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筠一下子从噩梦中惊醒过来,梦里一个看不清脸的人狠狠地掐着他的脖子。
掐到他快要窒息,他伸手向着旁边站着的人求助。
那也是一个看不清脸的人,但是身形和阿明一样,他感觉就是阿明!
可是那个人就在旁边看着,看着他逐渐窒息动弹不了……
顾清筠擦了一把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自嘲地笑了笑:
“什么乱七八糟的梦!呸呸呸!
十三岁的阿明都不会弃我不顾,更何况是有了十多年感情的阿明了!”
看着落地窗外已经有些黑了的天色,顾清筠从床上爬起来,到了浴室。
找出了阿明最是喜欢的郁金香的香氛,准备好好沐浴了一番。
毕竟说好了,洗白白等他……
只可惜,还没有等他彻底洗白白,浴室门就被打开了。
顾清筠回头,很是疑惑:“阿明?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说完面上又是一阵羞赧,“出去等我,还没洗完呢!”
许明曜望着顾清筠,非但没有出去,反而过去把他紧紧地抱住了。
自从上次摔倒磕在浴缸上磕死了后,顾清筠便一直用淋浴了。
此刻,花洒还没有关,淋浴的水直接落到了许明曜的西装上面。
顾清筠伸手去探花洒的开关……
“别关,就这样……”
顾清筠便不敢再动了,他听出了许明曜声音里的不对劲。
上一次听到这种声音,是被彭明树的那群小弟堵在巷子里的时候……
那时候他以为自己要死了,阿明挡在他的身上,在他耳边说:“顾清筠,你要跑,一直跑……”
他伸出了手抱住了许明曜的腰身,柔声道:“好了,我不关。”
西装已经完全被淋的湿透了,顾清筠开始动手帮他往下脱:“阿明,这样容易生病的……”
浴室里是一片白茫茫的水雾,顾清筠能感受到抱着自己的人动了一下。
而后衣服的触感便消失了,他被推到了墙边……
花洒的水还在孜孜不倦地往下浇淋着,仿佛是那福泽深厚的灵泽,浇灌着干涸的大地。
每一丝的灵泽都完美地契合到了土地缝隙里。
土地尝到了甘甜,便开始更贪婪的索取。
大地开始颤抖起来,翠绿的小苗欢喜地长了出来,他们开始更疯狂地索求着甘霖的惠泽。
顾清筠仰头看着花洒,向来都是大地上的人们祈求上天降雨,这一次,却是甘霖主动降落。
白雾迷蒙中,他轻声呢喃:“阿明,你怎么了?”
“阿明,你怎么了……”
一遍一遍地轻声问询,却一次都没有回应。
绵绵的甘霖化成了瓢泼的大雨,大雨哗啦啦啦地拍打着地面,打得地面泥土飞溅。
土地已经被完全浇透了,茁壮长起来的小苗,稚嫩的叶片被打的打疼,打到了碎裂。
大雨依然在肆虐,珠帘般的雨幕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演变成了暴雨,天漏一般的暴雨。
小苗被彻底拍打到了泥土地里。
顾清筠的眼角挂满了泪水,浑身仿佛要裂开,却顽强的忍着没有说任何话。
他只是执着地、一遍遍地问着:“曜,你怎么了……”
这样的许明曜是反常的,如此蛮横的阿明。
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就好像,是想把他揉碎了,掺进自己的血肉里。
他捧着许明曜的脸,脸上全是水。
想来是花洒淋下的吧,他的阿明是从来不会流泪的……
顾清筠不知道大雨是什么时候停的,只记得白茫茫的天,在一瞬间就陷入了黑暗。
他从黑暗中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到了柔软的床上。
床头灯微弱的亮着,钟表显示着是凌晨两点。
顾清筠侧过了身,对上了许明曜温柔的眼。
眼底还是一片通红,看着顾清筠扯出一个笑:“阿筠,对不起,弄疼你了……”
声音有些沙哑,这是从他回来到现在一整个晚上说的唯一一句话。
顾清筠认真的盯着那如黑曜石般的眼,在微弱的灯光下,更显的闪亮。
他很疼,但他知道,阿明一定更疼。
顾清筠拿过了他的手,放到了自己心口的位置:
“对,你把我弄疼了,疼在这里。”
许明曜的目光出现了躲闪,顾清筠把他的脸掰了过来,与他目光相对:
“阿明,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许明曜翻过了身,后背对着他。
“睡吧……”
顾清筠伸出了手,最终还是没有触碰到许明曜的背,收回了手,喃喃:“睡吧。”
床头微弱的灯光也熄灭了,许明曜的紧紧抓着被单。
这是他难得一次的脆弱,他也只能允许自己有这一次的脆弱。
阿筠一直问他发生了什么,他该如何回他呢?
