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里死寂了一瞬,只有我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啜泣声,和远处依旧连绵不绝的炮火轰鸣形成诡异的反差。地上的盐水蜿蜒流淌,混入了尚未干涸的血迹,映着摇曳的马灯光,泛着暗红的光泽。
陈医生沉默地看了我几秒,没有斥责,也没有安慰,只是对旁边的护士低声吩咐:“清理一下。”然后便转身走向另一个需要处理的伤员。在这里,死亡和崩溃都太过寻常,没有多余的时间和情感可以浪费。
我瘫坐在冰冷泥泞的地上,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刚刚添上第五句的糙纸,泪水滴落在字迹上,模糊了“敲大鼓”三个歪扭的墨痕。那个不知名的、年轻的士兵,他最后的气息化作了这五个字,像一枚滚烫的弹片,深深嵌入了我的灵魂。他来自哪里?他的家乡是否也有一个晒谷场,也有唱着童谣的孩童?这一切,都随着他生命的消逝,成了永恒的谜。
秀云姐,又一个……又一个兄弟用命,传了歌。
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感攫住了我。这不再仅仅是一个承诺,一个嘱托。这是一条用生命铺就的路,每一句童谣的浮现,都伴随着一个鲜活生命的陨落。我承受得起吗?我这具从血火中捡回来的、瘦弱的身躯,真的能背负起如此之多逝者的期望,走到最后吗?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我的心脏。
但下一刻,掌心那几颗血谷坚硬的触感,秀云姐最后那燃烧的目光,水生颤抖的童谣,无名士兵山洞里的低吟,以及刚刚逝去士兵最后挤出的“敲大鼓”……这些画面和声音,如同烧红的烙铁,烫穿了那层冰冷的恐惧。
我猛地用手背擦去糊住视线的泪水,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不能倒下。绝对不能。我倒下了,这些用生命传递过来的歌句,就会随着我一起,埋葬在这无名的战火之中。
我将糙纸仔细折好,重新塞回最贴身的衣袋,紧紧挨着那几颗血谷。那里,如今沉甸甸地装着三句半(第四句依旧缺失)用生命验证的歌谣。
我默默地拿起角落的扫帚和破布,开始清理地上泼洒的盐水和血污。动作有些僵硬,但很认真。陈医生在给另一个伤员换药时,余光瞥见我的动作,镜片后的目光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但什么都没说。
接下来的工作,我做得更加沉默,也更加专注。仿佛只有将自己完全沉浸在这些繁琐、劳累甚至肮脏的救护工作中,才能稍稍抵消内心那翻江倒海般的巨浪。给伤员喂水时,我会更仔细地倾听他们含糊的呓语;擦拭身体时,我会留意他们无意识蜷缩手指的节奏;甚至在帮他们处理排泄物时,我都绷紧着神经,生怕错过任何一丝可能与那首童谣相关的、来自记忆深处的细微声响。
我知道这近乎偏执,像是在大海里打捞一根特定的针。但我没有别的办法。这首歌的线索,似乎只存在于生与死的边缘,存在于意识回归混沌的刹那。
野战救护所的生活没有日夜之分,只有伤员源源不断送来的紧张间隙,和短暂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喘息。炮火成了永恒的背景音,饥饿、疲惫和死亡是常态。
几天后,我们接到命令,救护所需要跟随部队向前推进十几里,设立新的前沿救护点。这意味着更靠近火线,也更危险。
拆帐篷,搬运药品和器械,协助重伤员转移……又是一番紧张的忙碌。当我们这支疲惫不堪的医疗队,跟随着辎重部队,踏着被反复轰炸、几乎看不出原貌的道路,抵达新的设立点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新的救护点设在一个几乎被夷为平地的村庄外围,几间侥幸未完全倒塌的土坯房成了临时手术室和重伤员安置点,更多的轻伤员只能分散在挖掘的简易防炮洞或者残垣断壁下。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得化不开的硝烟味和焦糊味,地上随处可见弹坑和散落的砖石瓦砾,偶尔还能看到未能及时清理的、已经发黑的凝固血块。
我们几乎没有休息,立刻开始搭建新的救护场所。抬门板当床铺,找相对干净的布料悬挂起来充当隔断,清点所剩无几的药品……每个人都像上了发条的陀螺,机械地运转着。
就在我们忙着整理一箱受潮的绷带时,一阵尖锐刺耳的呼啸声由远及近!
