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迈着沉重的步伐，沿着老妇指路的方向朝着孟招娣家走去。两分钟不到，脚步停在一间拆得不算严重的破屋前。但也就比旁边残垣断壁，破砖乱瓦堆积而成的废墟看起来稍微强上那么一点点。
破旧的木门虚掩着没有一点**可言。随着微风拂过发出沙哑的‘吱嘎吱嘎’声。透过半敞开的门缝，头发花白的孟招娣安详地躺在那张半新的床上。阳光从没有玻璃的窗框投了进来，照在她那张历经沧桑满是皱纹的下半张脸上，一双眼睛隐匿在阴影中，看不清是在睡觉还是在想些什么。
木门和窗户上的纱窗的都是好心邻居帮忙简单拼凑出来的。资料上写着孟招娣不过才五十有八，可实际看起来却像七八十岁一样迟暮。
“砰砰砰。”随着轻而有序的敲门声传来，孟招娣睁开褶皱下垂的眼皮，一双浑浊的眼睛朝着门口望去，看到两个高高瘦瘦的人影。她用手撑起身子坐了起来，面露疑惑沙哑道：“谁呀？”
肖舒安和庄晓昧走进了这间昏暗、勉强可以称作为屋的地方：“阿婆，您好，我们是市公安局的，来找您了解点情况。”
一听是公安局的，孟招娣强撑着破败的身子，一瘸一拐地下了床。从角落搬来邻居们送的红色塑料凳，用袖口擦了擦凳面上的薄灰放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原来是警察同志，快请坐。”
两人坐在红色凳子上，孟招娣颤颤巍巍地拿起桌上的水壶往摆好的两支水杯里倒水。水壶内的水也只是勉强倒了半杯，她看着半杯水面露尴尬。
肖舒安见状赶紧说道：“阿婆，我们不渴，您别忙乎了。您坐，我们就简单了解一下情况。”
“好。”屋里没有第三张塑料凳，孟招娣坐回床上：“警察同志想找我了解什么？”
肖舒安看着步伐蹒跚、风烛残年的孟招娣心中更加确定，嫌疑人无论是谁都不会是她。但时间紧急，案子还是要破。只要有一点嫌疑都要查清，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您儿子张冬……”
肖舒安刚提到张冬就被孟招娣出言打断：“警察同志，我只是张冬的继母。对于这孩子，我已经仁至义尽了，没什么好说的！”
孟招娣明显不想谈论有关张冬的任何话题。
张冬为人恶劣，对于孟招娣的所作所为确实可恨。肖舒安沉默了两秒，目光一瞥，看到破旧柜子上摆着一套崭新的校服。和破破烂烂的家有着鲜明的对比。这种校服的样式是十多年前的款式，就算保存的再完好，布料也会随着时间推移慢慢泛黄，绝对不会如此白净。这校服上身白色衬衫，下身格子裙，比现在校服设计的还要好看。绝对不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穿的。而且孟招娣身边也不像有年轻人陪伴的样子。
肖舒安抬手指向柜子：“阿婆，这校服……”
听到肖舒安提起校服，孟招娣赶紧起身：“啊……这是我捡来的。看着挺新，丢了怪可惜的就捡回来洗洗自己留着穿。”她走到柜子前打开盖子，将校服放进里面盖好盖子。不知是不是肖舒安的错觉，他感觉孟招娣走路的速度仿佛快了很多。
放好校服的孟招娣重新坐回床边，脸上浮现一抹动容的神色。她重重叹了口气，道：“警察同志，你想了解什么？”
见孟招娣愿意配合（一副有什么赶紧问，问完赶紧“滚”的表情）他道：“阿婆，张冬有没有什么特别恐惧的东西？”
孟招娣眼珠一转，想了想：“恐惧？他这孩子胆子大的很，神鬼不惧，我想不到他会怕什么。”
“哦，那您能跟我说说张冬的成长经历吗？”
孟招娣点了点头：