难道告诉他,自己利用他去试探许月见的底线,去试探许月见到底会不会杀他?
而这个试探的目的,只是为了让自己摆脱那被握在许月见手中的唯一一个弱点?
如果……
如果,许月见真的狗急跳墙地动手了怎么办?
毕竟……
她不是没有杀过人。
许明曜不敢去想了,他后悔了。
顾清筠一直盯着许明曜的后背,直到黑暗中,隐约可见的轮廓出现了抖动……
顾清筠的手指始终没有碰上去,最后只有一句话,如一片羽毛飘落到了许明曜的耳边。
“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相信你一定是有原因的。
曜,我原谅你了。”
抖动的轮廓猛然一停,而后蜷缩成了一团,是更剧烈的颤抖。
顾清筠什么都不知道,但他猜想阿明这样,一定是因为他。
看来,他猜对了……
第二天顾清筠醒来的时候,习惯性地摸了摸身边,一下子就抱到了一个人。
顾清筠睁开了眼:“阿明?”
许明曜在顾清筠的额头落下一吻,轻轻一笑:
“我答应了你的,今天一天的时间都陪你。”
顾清筠依稀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
今天周日,他要去给翡翠玉坠换红绳,换红绳的商铺在海城最繁华商圈的银光商场。
吃完了早餐两人便出发,许明曜开车。
海滨浴场过去银光商场,车程也就半个小时。
顾清筠在车上絮絮叨叨,说着这几天自己吃了什么,看了什么电影,最近健身有什么成效。
最后他说到了昨天去枫山园:“对了,阿明,你最近有去过枫山园吗?”
许明曜摇了摇头:“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顾清筠想了想开口:“很奇怪,这两次去,爸爸的墓碑前都有崭新的满天星。
而妈妈的墓碑前还是我上次带过去山茶花。”
顾清筠顿了顿:“我记得,爸爸不是海城人,他是自己孤身一人来海城闯荡的。
在海城,会有什么人只给爸爸带花,而不管妈妈呢?”
许明曜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的一紧,他很清楚那个人是谁,但现在还不是告诉阿筠的时候。
他笑了笑:“或许是叔叔曾经的同学,也或者老乡吧,总会有一些自己的朋友的。”
“也对。”顾清筠点了点头,这话头这样就算是遮掩过去了。
“叔叔不是海城人我倒是第一次知道。”许明曜随口一说。
无论是顾氏集团的内部资料,还是网上能查到的资料,方逸蒲的信息都是海城人。
顾清筠说道:“你不知道这个很正常的。爸爸当年和妈妈是一个大学的。
妈妈满心满眼的都是爸爸,爷爷看不上爸爸的家世。
但是拗不过妈妈,爷爷没办法,为了让爸爸能进顾家的门,就给爸爸包装了一个新的身份。”
许明曜倒是没有想到还有这一层故事在里面,笑道:
“看来我还是真是幸运,爷爷倒是没有为难我!”
“不许胡说,阿明是最棒的,爷爷当时看见你第一眼就很喜欢你的!”
