎不远了。

沈清荷交叠的双手,左手食指的指尖,极其缓慢、极其轻微地,在右手食指的指甲盖上,划下了一道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竖痕。动作轻微得如同尘埃飘落。

随即,她的手指恢复了静止。

竖痕。

如同周砥在昏迷边缘,于床单上划下的那一点短竖。

这是她此刻唯一能传递的、无声的警示。

---

医院,太平间。

冰冷的灯光下,省厅督查人员手中的封条,如同宣告死亡的符咒,带着刺耳的“刺啦”声,一条条贴在太平间厚重的金属门上,交叉封死了门缝。最后一道封条落下,如同沉重的闸门,彻底隔绝了内外的世界。

陈默像一尊凝固的雕像,站在离门口几步远的地方。他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着,双拳紧握,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呈现出失血的青白色,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道深陷的月牙形痕迹。额角的青筋如同盘踞的蚯蚓,在皮肤下突突跳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眼角剧烈的抽搐。他死死盯着那交叉的封条,血红的眼睛里,狂怒的火焰已经被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绝望和疯狂所取代,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上覆盖的厚重冰层。

吴文清最后那一眼,那极力掩饰却依旧泄露的惊惧,如同烙印般刻在他脑海里。他怕!那个永远戴着完美面具的吴文清,在看到周砥划下的方框、听到他喊出“方片”的瞬间,真真切切地怕了!这恐惧,比任何咆哮和辩解都更清晰地指向一个事实——金属方片,就是钥匙!就是命门!

可这钥匙,连同张永贵那具流淌着墨黑血液的尸体,此刻都被死死封在了这扇门后!被“程序”和“命令”铸成的铁棺,彻底埋葬!

“陈队……”林峰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深切的担忧,他脸色依旧苍白,手术帽和口罩早已摘下,露出被汗水浸透的额发,“周主任那边……暂时稳住了,但情况还是……非常凶险。IABP(主动脉内球囊反搏)撑着,随时可能再……”

陈默猛地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受伤的孤狼,死死盯住林峰:“那血!林峰!太平间里那血!你看到了!黑的!像墨一样!那他妈绝对不正常!那不是病!是毒!是有人给张永贵下了毒!就在他落水前!或者落水后!那毒……那毒可能就是线索!可能就跟那个鬼方片有关!” 他的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

林峰被他眼中那股不顾一切的疯狂惊得后退了半步,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陈队,我……我看到了。那颜色……确实……从未见过。但是……”他看了一眼那交叉的封条,眼神里充满了无力,“封了……一切都封了……吴科长说了,省厅专案组接手前,任何人……包括我们医院……都不能再碰……”

“省厅专案组?”陈默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嘴角咧开一个极其难看的、充满嘲讽的弧度,“等他们磨磨蹭蹭走完程序过来,黄花菜都凉透了!那血会凝固!会变质!会被福尔马林泡得什么都验不出来!那方片……那方片……”他猛地顿住,像是被自己的话噎住,巨大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让他魁梧的身躯都晃了一下。

林峰看着他痛苦扭曲的脸,看着他眼中那混合着狂怒、绝望和一丝濒临崩溃的疯狂,一股寒意夹杂着强烈的同情涌上心头。他想起周砥在生死边缘划下的那个歪扭方框,想起陈默喊出的“方片”,想起沈清荷被带走时那挺直却孤绝的背影……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压过了对规则的敬畏。

“陈队……”林峰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剩气音,他警惕地看了一眼远处走廊尽头站着的、吴文清留下的一名负责“现场秩序”的督查人员,那督查正背对着他们,似乎在打电话汇报,“血……常规的血液样本封存前……按流程……ICU在处理周主任急救时,我……我让护士紧急抽了备用血做交叉配型和基础生化……其中……有一管……是张永贵尸体刚送来时,法医科那边同步送来的……基础血样备份……”

陈默血红的眼睛骤然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他猛地一步跨到林峰面前,巨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几乎将林峰完全笼罩,声音压得如同耳语,却带着铁石摩擦般的质感:“在哪里?!”

林峰被他眼中的光芒刺得几乎睁不开眼,心脏狂跳,下意识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在……在ICU的专用样本临时冷藏箱里……标注是‘无名尸-河道-基础血样备’……按流程,这种备样会在四十八小时后……统一处理销毁……”

四十八小时!

陈默的呼吸瞬间粗重起来,如同拉动的风箱。他死死盯着林峰的眼睛,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要穿透他的灵魂:“林峰,帮我!”

林峰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但他没有退缩,反而迎着那目光,艰难地点了点头,声音依旧压得极低:“我……我试试……但不能保证……冷藏箱有密码和记录……而且……”他看了一眼远处那个督查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忧虑。

“不用你动手!”陈默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疯狂,“告诉我位置!告诉我安保规律!其他的,交给我!” 他眼中燃烧的火焰,不再是纯粹的愤怒,而是混杂了孤注一掷的决绝和一种近乎冷酷的算计。

林峰看着陈默眼中那不顾一切的光芒,知道已经无法回头。他深吸一口气,凑近陈默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极快语速,低语了几句。陈默一边听,一边缓缓点头,眼中那疯狂的光芒被强行压制下去,沉淀为一种更加幽深、更加危险的冰冷专注。

就在这时,远处那名督查似乎打完了电话,转过身来,目光警惕地扫向他们这边。

陈默立刻直起身,脸上那疯狂的神色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压抑后的疲惫和木然。他抬手,重重地拍了拍林峰的肩膀,声音恢复了正常音量,带着一丝沙哑:“林医生,辛苦了。周主任那边,拜托你了。” 说完,他不再看林峰,也不再看那冰冷的封条,转身,迈着沉重而疲惫的步伐,一步一步,朝着消防通道的方向走去。背影在空旷的走廊灯光下,拉得很长,如同背负着无形的巨石。

林峰看着陈默消失在消防通道门后的背影,又看了一眼那交叉的封条和远处督查警惕的目光,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压力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白大褂口袋里的工作卡,那里面,存放着ICU临时冷藏箱的密码卡。他必须回去,必须表现得一切如常,必须等待那个疯狂却又可能是唯一希望的机会。

他转身,也朝着ICU方向走去,脚步有些虚浮。走廊的灯光惨白,映着他苍白的脸。他仿佛还能听到张永贵创口深处那粘稠黑血滴落的声音,滴答……滴答……像死亡的倒计时,在死寂的医院深处,冰冷地回响。

而此刻,那管标注着“无名尸-河道-基础血样备”、封存着墨黑血液的玻璃管,正静静地躺在ICU某个临时冷藏箱的黑暗角落里,等待着被销毁的命运,或者……被一只绝望的手强行攫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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