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我打开手机看了眼天气预报，晚上大雨的概率接近百分之五十，看来这场雨还有的下。
我将车窗关好，细小的雨滴通过缝隙落在我的肩膀，这会已经干透了，恢复了原来的浅蓝色。
“有一家很好吃的火锅店，我之前去吃过，去那边吃怎么样？
我看着窗外的雨有点愣神，心思不在吃饭上，“都行，反正我请客，你随便挑。”
“你有心事？”她提高了一点雨刮器的速度，侧过头看了我一眼。
我莫名有点心虚，调整了一下坐姿，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魂不守舍，“没有，就是有点困了。”
“嗯，睡一会，到了叫你。”
其实我不困，一点也不困，但脑子空空，却不知道应该想些什么，我偷偷看了裴知予一眼，眼睛好像在笑，信号灯的光影打在了她的睫毛上，她的眼睛过分好看了。
许是注意到了，裴知予偏过头来看我，我又侧过头去闭上眼佯装睡觉，我演技一向很烂，像个小贼，虚掩着脸上的尴尬。
.
这家火锅店面很大，店里循环播放着网红歌曲，因为是在闹市区的一条窄街上，人很多，生意旺的很。
老板娘好像和裴知予认识，打了个招呼就带着我们进了包厢。这包厢外面挂着个帘子，虽然也能听到外面吵闹的聊天声，但很小，更多的是门外叮叮咚咚的雨水声。
我们点了鸳鸯锅，裴知予不能吃辣，点的番茄底。
我把菜单递给她和她说你点自己喜欢吃的菜就好，我递菜单的那一瞬感觉自己像极了暴发户。
“你就不怕我点到你不喜欢吃的？”裴知予笑了笑，狭长上扬的双眼望着我。
“菜单里又没有苦瓜…有什么好怕的。”
苦瓜好难吃，我和它不共戴天，就像海狮和企鹅是天敌那般，虽然我和海狮一样会捕捉食物，但是我咽不下口。
每次不小心吃到苦瓜的时候我都会想，靠北，我是不是忘记买意外险了？生活苦就算了，为什么要折腾味蕾呢。
季羡林先生有一个三“不”主义：不锻炼，不挑食，不嘀咕。
好幸运我占了一个不挑食，和朋友吃火锅的时候除了辣锅和两份牛肉丸是标配，其他的她点了，我都会跟着吃点。
“你挺好养活的呢。”她打趣我说。
怎么不是呢，我可能就是长辈口中那种不挑食最好养活的孩子了吧。只是这话在裴知予口中说出来，怎么怪怪的…
等到裴知予把菜单递给服务员的时候，我又说再加五瓶啤酒，三百毫升的。
裴知予神情淡淡的，喝着热乎乎的大麦茶，热气顺着她的鼻尖朝着眼眶那弥漫开，一大团的雾霾盛满了它的眼睛。
我看的入神，她双手交叉，下巴轻轻地搁在那，散散慢慢地挑着眉说，“酒鬼会被我赶下车的。”
酒鬼？
别小看我，虽然我在生活上只是一匹小白马，但酒量上，我会给它染色，变成黑马不成问题。
要是问我酒量如何，如果在海边我可能会朝海的方向指，可现在在这小小的火锅店，我只能指一指那两升的可乐桶。
我想不起是什么时候学会了喝酒，可能是大学那会儿，不过我唯一清楚的是我总是沉溺于酒后被放大的每个感官，每个脱离现实轨道的欢愉。
我好没出息，这让我觉得我多少有点傲娇特质在身上。
不过……确实没出息，我手里握着那多冰的啤酒，这好像才第三瓶，还是第四瓶？
数不清了，我只知道脸好像有点热，还有点麻，像给自己来了针麻醉剂。
可能因为没怎么吃菜的缘故，眼前没有重影，只是感觉脑子里的东西在变得麻木迟钝，很奇妙又有点上头。
我咬了一口调料碗里的牛肉丸，有点冷掉了，不过不影响口感。
裴知予吃菜的时候好像时不时会把散落在前的头发别在耳后，我就把手腕上的黑色小皮筋递给她。和她说这是新的，我没用过的。
自从实习开始我手上一直会绑着一个小发圈，虽然现在头发还在肩膀那块，但说不定哪天长起来了呢，本来以为实习会严重掉发我甚至已经做好了为那几根剩余的头发起名的打算，可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了，发量似乎长得很快。
她接过发圈的时候比了个ok的手势问我这是几。
hello？我还不至于醉死好吗，我一半酒意一半倦意和她说这是OK。
“这个呢？”她的食指和中指分开。
“耶。”
行，我醉死了，我回答的好无厘头。
脑子被我灌醉，它已经趴在床上了。
我两手托着滚烫的脸颊看着裴知予，她抿着唇笑，暖黄色的灯打在她的嘴角，这笑容与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大相径庭，那时候她的笑简直比刺猬身上的刺还尖锐。