顾清筠拔了一个桔子塞到了许明曜的嘴里。
“那叔叔是哪里的人?”许明曜就着顾清筠的手,把桔子吃进了嘴里,一嘴的甘甜。
“好像是……”顾清筠努力地想了想,“好像是阳城人吧?
许明曜的手猛然一抖:“阳城?”
车都偏了一下,引起了后面一片“滴滴”声,许明曜慌忙调整过来,继续平稳地往前开着。
“应该是吧。家里人很少提,我那时候年纪也很小。
爸爸妈妈去世后,更没有人说起这个了……”顾清筠说的不甚确定,
“怎么了,阿明,阳城有什么问题吗?”
“啊,没有,就是最近公司新来的好像是又阳城的吧,就熟悉了一些。”许明曜应付道。
顾清筠笑了:“阿明,顾氏集团的员工加起来都好几万了,全国哪个城市的人没有呀!”
许明曜只是笑着,没再应话了。
只是想到了程光吉,他去阳城,会是为了查方逸蒲吗?
半个小时也很快,顾清筠到了银光商场便直奔经常去的那家珠宝铺子。
到了铺子就被带进了VIP室,一个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着中山装的老者笑眯眯地迎着顾清筠笑道:
“小筠来啦?”
顾清筠过去伸手扶着老者坐下:“是呀,又来打扰蒋伯伯了!”
扶着蒋伯伯坐好,顾清筠就从颈间摘下了玉坠递到了蒋伯伯手上。
“蒋伯伯,这次除了换绳,还有一点小问题想麻烦您。”
说着循着光源的方向,把玉坠放在光照之下,那两条裂缝瞬间清晰了起来。
好似纯净的湖面飘着两缕乌黑的头发。
“您看看,这个玉坠,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两条裂缝。
我记的上次来的时候还是完好的,这中间也没有摔过。
蒋伯伯,您看看这个能修复好吗?”
老者满是笑意的脸上在听到出现裂缝的时候,便有些沉了下来,拿着玉坠查看了一番,更是显得凝重了。
顾清筠看着蒋伯伯的模样,也跟着有些紧张了起来:
“怎么了?蒋伯伯,是修不好吗?修不好也没关系的……”
老者抬手打断了顾清筠:“小筠确定是最近刚出现的裂缝?”
顾清筠仔细想了想,很是确定地点了点头:
“上次来的时候,蒋伯伯也看见了,是没有裂缝的。”
顾清筠嘴里的上次,自然是指这次重生的前一天,也就是6月8号。
老者看了许明曜一眼,许明曜很是识趣:“阿筠,我在外面等你。”
许明曜出去后,老者便起身挪动了墙上的一幅画,一面墙缓缓移动,墙面之后就出现了一间密室。
顾清筠很是吃惊,这么多年了,他从来都不知道这里还有一间密室。
跟着蒋伯伯走进去,密室布置很是古朴。
四周的博古架上有很多一眼看过去便知是年代久远、价值不菲的古董花瓶、玉器。
蒋伯伯带着顾清筠一直走到了最里面,中间一个四四方方的楠木展架,上面空无一物。
顾清筠看着蒋伯伯把那块翡翠玉坠放到了展架之上……
只见那块圆环型的玉坠缓缓上升,在离楠木展架大约五寸的位置,悬空漂浮着,不停地流转。
周身翠绿的荧光照亮了这间略显昏暗的密室。
但是碧绿的荧光中间,好似被人抽走了两缕光。
又好似被薄若蝉翼的利刃利落地砍了两刀。
那两条黑色的裂缝被放大后便格外的刺眼。
顾清筠看着这仿佛魔法一般的情景很是震惊:“蒋、蒋伯伯……您,会魔法?”
蒋伯伯笑了,笑中带着隐隐地担忧:“小筠你还不知道这玉坠的故事吧?”
