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鲨鱼出现了,并且成功地咬了我一口,疼的我不得不往上爬。
昨天晚上的时候接到神经外科的孙铭主任的电话说是让我参与明天早上八点半的手术,不过只是让我负责缝合部分,充当一下二助。
这情况在我这属于天上掉馅饼了,关键是掉的还是我喜欢的馅儿。
但这不妨碍孙鸣骂我没出息,转正的机会都滚到你家门口了,还担惊受怕的?
孙鸣的外貌和脾气完全就是分裂的两个支原体,长的和蔼和他脾气暴躁有什么关系,外貌负责骗钱,脾气负责收钱,简直两不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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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承认我是紧张的,但不至于到帕金森的地步,就算在学校无数次硅胶模拟缝合做的游刃有余,但这毕竟是第一次真正上手术台,说没有压迫感那必定是骗人的。
不知道是因为昨天被孙鸣骂醒悟了,还是因为我在昨天的梦里扒开了自己的皮囊和软组织,窥见那一角不可思议的真心:你该努力了,小废狗。
这次缝合所用的时间比上次在孙鸣办公室做的缝合快了整整十五秒,中途没有任何的问题,缝合的角度距离和效果几乎达到完美。
当然,这不是我的一面之词,术后孙鸣和其他几个主刀医师见到我,笑的眼都眯缝起来,对我在手术台上做的缝合一系列的夸。
那笑容差点没让我以为他在计算世界末日的利润率。
他们把我夸的一副前有古人,后有来者的模样,感觉下一秒我就能九天揽月,深海捉鳖。
我震惊无比,花有花期,人有时运吗?
不知道,但我今天信了。
我换下无菌手术服,洗了手又挂上实习生的工作牌,顺其自然地开始那按部就班的打杂生活了。
人还真是个奇怪的动物,把自己伪装成小狗的样子,但底层思维逻辑是一只猫,明明脑子里装满了这个东西,却又装作十分不在意的样子。
我既想伸手抓住某个特殊的时间点将它停住,又想将一些空白无味的分分秒秒直接拉进度条跳过。
比如现在,我都走到了电梯门口,按了下去的按键,等到电梯门开的时候又像忘记了什么东西一样,原路返回。
其实哪来忘拿东西这一挂,只是心理科室的灯好像亮着,停止问诊的那几个字也人间蒸发了,但里面没人。
裴知予回来了?
现在的场面有点滑稽,与其说我像贼,不如说是来看病刚刚挂好号的实习医生,我在门外晃来晃去,明明没有事要找裴知予,但脑子却不受控制地产生一种电波:万一侥幸可以碰到她呢?
可是碰到了又能说什么,打个招呼,还是说你本能地认为裴知予会和你说些什么?
“抽烟,喝酒,又不懂礼貌。”
一周前裴知予在我耳边说的话又和我的心脏撞车,出了车祸,还好我买了保险。
再晃悠下去,没等裴知予说话,我先给自己的形象添上一个形容词,抽烟,喝酒,又不懂礼貌的变态小孩。
等到了一楼,我收到了夏时的微信。
【荷花酥到了,放你包这儿了啊,我去送资料了。】
【照片】
我记得她亲戚是在淮城开的糕点店铺啊,淮城距离这里开车起码也要三天的时间,隔了一天就送过来了?
【你亲戚空运?】
【想挺美,就这点距离还用得着空运?】
【噢,忘记告诉你了,他们在东城买了套房,所以店铺也搬来了。】
【行,谢了。】
在东城买房?我觉得什么时候我登上珠穆朗玛峰了,我差不多就能买套房了。
正向往值班室走的时候,突然被人叫住了,是一位中年妇女。
她问我怎么预约挂号,我看着距离斜前方我不到一米的自助机器,指了指和她说去那个机器上操作就好,她捏了捏手中的病历本说自己不太会,能不能帮她操作一下。
我带着她来到机器面前,我觉得取号挂号预约,缴费的事情相比我现在实习要做的事情简单多了。
但就在最后一步的时候卡了壳,我把她的身份证放在感应器上,那张预约单子却迟迟不打印出来,我甚至退回去重来了一遍,依旧是没有任何反应。
所以……这是什么“差一点”场面?今天医院里的机器们都耍小性子集体辞职了吗?