“炮击!隐蔽——!” 经验丰富的老兵声嘶力竭地吼道。
瞬间,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扑向最近的掩体。我被人猛地一拽,踉跄着滚进了一个刚刚挖好、还没来得及使用的散兵坑里,重重摔在坑底的泥土上。
几乎在同一时间,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连响起!大地剧烈颤抖,泥土、碎石、木屑如同暴雨般劈头盖脸地砸落下来。巨大的气浪裹挟着灼热和死亡的气息,从坑口呼啸而过。我被震得耳朵嗡嗡作响,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呛人的尘土堵住了口鼻,几乎无法呼吸。
爆炸声持续了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又似乎只有短短一瞬。
当炮击的余音渐渐消散,只剩下零星遥远的爆炸声和建筑物残骸垮塌的闷响时,我才敢微微抬起头。坑口已经被落下的浮土掩埋了大半,光线昏暗。拽我下来的那个老兵趴在坑口附近,一动不动,背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尘土。
“班长?班长!”我挣扎着爬过去,声音嘶哑地呼喊。
他没有回应。我颤抖着手探向他的鼻息——还有微弱的呼吸!但他的后脑被一块飞溅的碎石击中,鲜血正汩汩流出,浸湿了灰白的头发和身下的泥土。
恐慌瞬间攫住了我!我必须救他!必须把他弄出去!
我拼命用手刨开堵住坑口的浮土,指甲翻裂,指尖传来钻心的疼痛也浑然不觉。好不容易扒开一个可供人钻出的缺口,我奋力将昏迷的老兵往外推。他身材魁梧,十分沉重,我几乎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才勉强将他上半身推出坑外。
“来人!帮帮忙!这里有人受伤了!”我朝着外面弥漫着硝烟和尘土的空地嘶喊。
几个同样灰头土脸、惊魂未定的医护兵和担架兵闻声跑了过来,七手八脚地将老兵完全抬出散兵坑,进行紧急止血和包扎。
我瘫坐在坑边,看着他们忙碌,看着老兵被迅速抬往临时手术室的方向,心脏还在疯狂地跳动,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感受死亡的擦肩而过。如果不是这个素不相识的老兵在关键时刻拉了我一把,现在躺在那里流血昏迷的,甚至是一具冰冷尸体的,就是我了。
战争的残酷,以前是看到的,听到的,此刻,是切身体会到的,像一把冰冷的刺刀,抵在了我的咽喉。
我抬起沾满泥土和血迹的手,摸了摸胸口。那张糙纸和血谷还在。它们在,秀云姐的嘱托就在,那些逝者传递的歌谣就在。
我不能死。至少,在歌谣完整之前,我不能死。
炮击造成了不小的伤亡。救护所里更加拥挤和混乱。药品,尤其是止血和消炎的药品,以惊人的速度消耗着,很快就要见底。纱布绷带反复清洗使用,已经失去了最初的洁白和韧性。
我被分配到协助处理轻伤员,主要是更换绷带和清理一些不算太严重的伤口。这些伤员大多是从火线上刚刚撤下来的,带着满身的硝烟和疲惫,很多人的伤口只是经过了最简单的包扎,此刻已经化脓感染,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在一个临时用门板搭成的“病床”前,我遇到了一个特别的伤员。他是个半大的孩子,可能只有十五六岁,比我还小,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却穿着一身极不合身的、沾满泥污的灰色军装。他的胳膊被子弹擦伤,伤口不深,但因为没有及时处理,边缘已经红肿溃烂。
我小心翼翼地用所剩不多的消毒水给他清洗伤口,他疼得龇牙咧嘴,却紧紧咬着嘴唇,没有哼出一声。他的目光有些游离,不时地望向帐篷外枪炮声传来的方向,眼神里有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坚毅,甚至是一丝……渴望?
“小同志,忍着点,很快就好。”我尽量放柔声音,虽然我自己也累得声音发哑。
他点了点头,没说话。
当我开始给他缠绕干净的(相对而言)绷带时,他忽然低声开口了,声音带着变声期特有的沙哑:“护士……姐姐,你说,咱们能打赢吗?”
我手上的动作一顿。这个问题,我听过很多次,从不同伤员的嘴里,带着绝望、带着期盼、带着麻木。但从这个孩子嘴里问出来,却格外让人心酸。
“能。”我没有丝毫犹豫,语气坚定,像是在说服他,也像是在说服自己,“一定能。”
他似乎得到了某种安慰,轻轻吁了口气,目光依旧望着外面,喃喃道:“那就好……等打赢了,我就能回家了……我娘……还等着我哩……”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浓浓的倦意和思念。
就在这时,或许是放松了下来,或许是伤痛和疲惫让他意识有些模糊,他无意识地、极轻地哼唱了起来。那调子很模糊,断断续续,像是梦呓。
但我的心脏却猛地漏跳了一拍!那节奏……那开头隐约的旋律……
我屏住呼吸,凑近了些,手上的动作也放得更轻,生怕惊扰了他这无意识的哼唱。
他哼了几句模糊的音节,然后,稍微清晰了一点点,吐出了几个字:
“……拍四……我拍四……四个……小孩……写大字……”
轰!
