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楼层,他也跟着下。
林茯怕他冲动,冲动完再给自己来一刀,拦住他:“你又要做什么?”
邵以持抄着大衣的口袋,走近一步,低头:“送你回房间。”
他话音刚落,贺祝从房间出来,看到俩人,尴尬笑了笑,又默默把头缩了回去。
林茯觉得很奇怪,抬眸:“你是不是对贺祝做了什么?”
走廊没有其他人,她声音压低,语气也不冲,邵以持听了就是不爽,觉得她在替别的男人质问他,眉眼锋利,往下一压:“就那么喜欢他?不就是会写几首破诗,还没那个谁赫尔伯斯写得好,你长这么大还能被男人几句甜言蜜语给哄住了?”
“……”林茯傻眼了,一连串莫名其妙的话朝她甩过来,她反应了会,愣愣地问了句,“你、你干嘛要攻击他?”
邵以持冷嗤一声:“你说为什么?还不是因为老子嫉妒他。”
林茯蹙起眉,想不明白,她骗了他,当初闹得又难看,没道理他还能在意她?难道是因为重新见了面,他的某些“前男友”式占有欲在作祟?又或者是他恨她,所以不想放过她。
不管什么原因,今晚一过,她和他应该也不会再见面。倒不是出于其他,只是她明白,这个世界,他和她不在一条线上,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路要走。
林茯瞥了眼他伤口的地方:“你挺好的,不用嫉妒谁。”
她把这次当作一个真正的告别。
比三年前温和、体面。
邵以持愣住,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但又想她现在没道理再对他说谎,心跳变快,拽过她的手:“我不是嫉妒他,我是嫉妒……”
“你讲话就讲话,不要动手动脚。”
她愿意跟他好好说话了。
邵以持抽回手:“那你能不能跟我好好处,就你对别人怎么样,对我就怎么样。”
“你跟他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我也是人,我跟你还……”
他不敢说了,怕说多了,她又生气。
林茯看着他,忽然笑了,笑得很浅,灯光下一晃,像是错觉。但他知道那不是错觉,他看得清清楚楚,她这一笑,逼得他眼眶都发热,喉咙干涩。
“邵以持,昨天的事我就不找你要什么精神损失费了,三年前的事,你也不要记恨我了。”林茯摸了下耳朵,慢慢说道,“你现在也算是集团的掌权人,有很多事情要忙,天地那么大,对我你就宽容点吧。”
男人眼底泛红,沉默不语。
林茯抬起头,视线落在他右嘴角,那里有个很浅的梨涡,勾起唇角的时候,带着几分痞气。
她压了压心绪,温声细语问了句:“那个,拳拳还好吗?”
邵以持心里又酸又胀,她都不问他,问那只被他养得趾高气扬,见了谁都爱摆架子的臭猫。
他顶了顶腮,不痛快:“脾气太差,送人了。”
孩子都不要了,他生病,它绝食,跑了的人自顾自在外面潇洒,那个姓贺的说什么:“小茯在我们岛上很受欢迎,造房子,绘船,做翻译,样样精通,都成我们岛上小富婆了,谁都离不开她。”
他不清楚,姓贺的话算不算老实,有没有虚构的成分。
她要真过得好,怎么抱在怀里,比以前还轻。
姓贺的还说岛上照顾她的阿嬷是开饭店的,看来味道很一般。
“你真送人了?”
“又没人管。”
说完,看到女孩垂下去的眼眸,邵以持心口一堵,想改口,就听到她冷下去的口吻:“我回房间了,你早点休息。”
隔天,林茯早早下了山,跟贺祝打车去了机场。
飞机上,贺祝很兴奋,说回明州后,想买辆新车。岛上面积小,街道狭窄,是不停车的,有车的人家也是把车停在游轮码头,出去的时候用。平常在岛上生活,买菜上学步行即可,非机动车老人可以使用,其他人不行,年轻人喜欢用滑板,林茯就经常借阿阵的滑板去拿快递。
“小茯,你喜欢奔驰还是保时捷?”
她很震惊,视线从舷窗外收回来,问贺祝:“写诗投稿这么挣钱吗?”
以她的了解,贺诗人的书店只能挣点一日三餐。
贺祝摸了摸下巴,又问:“保时捷的话,我是选卡宴还是帕拉梅拉?”
林茯:“……”
下了飞机,坐轮渡,到岛上。
大冷天的,海边风大,阿阵蹲在码头的棕榈树下,叼着烟,一边打着游戏,一边时不时抬头看快要靠岸的船。
他很烦躁,[岛民一家亲]的群里好像进来了个新人,今天格外热闹,他没兴趣关心这人谁,也没功夫看聊天记录,屏蔽了消息还不够,总有人艾特他影响打游戏,又来一条,王阿嬷的:
@岛草:[接到阿妹了没?]
他不耐烦回了句:[她自己没有腿?]
接着就被群里的人围攻,一个个都艾特了上来。
靠。
连输三把,带妹失败,还被拉黑。
拉黑前还要骂他一句,说他这么菜,就别用男神头像了,还不知道是不是个油腻大叔。
林茯下了船,提着行李箱,没走几步,听到身后不悦的声音:
“看不见我?”