顾清筠摇了摇头:“只知道是妈妈临终前递到我手上的。”
蒋伯伯在一旁的圈椅上坐下,看着流转着的荧光,目光幽深。
“这块圆环玉坠,可以追溯到五百多年前,大玉王朝盛世的时候。
那时候顾家是朝中的大官,我们蒋家则是当时最负盛名的工匠。
当时大玉王朝的皇帝,后宫佳丽三千,却无子嗣。
太后忧心,年年招新的秀女进宫,直到顾家的女儿入了宫。
诞下了当时大玉王朝唯一的一个皇嗣。普天同庆。
太后网罗天下奇珍异宝,却总觉得配不上他唯一的孙子。
最后是蒋风鹤,也就是我的太太太太爷爷,拿着这枚玉佩呈上去,太后才算满意。”
顾清筠打量着这翡翠玉坠:“这看着也就是成色纯净的翡翠而已。
花纹雕工虽然精细,在当时,应该也不算稀缺吧?”
老者笑道:“若只是一般的翡翠珠宝,自然是入不了太后的眼。”
顾清筠仔细盯着翡翠,看不出来什么:“难道是和这个发出来的光有关?”
老者继续往下讲:“算是吧。这块玉坠是太太太太爷爷在凤栖山寻到的翡翠制成的。
凤栖山是有凤凰栖息的地方,太太太太爷爷当时入山就得了凤凰的指引。
这枚翡翠可保大玉国百年平安,凤凰要太太太太爷爷承诺,世世代代守护这枚翡翠,方可交给他。
太太太太爷爷刚刚应允,凤凰便化为了一缕金光进入了这枚翡翠。”
顾清筠只感觉自己听了一个神话故事,真假参半,半信半疑。
老者凝视着空中流转着的翡翠,神色庄严:“这块翡翠,代代相传。
它最大的奇异之处,便在于,它可以凝聚前一代主人的遗志,守护下一代主人。
所以,小筠,这块翡翠,越是往下流传,光泽越是鲜翠欲滴。
那是因为它凝聚了越来越多的爱的遗志。”
蒋伯伯讲的认真,说实话,顾清筠只觉得这一切有点天方夜谭。
不好扫了蒋伯伯的兴致,他也只是点头应和着,没有接话。
老者叹道:“小筠,我知道你不一定会信这个故事。但请你一定认真听我后面的话。
我蒋屹庭,凤凰翡翠第六代守护者,承诺所说的话,绝无半句虚言。”
蒋伯伯说得认真,顾清筠也不敢怠慢,虔诚地看着蒋伯伯,听着他往下说。
“翡翠玉坠出现裂纹,只能有一个可能,就是前任主人遗志在动作。”
顾清筠皱眉,什么意思?是妈妈让翡翠出现裂纹的??
蒋屹庭神色严肃:“小筠,这个翡翠玉坠上的裂纹是为你化解了灾祸。
两条裂纹,表示它已经为你挡了两次灾祸了。”
顾清筠愣了半晌,这种神话故事,听听还可以,在现实生活里,他一个字都不信……
但是……
他确实死了两次。
所以是这个翡翠让他重生的?
他摇了摇头:“不对,蒋伯伯,那……它为什么不保护妈妈?
妈妈当年因为车祸去世,它为什么不挡了那次的灾祸?”
蒋屹庭叹一口气:“如果主人自己本身就不想活,一个翡翠又如何能违背了主人的意愿呢?”
自己本身不想活?
顾清筠如遭雷击……
所以当年是妈妈一心求死???
他依稀想起来,妈妈临死前抓着他的手,把这块玉坠放到他的掌心里,紧紧地捏住。
他觉得玉坠在掌心硌得手疼,妈妈也没有松手。
只是一遍遍地说着:“小筠,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顾清筠抬起头看着蒋屹庭:“蒋伯伯,它会,一直帮我挡下去吗?”
蒋屹庭望着顾清筠,略显苍老的双眸里都是担心:
“它会一直挡到它碎成粉末为止,消耗的……”
蒋屹庭顿了顿,“消耗的,是前一任主人的魂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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