仿佛又一个惊雷在脑海中炸开!
你拍四,我拍四,四个小孩写大字!
第四句!是缺失的第四句!
我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强行压抑住颤抖的声音,用尽可能平稳的语调轻声问他:“小同志,你……你刚才唱的是什么?能再唱一遍吗?”
他被我的问话惊醒,茫然地转过头看着我,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对一句童谣这么感兴趣。他眨了眨眼睛,努力回忆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俺……俺也不知道是啥,就记得小时候……俺娘好像这么哄过俺睡觉……模模糊糊的调子,词也记不全了……”
他记不全了。但这足够了!他无意识中哼出的,就是第四句!“写大字”!
“谢谢!谢谢你!”我紧紧抓住他的手,连声道谢,泪水再次盈满眼眶,但这次是喜悦的,是充满希望的。
他被我激动的反应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憨厚的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我不再解释,只是飞快地、珍惜地将他哼出的这句“你拍四,我拍四,四个小孩写大字”牢牢刻进心里,刻进那首正在用生命拼凑的童谣里。
秀云姐,第四句!我们找到第四句了!不是一个逝去的生命,是一个活着的、充满希望的小战士,在思念家乡和母亲时,无意中为我们补上了这关键的一块拼图!
这让我相信,这首歌,不仅仅连接着死亡和悲伤,也连接着生命和希望!
我几乎是飞奔着找到一处相对安静的角落——其实只是一段塌了半边的土墙后面。炮声依旧在远处轰鸣,但此刻我的世界里,只剩下胸腔里那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和脑子里反复回响的“写大字”三个字。
我颤抖着再次掏出那张已然磨损严重的糙纸和短小的铅笔头。靠着残墙,避开簌簌落下的尘土,我小心翼翼地在“三,爬雪山。”和“五,敲大鼓。”之间,郑重地、一笔一划地添上了新的字迹:
四,写大字。
看着纸上那依次排列的四句童谣记录,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和酸楚交织在心头。一行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纸上,晕开了一小片墨痕。
一,坐飞机。 (水生,赵家村)
二,梳小辫。 (水生,赵家村)
三,爬雪山。 (无名士兵,山洞)
四,写大字。 (小战士,前沿救护点)
五,敲大鼓。 (垂死士兵,野战救护所)
五句了。已经集齐了一半。
这五句,来自不同的地方,不同的人,有的用生命最后的力气传递,有的在懵懂思念中无意哼出。它们像散落在战争废墟上的珍珠,被我这颗执着的心,一颗一颗地拾起,串连。
还剩下五句。六、七、八、九、十。
它们在哪里?在哪个即将崩塌的记忆里?在哪个濒临熄灭的生命之火中?还是在某个像我一样,承载着秘密和嘱托的幸存者心中?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必须继续找下去。希望就在前方,在这片被血与火浸透的土地的某个角落。
我将纸张仔细收好,深吸了一口带着硝烟和尘土味的空气,抹去脸上的泪痕和污迹,重新走向那片忙碌而痛苦的救护区域。脚步,比之前更加坚定。
那个提供了第四句的小战士,在简单处理和休息后,被归入了轻伤员序列,准备随时重返前线。临走前,他找到我,依旧有些腼腆,递给我一小块用油纸包着、已经有些发黑的糖块。
“护士姐姐,这个……给你。谢谢你给俺包扎。”
我看着他那张稚气未脱却写满坚毅的脸,看着他递过来的、在这物资极度匮乏的前线堪称奢侈品的糖块,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我摇了摇头,把糖块推回给他:“你留着,补充体力。到了那边……自己小心。”
他看着我,咧开嘴笑了笑,露出还算洁白的牙齿,用力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小跑着汇入了那支即将开赴火线的、灰色的队伍里,身影很快消失在弥漫的硝烟中。
我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希望他能活着,希望他能回家,见到他等待的娘。
也希望,他能记住那首模糊的童谣,在某一天和平降临的日子里,完整地唱给他的孩子听。