贺祝也回头,盯着走来的少年,诧异道:“阿阵,你这个发型是怎么回事?”
狼尾,银色挑染,阿阵没搭理他,目光锁定林茯,伸手:“阿茯,箱子给我。”
贺祝没忍住,又吐槽他:“你小子一点礼貌都没有,要叫姐姐。”
阿阵扬起唇,阴阳怪气道:“贺叔说得对。”
这个“叔”差点没给男人气死。
岛上大多都是二层小洋楼,莫兰迪色系,带院子和花园。林茯住在阿嬷家,是栋柠檬黄的洋楼,院子里有一颗大大的芒果树,院墙外是压下来的三角梅,阿嬷早起晚归,住在一楼,她的工作相对比较自由,住在二楼的一间客房,每个月给阿嬷八百块房租。阿嬷不愿收,但老人家也知道,不收的话,年轻女孩住得不舒心。
到了院墙外,推开白色栅栏门,阿阵把箱子还给她,随口问道:“跟贺叔没成?”
林茯对他的造型一言难尽,大冬天的,短裤白T,加一双拖鞋,少年人嘛,总爱小范围的惊世骇俗,对于他的问题,她只能说:“小孩不要太八卦。”
阿阵“嘁”了声:“我不小了。”
说到这个,她想起来:“所以你干坏事?”
“什么叫坏事?”阿阵不屑一顾,“成年了你情我愿叫坏事?”
林茯想了想,给了两个字:“难说。”
所谓的十八岁,会有很多勇气,但不一定理智,考虑的未必长远。
但事情就是这样,过于理智,又会错过许多类似烟花炸开的美好瞬间。
阿阵住在隔壁,薄荷绿的房子,阳台隔得不远。
有天晚上,打雷刮风下大雨,全岛停电,当时林茯才来岛上,他从一个阳台跳到另一个阳台,顶着瓢泼大雨,敲阳台的门问了句:“那谁,你怕不怕?”
他不记得她名字,只知道她是跟着王阿嬷来岛上的陌生人。
对于陌生人,他一向没什么好感。岛上多一个陌生人,他就越想远离此地。
但最开始那段时间,他总看到,深更半夜,她在海边独自走来走去。
走累了,就坐在沙滩,像是等着海水把她卷走。
到了白天,她又安然无事。
直到有一天,他失眠,厌世,想死,走到海边要结束自己的生命,意外发现晕倒的人,以为是条美人鱼。
“美人鱼”要他保密,她半夜不睡觉在岸边当“幽灵”的秘密。
他说可以,帮他提高成绩,考到对岸的985大学,这样他坐个轮渡就能回家。
其实他没告诉她,他还替她隐藏了一个秘密——那天她晕倒的时候,后来意识不清,叫了一个人的名字。
应该是个男人的名字,他不记得了。
但他知道,她心里有人。
所以跟谁也成不了。
从滨城回岛上几个月,冬天过去,春天到来,三月初的一天晚上,海边聚了不少人,白色凳子摆成圈圈,林茯也去听他们聊天。
他们听到消息,说上面要开发极望岛,打造一个和澄心岛不一样的旅游地,还说已经谈到合作,是个大集团,负责小岛从规划设计、投资建设到长期运营的全过程。
岛民们有喜有忧,少部分人赞同发展是有必要的,只是担心和澄心岛一样,发展着,本地人被逼着跑了出去,岛上做生意挣钱的变成了外地人,反过来说自己是几十年原住民。拆迁也是麻烦事,给多少钱,怎么安顿,谈着谈着,他们有很多想法,有些人觉得应该重视开发,搞点网红打卡地,有些人觉得应该发展商业,本地家家户户挣到钱最重要,还有些人觉得保留原味就是最好的,商业化氛围太浓,最终都会无人问津,想回去都回不去,进退两难。
王阿嬷开口:“有这事吗?每年不都说要拆,也没见有人来啊。”
回去,林茯洗完澡靠在床上,阿嬷敲门找她,说有件事跟她谈。
“是这样的,有个年轻人,跟你一样,想来岛上疗养,我打算把你隔壁的房间租给他。”
林茯觉得这事根本不用跟她商量,阿嬷的房子,当然是阿嬷做主。
“一开始我是拒绝的。”阿嬷说,“我说,岛上有很多房子可以租,但人家要求有点高,要做饭好吃,要环境好,他还带个孩子。”
林茯一惊:“还有孩子?”
“对,人也确实挺可怜的,说老婆抛夫弃子跑了,他和孩子心理上都受了很严重的创伤。”阿嬷拉过她的手,给她轻轻抹护手霜说道,“我一想,那不行啊,我家里还住着个年轻漂亮的单身阿妹,这多不合适。”
阿嬷凑到林茯耳边,嘿嘿了声:“但他硬给得实在有点多,你凑合凑合,到时候晚上记得锁门,我六你四,咱们把人照顾好,保证他到了岛上,不到三个月,创伤尽除,怎么样?”
林茯看着阿嬷摊开的手掌:“五千?”
阿嬷摇头:“再加个零。”
“一个月?”
阿嬷重重点头。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偷不骗不抢即为道。
林茯坐直身体,认真起来:“他哪天来,我去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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