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真是很吊诡的魔术。
刚登上官网报名了医师资格证的考试,手机闹铃就响了,一看备注,是心理讲座。
可没想到我眼瞎,定错了时间,闹钟响的时候讲座已经开始了。
如果不是闹钟提醒,我整个人一半还陷在医学资料上,不知今夕何夕。
我合上电脑,涂了防晒又收拾了一下,挂了个布袋包就出门了。好在学校离租房不远,扫个大黄蜂十分钟就到了。
等到了报告厅后门不出意外已经开讲有一会儿了,我看了眼里面,差不多都坐满了,看这人数应该有三四个班的医学生。
还有几个人站在那里拍照,光影打在珠光白的墙壁上,不知道是学校老师还是记者,他们遮挡了视线,我看不见主讲老师,那个让班级群炸了半片水花的“始作俑者”。
但她的声线很好听,温柔又不显得黏腻,通过电容话筒传出来,空灵清透,感觉身边的空气都降了点温。
不过这声音怎么感觉有点熟悉……
夏时发消息说给我留了位,在第三排最左边。
第三排?这座位多少有点贵宾了,即使从后面溜进去,溜到前几排和悬崖上翻跟头没区别了。
只能坐最后一排了,得亏左边有个空位救我一命。
要说此恩,让林某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可刚坐下来,抬头的那瞬我傻愣当场。
好在这连排椅虽然便宜但结实,没让我痛痛快快地摔一跤,像一只刀俎上的鱼,任人宰割。
草,昨晚闭眼前的问题又从周公那逃回来找我。
有裴知予美吗?
有。
因为这就是裴知予本人……
我甚至还有点不确定,直到瞥到显示屏上的ppt右下角写着裴知予三个字,我瞬间释怀。
巧合的背后是概率论在作祟,然后轻描淡写地说一句,好巧。
好巧,我要是今天去抽福利双色球,大概率会中头等奖。
眼神从ppt上移开的时候,又落在了裴知予身上。
她今天穿的好美,头髻挽得高高的,穿着一身素雅的收腰长裙,裙摆下面,是双杏色的板鞋,脚腕那儿还有一根红色的链子。
左手拿着话筒,右手指着显示屏的样子干净利落。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形容裴知予的时候,我的文艺细胞总能从朽木里开出花,这花开得越来越密,我扯断根茎吸入最后一口氧气。
但就算呼吸的器官被捂紧,我也要将我的文艺细胞连根拔起。
我还真是倔强。
可比起这些,冲击力更大的是我和裴知予那猝不及防的对视。
鱼竿收的太慢,被狠狠咬住了。
这眼神和平日里有所不同,我一时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感觉心脏失重般地弹跳了一下,我慌不择路地把视线移开,像是做了什么坏事。
细想一下,大家应该都是来看美女的,一分钟内不知道有多少人的目光与裴知予交汇,这有什么。
经过一系列自我开导,我又坦然地刷起手机,准确来说是看医学案例,我心里清楚的很,瓶颈期没死透,还冒着气。
一点点夸赞就算度过了瓶颈期吗?
不,顶多只能算给瓶子里插上一枝早已干透的玫瑰。我只能一步步顺着枝干爬出来,尖刺划过皮肤,伤口散发出难闻的铁锈味塞满了鼻腔。
万般皆苦,只有自渡。
狗屁。
再这样下去,我觉得要跳槽去当文学臆想者了。
“所以呢,不要因为发生了一点点挫折就一味的认为自己生了心理上的疾病,有抑郁症,燥怒症等,之所以认为自己正在生病,是因为我们没有尽力做好自己本该做到的事,没做到该做的事,削弱了自己的力量,因此才会生病,才会感到不适。”
“医院里我在面对那些患者的时候从来不觉得他们精神上得了病,相反,只是因为他们心里的创伤没有完全被治愈,但幸运的是他们没有逃避,他们知道去看医生,利用一切手段去治愈自己的创伤。”
我的眼神从手机屏幕里长期酗酒得了肝癌这一医学案例中脱离又望向了裴知予。
原以为这些话就是照着稿子念的,没什么含精量可言,不然怎么叫水课呢?
可她偏偏没有拿任何东西,没有参照物,ppt上展示的内容也和她说的完全不同,甚至短了很多。
“大家已经在医院实习过一段时间了,学医是个很不容易的选择,实习期也一定会遇到很多麻烦。”
裴知予笑了笑,眼睛藏了星星,又往前走了一小步,“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一种感觉,我经常有。”
“如果这个事情来了,你却没有勇气去解决掉,它一定会再来。”
尾音刚落,她又看向我,这眼神与酒吧停电那天她看我的眼神相似,她对在场的医学生说的逃避,是逃避麻烦。
但对于我,我知道她的眼神在示意着什么。
裴知予又在逼我。
就算没人爱我,幽闭症也能充其量当个备胎,尽管它的爱像电击,我总是一次次被电死。
但逃避有错吗?
我不认为。
最后是互动环节,我没怎么注意,只听到很多人提问,裴知予都耐心地一一回答。
我一向不喜欢互动,对于那些ppt上提的问题也没有太大的兴致。于是我把注意力又放在了酗酒的案例上。
案例里的那人一下子喝了二十几瓶啤酒,仅仅一个月时间检查出了肝癌晚期。
把酒当水喝吗,这对于我一个五瓶啤酒就醉,脸烫的就像酒瓶塑料壳一样的茅台红来讲,我属实佩服。
石榴,猫,项链,我又想起了前天那个梦,我买了五斤石榴,又对一只猫道歉,然后……
人真的好奇怪,极度专注于一件事的时候,又能回忆起前不久发生的事,还是醉了以后的事情。
前天做的梦是真的,可是我没有变成项链,只是低头靠在裴知予颈侧的时候迷迷糊糊之间注意到了她戴的那条银色项链和她的锁骨。
那个时候在车里,灯光很暗,但我靠的太近。
在这之前我好像……亲了裴知予??