“我们那个年代穷，更别提出生在农村的女娃了。那个年代谁要是能从村里走出去留在市里，就会成为村里夸赞羡慕的对象。为了日子能好过一些。没学历的我十六岁就来到市里打工，再怎么说城市也比农村工作机会多得多。虽然时隔多年，但我依旧清晰地记得我拿到第一个月工资时那激动的心情。”
“来到渝州的第三年，我遇到了张峰。那时我心思单纯再加上他花言巧语的哄骗，我瞬间坠入爱河，傻乎乎地以为遇到真爱。没想到他用一个假玉镯子传家宝，哄骗我嫁给二婚带娃的他。张冬六岁那年，我和他给人拉货。途中一辆货车驶来，两车相撞，他车祸走了，而我则是重伤摘除了子宫，这辈子都与子嗣无缘。所以张冬成为我在这世间活下去的唯一精神寄托，我把他当亲儿子一样对待。”
“和张峰结婚是瞒着家里人偷偷领的证，我怕面对村里的流言蜚语不敢回家，只能带着张冬留在生活花销颇大的市内。可车祸赔偿的钱根本不禁我们母女使用，省吃俭用不到一年就花完了。张冬也到了上学的年纪，我没办法只能起早贪黑去打工，摆摊挣钱养他。”
“那时我工作忙没时间照顾他，随着他慢慢长大只能送去寄宿学校。他隔三差五就找我要钱，后来更是频繁。他说他成绩越来越好的时候，我内心别提很欣慰了，他要多少，我就给多少。实在没钱的时候，我甚至去卖血供他读书。谁知道有一天，他们班主任给我打电话，说他勾结校外人员勒索校内学生。我才知道他一直都是骗我的。我是那么相信他，没想到这孩子竟然学会了骗人。
其实他早就不念了，自己偷偷办了退学。从学校跑出来跟街上一帮混子混，我知道的时候差点被气死。从小到大我没动过他一根手指头，那一刻我愤怒到了极点。狠狠地扇了他一耳光。他被我突然的一巴掌打愣了，缓过来后哽着脖子，用那双充满愤怒、恨意，充血的眼睛看着我，说：你又不是我亲妈，凭什么管我？
我当时被他眼中的恨意吓的后退两步，这句话怼得我哑口无言。我这辈子与子嗣无缘，全心全意照顾他，就是他亲妈活着也未必能做到卖血供他读书这份上吧？没想到到头来他这么恨我。”孟招娣说着，语气哽咽起来。
随着他成年，什么偷鸡摸狗的事都干。我是说也说不听管也管不了。那段时间隔三差五就有人上门来找我赔钱。也就他进监狱的那几年我能过个安生日子。
后来我们母子几乎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他出狱没多久回来跟我说他成家了。我很为他高兴。他说让我把房子卖了搬过去一起住。说着孟招娣冷笑一声：“虽然他不是我亲生的，但怎么说也养了他三十多年，他什么人我最清楚不过。我自然不同意，没想到他变脸比翻书还快。逼着我卖房子——”说到这，她的泪珠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而他拿着卖房子的钱去赌，去买毒品，给情妇买包。我一气之下晕倒了，趁着晕倒这次我在医院一查，本来癌症初期的病竟然已经到了晚期。我让他把卖房子的钱还给我治病，他不肯，还骂我老不死的。我这辈子为了他倾尽了所有，最后竟然落得这样的结局。”
说着她眼中满是恨意：“这对吸血鬼父子，祈祷下辈子再也不要遇到。”
听完张冬这不堪的一生，肖舒安拳头紧握，死死咬着后槽牙，心中满是愤怒。很少有犯人能把他气成这样，表面上多年办案经历使他喜怒不形于色，实际整个人好像掉进蒸笼里，胸口憋闷的快喘不上气来。
屋内安静到只能听到孟招娣细微的啜泣声和两人的叹息。
“阿婆，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您在这世上好好过活比什么都强。”说着肖舒安掏出模具：“您在这上面咬一下。”
孟招娣虽然不懂为什么咬这个，但还是在模具上留下的牙齿倒膜。肖舒安趁孟招娣咬模具的空档，从兜里掏出所有家底，两张红票和一堆零钱快速地塞进被子底下。