新的前沿救护点条件比之前更加恶劣。缺水是最大的问题,仅有的几口井要么被炸毁,要么水质浑浊不堪,需要反复沉淀才能勉强使用。清洗伤口、饮用、做饭,都指望着那点宝贵的水。我们这些医护兵,往往一天下来也分不到一口水润润喉咙,嘴唇干裂起皮,喉咙里像是着了火。
药品彻底告罄了。最后一点磺胺粉用在了几个伤势最重的伤员身上,效果也是微乎其微。没有麻醉药,截肢、取弹片这样的手术,只能靠伤员硬扛,嘴里塞着木棍或者破布,痛苦的嘶吼声让人心碎。没有消炎药,伤口感染化脓几乎是必然,很多人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死于术后的败血症或坏疽。
死亡,成了这里最不稀奇的事情。每天清晨,都要抬出去几具覆盖着白布的遗体,草草掩埋在救护点后方的野地里,连一块像样的墓碑都没有。
我的工作变得更加艰难和痛苦。很多时候,我们能做的,仅仅是给伤员喂一点点水,用清水(如果还有的话)或者仅仅是撕下的衣襟擦拭一下伤口周围的脓血,然后看着他们的生命一点点流逝,无能为力。
这种眼睁睁看着生命消逝而束手无策的无力感,比身体的疲惫和环境的危险更让人感到窒息和绝望。
但我依旧没有放弃寻找童谣的线索。在给那些意识模糊的伤员喂水时,在陪伴那些弥留之际的士兵走完最后一程时,我总会格外留意他们的呓语和哼唱。我知道这很渺茫,甚至有些残忍,像是在死亡的边缘搜寻着希望的碎片。但这已经成了支撑我在这人间炼狱里保持清醒、不至于彻底崩溃的唯一支柱。
然而,接连几天,我一无所获。听到的,只有痛苦的呻吟,对家乡和亲人的呼唤,对鬼子的咒骂,或者是一些完全陌生的、不成调的歌谣。
希望,仿佛被这残酷的现实和弥漫的死亡气息一点点磨蚀。
直到那天夜里。
那天夜里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暂时压制了战场上的硝烟和尘土,却也带来了刺骨的寒意。救护所里点着几盏昏暗的油灯,光线摇曳,将痛苦扭动的身影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如同鬼魅。
我守在一个重伤员身边。他年纪很大了,看起来有四十多岁,在这个队伍里算是“老兵”。他胸口中弹,子弹卡在肺里,呼吸极其困难,带着拉风箱一样的嘶嘶声。陈医生看过,摇了摇头,意思是没救了。
我所能做的,只是时不时用棉签蘸点水,湿润他干裂得出血的嘴唇,然后握着他冰凉的手,陪着他。
他的意识时清醒时模糊。清醒的时候,他会用浑浊的眼睛看看我,嘴唇蠕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化作几声急促的喘息。模糊的时候,他会陷入深深的梦魇,身体微微抽搐,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节。
我握着他的手,靠近他,仔细分辨着那些破碎的音节。
大多数时候,听不清。直到后半夜,他的呼吸变得更加微弱,仿佛下一刻就要停止。就在我以为他即将无声无息地离去时,他的喉咙里突然发出了一阵急促的咯咯声,像是积痰,又像是最后的挣扎。
然后,他用尽最后一点残存的气力,吐出了几个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字:
“拍……拍七……七个小孩……刷油漆……”
声音落下,他头一歪,彻底停止了呼吸。
我僵在原地,握着他尚存一丝余温的手,听着帐篷外淅沥的雨声和远处沉闷的炮声,心脏像是被瞬间冻结,然后又猛地被投入沸水!
第七句!
你拍七,我拍七,七个小孩刷油漆!
又一个!在这样一个冰冷的雨夜,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刻,他用最后一点生命力,传出了第七句!
我没有哭,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觉得浑身冰冷,血液却像是在燃烧。我缓缓地、极其郑重地,将他的手放平,为他拉上那脏污的白布。
然后,我走到油灯下,再次掏出那张糙纸和铅笔。手稳得出奇,在那条“五,敲大鼓。”的下面,用力地、清晰地写下:
七,刷油漆。
第六句依旧缺失。八、九、十也依旧空白。
但我知道,它们一定在。在某一个我不知道的角落,某一段即将湮灭的记忆里,等待着被发现,被传递。
歌未绝,路,就还要继续走下去。
我将纸张贴肉藏好,感受着那冰冷的纸张和坚硬的谷粒带来的刺痛。这刺痛,提醒着我活着,提醒着我肩负着什么。
雨,还在下。夜,还很长。战争,也远未结束。
但黎明,总会来的。带着完整的歌谣,和无数逝者与生者共同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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