靠。
这是件很要命的事情,追逐刺激和危险虽然是我的本能。
但这件事除外。
如果哆啦A梦的时光穿梭机能借我用一下就好了,几秒钟就好,就算讹我钱我也认了。
“那就请中间最后一排靠左边的那位女生吧。”
“戴着米色帽子,酒红色的T恤衫。”
这时候我还沉浸在盗梦空间里,手机都黑屏了也没反应过来,直到坐在我旁边的姑娘拍了拍我又指了指前面说让我回答问题呢。
我站了起来,这是第三次与裴知予对视,她眉毛微挑,歪着头看我。
她是故意的,绝对……
最近遇到最困难的事情是什么?我看了眼大屏幕上显示的问题。
前面人的视线都顿时投向我,各个神色微妙,气氛无声中走向尴尬。
刚刚想起醉酒后亲了暗恋对象这件事然后就被暗恋对象点名起来回答问题。
我可以这么说吗。
世界如果非要毁灭请选择这一刻,顺便再来一场诺亚时期的大洪水,把我溺死在海底。
这局面没僵持太久,我理了下思绪也学着她歪头浅笑:“对我来说的话,最困难的事大概就是能不能顺利度过实习期了。”
“我还想请教您一个问题。”指尖在桌上轻轻敲打着。
“嗯,你说。”裴知予的表情和语气都有细微的变化,那双明澈的眼眸中像是期待着什么。
可是,要让你失望了。
“逃避不也是一种解决方法吗?”
我望着裴知予,和她的目光撞了好久,她的眼神平静得过分,我好像意识到一个问题。
我忘记给我的眼睛买保险了。
“当然,但这只是暂时的解决办法。你拖欠了债务,却一直逃避不还,债务越来越大,最后你怎么办呢?”
“您也说了,这是暂时的解决办法,说明它是可以解决问题的,比如学生在学校受到校园霸凌而抑郁轻生,如果他选择转校,不是就没有这个问题了吗?”
“逃避还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所以您刚刚讲的解决问题是不是太一概而论了?”
我那鬣狗般的固执又在作妖,在面对裴知予的时候总是想用自己的固执去拆解她的固执。
裴知予没露出什么意外的神情,反而轻笑了一下,“看来你没好好听课啊,这位同学。”
“我刚刚说的是有勇气去解决,你提的例子里面的这位学生正是因为有勇气转学才解决了抑郁轻生问题。”
“如果拥有勇气对于你来说是很困难的事,那么逃避可以作为解决问题的方式。”
裴知予说完弯唇笑了下,很浅,不过是对所有人。
除了我。
可想而知,她对我问的问题一定失望极了。
勇气吗,换做以前,它是我最大的必杀技,那时候天真烂漫,不信以为真想说什么说什么。
现在它保质期到了,变成自杀技了。
闪光灯的尾巴甩过我的脸庞,我被眩晕在一簇簇白色的灯光中。
报告厅里的人陆陆续续都走光了,不过前面倒是挤了不少人,裴知予被围住了。
好像是在要微信?
因为显示屏那儿跳出了个微信号。
sorry,我眼瞎,是公众号。
我从后门出去了,但是没有直接回去,理智告诉我我得找裴知予聊聊那天的事。
你好像欠的挺多的呢,林医生。
想到昨天她给我发的,确实,我欠了好多,如果一句抱歉就能结束,那我这跟讲文明的痞子又有什么区别。
我在门外晃了很久,差不多有二十分钟了,那几个学生出来了,但是没见到裴知予。
我又透过玻璃窗去看,她在收拾东西,又从包里拿出一盒小药瓶,倒了几粒药就着保温瓶里的水喝了下去。
这是感冒了吗?
刚走到前门,就和她迎面碰上,我看出来她情绪不高,不想理我,但走了半边路,我又挡在她前面问她是不是感冒了。
“没有,还有事吗?”
“没什么,就是…能不能一起吃个饭?”我喉咙有点发涩,说话一点也不爽利。
“不了,我约了人。”裴知予语气淡淡的,瞥了我一眼,往楼梯那儿走,从头到脚也没有半分要停留的意思。
我站在原地沉默了几秒,也可能没这么久,还没等我组织好语言,就又追了上去拉过她的手腕。
“对不起,我知道刚刚问的问题很烂。”
我松开她的手,又垂眸看她,“我有很重要的事儿和你讲,就一杯咖啡的时间,不会耽误你很久。”
我不会讲话,说的话和我刚刚提的问题一样烂,如果暗恋像酸涩的果实,那我可能早就被酸死了。
我想向裴知予表明自己的心意,就算她拒绝我,又或者骂我变态,我都认了。毕竟我在她没同意的情况下就亲了人家,招惹了她,又屁颠屁颠地离开吗?
逃避二字我只会用在我的心病上,其余地方用不得。
我将我的勇气从坟墓里拽出来,拍了拍灰,又对自己说,赌一把。
“愣在那干嘛,不是说有事和我讲吗?”裴知予转过身侧头看我。
三三两两的自行车从她身边经过,她踩在阳光上,面色平静,虽然离冬天还很远,但她看向我的那瞬我总觉得雪崩了,雪渣落满了我的肩膀。
我被美的失魂落魄,可她站在阳光底下不怕晒黑一样,我拿着遮阳伞乖乖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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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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