放完后，他坐回凳子上，目光落在桌前的木梳上。他递给庄晓昧一个眼神，庄晓昧立刻会意，拿起木梳拽下几根挂在上面的银白发丝。随后走至一边，将发丝放进从兜里掏出的证物袋内。
肖舒安收起牙齿倒膜，回头见庄晓昧朝着自己微微点头，他心领神会。
“阿婆，那咱们今天就先了解到这。”
“啊，好。”孟招娣用袖口擦了擦泪珠，准备起身送送。
“阿婆，您休息吧，别送了……”
说着两人从废墟般地破屋内走了出来。从警多年，肖舒安什么样棘手的案子没碰到过？什么人都接触过。他以为自己早已做到心如磐石，可每次和受害者接触时，他心底就会莫名涌上一层复杂情绪，这种情绪说不上是什么的滋味，他宁愿去审十恶不赦的罪犯。
走在小巷内，身旁的庄晓昧实在忍不住了：“这个张冬真特么不是人，居然连养育自己多年的母亲都打。”
肖舒安点点头没有说话，毕竟是刑侦队长，就算心里难受也不好表现出来。闷气无处宣泄的他抬脚使劲踢向脚下拳头大小的碎石，由于踢的太狠，导致大母脚趾传来剧烈的疼痛，他疼的重重喘了一口气，毕竟是刑侦队长，他好面，忍着痛一声不吭，一瘸一拐地走着。
庄晓昧回过头不明所以地看向肖舒安，怎么走走路脚瘸了？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手机铃声在安静的小巷内叫嚣起来。
肖舒安拿起手机，上面显示齐支队长。他按下接听键：“喂？什么？太好了，我们马上回去。”
“怎么了？”庄晓昧问道。
“不愧是齐队，这才几个小时就有收获了。齐队说有一家药店非常可疑，可能涉嫌售卖非法药品，很有可能就有咱们找的毒品。”
庄晓昧一脸兴奋：“真的？”
肖舒安点头：“走，回市局！”
.
车子熄火，就看到在市局门口已经等待多时的齐德龙。
肖舒安把牙齿倒膜递给庄晓昧：“把这个给柳主任送去，看看牙齿和头发的DNA符不符合老八伤口上的牙印。”说完，他推门下了车，走到齐德龙身前，问道：
“齐队，怎么样，这家药店有咱们要找的毒品吗？”
齐德龙：“现在还不确定，不过疑点很多。根据店内的监控来看，这家和一般药店相比年龄层普遍偏低，多为步伐不稳、晃晃悠悠的年轻人，一大早赶来排队买药。且买完药后把胶囊扣了出来，药盒或包装随意丢在门口或者附近垃圾桶内。这一反常举动完全不符合绝大多数买药的人群。这太异常了。”
肖舒安：“这么一说确实有问题，现代年轻人晚上不睡，早上不起，但是能一大早起来买药，买的会是什么药也就不言而喻了。”
齐德龙：“目前发现他们购买的有□□复方制剂，这种药是若A片类，中枢性阵痛药具有一定的成瘾性，有被滥用的可能。这种药在两年前被加强管制，非法售卖就可能涉及到毒品犯罪。是毒品的替代，有没有更加危害的毒品，还需要进入药店排查。”
肖舒安目光坚定：“你说怎么做？”
齐德龙：“需要进入药店侦查。”
“好，我现在就派人去……”肖舒安话还没说完就被齐德龙打断。
“药店多为年轻人，所以需要有经验、人机灵的年轻警官，我觉得你就很合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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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网红身死 毒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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