我终于能明白为什么考五十九分会比考零分更难过了,最痛苦的不是不曾拥有,而是差一点就可以。
直到旁边来了一个人成功地把单子打印出来的时候,我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站在我身后的那个中年妇女,她的表情也开始有点不自然。
我立刻化身鸵鸟,开始下意识地找洞洞,靠…这地今天怎么就那么平呢?
“点一下右下角那个按键。”
哦……右下角吗。
我看了眼右下角的打印两个字像个显眼包一般躺在那儿,但我明明记得之前操作的时候将身份证放上去就可以自动打印了。
得,我脑子可能又通风漏水了,我将刚打出来的单子递给那个中年妇女然后打算向刚刚提示我的人道谢,结果转身就对上了裴知予的眼眸。
我准备向全朋友圈求助了,哪个医院专门治疗尴尬癌晚期,能药到病除的那种,我恨不得马上在这个可爱的世界上消失了。
“来医院这么久了,对挂号系统还不是很熟悉?”裴知予看了我一眼,和我一起上了电梯。
我委屈到昏厥好吗,我和她说实习大多数干着打杂的活,没怎么和挂号机器打过交道,距离上一次用这机器挂号还是去年发烧来的东大一院这儿。
“实习都这样,习惯就好,但按照你今天的表现,我觉得不会在实习期停留很久。”
裴知予低头看着手里的那份很薄的病例,贴在脸颊的碎发自然垂下来,身上已经没有那天酒吧里的香水味,但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栀子香味。
按照我今天的表现…她是怎么知道我今天上手术台的?
“你是指做手术的事?”
“嗯,孙主任一向兜不住什么。”她眼神从手上那份病例离开,偏着头看我。
说实话听完裴知予说的,我想转过头偷偷地笑,看来她也时常打趣孙鸣啊。
我和她肩并着肩,稍稍偏过头就能看见那份病例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文字,好像是病人的各种检查指标和数据。
“当心脚。”我拉过裴知予的手臂,她看那份病例看得几乎入神,丝毫没有注意已经到了二楼电梯口。
“谢谢。”
“你前几天是出去了吗,我看你诊室那一直写着暂停问诊。”我松开了她的手臂,想着找点话题聊。
“学校里面有课,还有一些讲座要参加,医院这边就停了几天。”
她看了看手中的那份病例,蹙了蹙眉,好像发现了什么重要的点,从口袋里拿出圆珠笔圈了一下又接着说,“昨天晚上三点多我的一个病患检查出了点问题,半夜过来,不然的话今天还在学校那里。”
三点多??
凌晨三点一直到现在,五小时的工作就算喝着无限续杯的冰美式,咖啡因也会感到走投无路。
所以裴知予两头跑吗?一边在医院接诊,一边又在学校授课。
我一直以为心理科的医生应该不会很忙,除去查房的时间,不用很早就坐在科室,至少不会像外科医生那般,陀螺似的忙着门诊,手术,医院行政,医院的许多事情,忙的没时间喝水,怕上了个厕所的功夫,就耽误了手术。
于是我将我的自以为是暗自囫囵吞枣咽下去。
“找我有事?”她手插着口袋,看着我的表情总觉得带着点明知故问。
“没,昨天不是约好了今晚请你吃饭么。”
她点了点头,又浅笑,眉毛弯弯的,“隔了那么久才发的消息,我以为你忘了呢。”
我又不是无赖…人情这事我最记心头,就算我会定期清理脑子里的内存,我也会把人情债一点一点从垃圾箱里移出来。
我刚想反驳她,但近看,虽然她戴着口罩,眼眶那里有点凹陷,头发依旧披肩,但有点蓬松,中间那块就像被医院的天花板吸上去了那般。
我伸手将她的那块有点翘起来的头发往下轻轻压了压,“裴知予,你是不是很累?”
我们站在电梯转弯口旁边,经过这里的人并不多,大多数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挂号,排队,问诊,在他们看来我现在这个举动再平凡不过,可不知道为什么我莫名感到烧得慌,尽管我说完愣了几秒钟就把手收回来了。
不是那种以下犯上的慌乱,也不是那种一觉睡醒转个身就掉进了臭水沟的慌乱。
我脑子很清醒,想要说谎,可与她对视的那一瞬,眼神不让。
“现在不累了啊。”她看着我,眉毛平铺着,眼神很亮,像两张温柔的网。
那一刻我想的是电视剧里那些做作的慢镜头还是有点道理的,当心跳变快了,时间好像确实变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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