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松子看向她的目光愈发欣赏,很快便心痒手痒:“小友今日可有兴趣再与老朽下一盘棋?”
“大爷,我今天不想下棋。”周青崖果断拒绝,压低声音快速问道,“我想知道怎么把我这名字从玉石上除去?”
“为何要除去?”
她瞎掰扯个理由:“老做第一没意思。我想重头再来。”
云松子笑呵呵地盯了她一会,不再追问,只抬手低声道“去”。
他倒是不必担心她不再下棋。因为他知道,她已经离不开棋。
“好了?”周青崖眼巴巴地像看一块烫手山芋,“怎么还在上面?”
“我已经帮你提交了销号申请,会暂时保留三十天。三十天内,你若是进入试炼阁,销号流程会自动终止。”
什么?要等三十天?黄花菜都凉了。
“算了,我不销号了。”周青崖决定改变策略,“我能不能改个名字?”
普通养鸟人,这个名字跟她的关联性太高了,危险。解决不了小绿就只能解决名字。
不如改成“宁既明”,反正他虱子多了不怕咬。
“等半年后吧,”棋圣道,“半年内只能修改名字一次。”
靠靠靠!!!
可惜这二货作者写的是土著主角,不是穿越文。不然此刻周青崖应该大喊:“我充vip行不行啊,vvvvvvip行不行啊?黄钻会员行不行?”
她如同一只泄了气的气球,跟云松子挥手道别后,垂头丧气地离开,还没走到乌头门,却闻到一股血腥味道。这股味道很淡,被幽幽冷香掩盖,寻常人决计难以闻到。但她身经百战,对血腥味格外敏感。
顺着气味,走过一段潮湿阴暗的小路,绕到剑修阁楼后,一个重伤的女子闯入眼帘。
周青崖诧异:“是你——”
“不用你管。”
姜殷半蹲着手持着剑撑地。左肩口一片鲜红,血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发出轻微清晰的声响,回荡在寂静的空气中。
只是那副表情,依然同冬至夜要跟她动手比剑一样执拗。
半个时辰前。
相比棋修学院的兵不血刃,剑修学院的试炼阁显然残酷得多。
月色如水,倾泻在破碎的古战场之上。风声呜咽悲凉。
残垣断壁之中,姜殷烟眉淡淡,容颜如凝霜雪,手握着寒光闪烁的水心长剑,剑尖上滴落着绿血,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在她的对面,一只九脸鬼面虫仰头发出长啸。
它庞大的身躯扭曲着,覆盖着暗绿色的鳞甲,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恶臭。它每迈一步,大地便颤抖不已。
姜殷飞身挥剑,每一击都带着破空之音,剑气纵横,斩向鬼面虫。但鬼面虫的力量显然超乎意料,剑气砍在它的鳞甲上,却是朝着姜殷反弹而来。她忙横剑作挡。
不料从鬼面虫的一张脸里伸出一只长手,狠狠抓过她的左肩,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姜殷一个滑步向后站定,脚下的地面被剑气划开一道长长的裂缝。
鲜血染红女子的衣襟。
她微微仰头,真堪是冰雪之姿,皓玉之容。直视鬼面虫,而对伤口全不在意。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阵喧闹男弟子们的声音。
姜殷脸色微变。
剑修试练阁每个幻境都极为辽阔,妖兽层出。所以有时好几个弟子会同时进一个幻境,并不为奇。
往此方向来的几个男弟子正叫嚷着:“宋师弟,你是咱们中斩杀幻兽最多的,这只鬼面虫就留给我吧。”
“咱们啊,各凭本事。”
“等等,好像有人。”
但见风声瑟瑟,一人剑指苍穹,周身环绕起一圈深厚的灵力光晕。剑气划过,白光漫天,鬼面虫被劈成一滩烂泥。
剑气散去,几名男弟子看清眼前人。
“哟——”
几人中最强的宋承彦阴阳怪气道:“这么强的剑气,果然是姜师姐。”
另一个瘦猴模样的名为曲询,假装惊叹道:“这只鬼面虫何德何能,需要师姐使上全力对付?”
“三成力罢了。”
姜殷利落地收剑转身,看不出丝毫异样。她白衣胜雪,真如一朵独开独落的高冷之花,一尊绝情寡义的石观音。
前几年大雪,有个师弟没日没夜雕刻了一座两人高的白雪观音像,向姜殷情真意切地告白。
人群涌动,争先恐后地凑热闹。
姜殷到场之后,没问姓名,也没问缘由。只问了一句话:“你几境?”