“我突然觉得你不仅好养活，有时候还挺可爱的。”她放下筷子和我做着一样的动作望着我。
服务员这时候进来加汤底，掀开帘子的时候外面的光照进来，淡淡的圆圆的光晕包围着中间的光点打在我的脸上，有点刺眼。
我别开眼抿了抿嘴，又喝了口啤酒，“别这么形容我，感觉有点像在夸狗诶。”
她摇摇头，显得坦然，“不一样，狗是一直可爱的。”
我是喝酒了，不是失聪了，这话听的我心里五味杂陈，有点气愤，有点难过还有点心安理得。
毕竟我性格像个癞皮狗一样挂在身上，换谁都不可能用可爱这两个字来形容我。
既然这么不客气，我就趁着醉意，问她，为什么现在对我的态度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一样了？
“你的工作不允许你犯错。”
“你跑错了科室，下次打算做什么呢，误诊，开错药方吗？”
“还是，等着警察找上门来？”
她忽然很认真地看着我，我摸清了规律，裴知予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只要提及工作上的事，她总会过分认真。
她刚刚说的话就像攥了一把匕首抵在我的胸口，我出了一身冷汗。
警察吗……这当头一棒几欲将我击的脑干发麻，酒精本就像迷幻剂让我头晕目眩，裴知予刚刚说的话让我又掉进了冷水里，冰刺的感觉真不好受。
我承认，只要和医院有关的话总能刺痛着我的神经和脊背，怎么能因为自己愚蠢犯的错误让别人买单？
我又开了一瓶啤酒，感觉心里某种不忿像河豚一样吹起来又泄了气，我好像做了奇怪的动作，举起右手伸出三个指头小声嘀咕着说我保证，不会有下次，再有下次我就是……
猪。
我下意识地想说狗，但这很怪，因为刚刚裴知予好像把我和它做对比了。
这顿火锅我们吃了好久，我变得啰嗦无比，问了裴知予很多问题，那一刻我感觉自己被夏时附身了一样。
我知道了她在东大待了七年，遇到的各种各样精神疾病的患者，她对花生过敏，她最喜欢的花是白玫瑰，她好像还喜欢吃荷花酥……
嗯没错就是那个被我不小心窥探到的荷花酥。
我依稀记得这些，其余的都溺死在我那昏昏涨涨晕晕沉沉的脑袋里。
我都快被自己问烦了，脑子里只有睡觉两个字，嘴巴却永远配不上脑子，说不出什么漂亮的话，可裴知予每个问题都耐心回答了，除去对于“冰糖葫芦是什么”这种傻逼问题，她会沉默一会儿然后笑着甩下一句你是笨蛋吗？
看着火锅被掐灭了呼吸，关了电源，它彻底不闹腾了。
裴知予站起身凑过来问我有没有吃饱。
三四个牛肉丸还有几瓶啤酒，饱了吧，涨饱了，其实。
近看才发现她的右耳打了耳洞，靠近耳垂那有一颗黑色小痣，还以为她戴了一个迷你的挂坠呢。
我撑着下巴，眼神迷离地盯着那四五个喝空的罐装啤酒瓶，酒精侵占了一部分理性，我前言不搭后语地问，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脑子里有根弦咔哒一响，隐隐觉得走向不太好就又加了一句，你介意的话可以不回答的…
“嗯，当然有。”
“他也喜欢你吗？”
裴知予就笑，弯着腰看着我，“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因为她。”
话没说完又用食指点了点我的脸，酥酥麻麻的感觉又出现了，她指尖有点凉，我像一条冰凉的热带鱼。
因为什么？
我没有听到后面的内容，不知道是她没说清还是我脑子混沌，要是我能读懂唇语就好了。
一滴豆大的雨珠砸在我的额头上，顺着重力滑进了我的眼睛，我难受的眯了眯眼，这才反应过来已经在店门外了，裴知予正打算撑伞，我叫了声她的名字。
“怎么了？”她侧过头看我，手中撑开的伞又收了回去。
“我们是不是吃霸王餐了，我好像没付钱吧……”我怕有人追出来，还特地往回瞧了几眼。
“那我们要不要逃？”她的眼睛忽闪了一下，又浅浅地弯起来。
我点了点头，又眨了眨眼，五官帮我做了决定。
逃吧，这好像是个不错的决定，不用写什么逃跑计划书，现在就是第一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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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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