周围爆发出哄堂大笑。
月光微凉,女子的背影高傲地不可一世,抬腿将要离开试练阁。
“喂,傅琦你不说两句?”
傅琦便是当年雕雪像表白遭拒的男弟子。他涨红了脸,往回缩了缩。
“看你这怂包样,”宋承彦没好气道,“你怕什么,有咱们哥几个在,还能让你受委屈不成?”
“就是就是。”身后还有其他几个师弟一齐义愤填膺道。
“说起来,姜师姐是不是已经原地踏步,四境后期好几年了嘛?”看着姜殷的背影,曲询意味深长地摸了摸下巴。
“我听说,姜师姐主动请缨今年的论道大会。”
“她倒是不怕。今年中州那边,可是有昆仑剑阁的少阁主,殷秋。”
*
剑修阁后。
周青崖:“你误会了,我没打算管你。”
姜殷:......
左肩上的淋漓鲜血目不忍睹,顺着水心剑滴落成花。
那只鬼面虫抓断了她两根骨头,本不至于此。但一招开大,强行催动极强的剑气,致使伤口承受不住,反震了五脏六腑。
不待周青崖离开,从剑修阁里走出一群嘻嘻哈哈的男弟子们,吹嘘着今日战果。
“等等。”姜殷额头上沁满细汗,忽低声咬唇道。
周青崖了然,收回刚要抬起的脚,无声蹲下身去,蹲在她身旁。目光落在她的长剑上,欣赏着静静打量。
一座冰山美人,一把寒冷至极的剑。
倒是相配。
姜殷的眼神则因剧烈的痛楚而变得几分模糊黯淡,待这些男弟子走远了,她才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身体摇摇欲坠,被周青崖一把搂住。
“喂,不是我要管你,是你自己碰瓷的哦。”周青崖一边说着,另一手指极快冷静地封住她几个穴位,暂时止血。
“不过你这个情况我可处理不好,只能送你去医馆。”
谁知道怀中的人犟得很,摇摇头让头脑清明一些后,仍咬牙坚持:“不去医馆。”
周青崖才不管她的犟意见,只是生拉硬拽了几次,人家就是憋着劲不走,没办法只好妥协:“那回我家吧。”
好在家里常备了些止血促生的草药,她将窗户全部关闭后,将草药捣碎了,仔细敷在姜殷肩膀。
姜殷坐在床边,面色苍白,半.裸.着上身,抓着剑一动不动。
周青崖弯着身子站在她对面,为她上药。心想这姑娘不愧被送绰号“石观音”,这豁深狰狞的伤口,愣是面不改色、一声不吭。
“你是不想被那些师弟们看见?”她低头揶揄道,“没想到姜姑娘这么死要面子。”
药粉渗透,有一霎那的刺痛。姜殷半咬着唇,依然冷冷道:“你不会明白。”
周青崖,天之骄子,剑赋惊人,散修联盟中最万众瞩目的存在。
怎么会明白她的心情?
一败涂地的心情。
女子精致的肩颈雪白晶莹,宛若枝头薄雪,散发着特有的幽幽冷香。
周青崖对着伤口轻轻吹了口冷气,舒缓药粉渗透带来的不适感。
“我知道。当一个女人很出色的时候,就会有男人抱团挤兑她。姜姑娘你不想让他们看到你的脆弱。”周青崖耸耸肩,“我离开联盟初入江湖时,一个散修,许多人看不起我,他们集体来挑战我来打压我。直到我赢了很多人,男人女人,我能一个挑十个……”
她顿了顿。
姜殷:“你怎么不说下去了?”
周青崖抬眉笑着看她,一副混不吝的模样:“忘了我也赢了姜姑娘。”
墙壁上倒映的影子挨得极近,紧关着门窗的屋子里充斥着撕拉绷带的刺啦刺啦声。
姜殷恼怒道:“所以我必须要赢过你。”
当年输给周青崖之后,她勤学苦练,一刻也不曾荒废。
可没过几年,却听到周的死讯,此后姜殷的修为境界久久停滞不前,她知道乃是心劫所致。
所以她一定要赢一次周青崖。
待药粉都滲入后,周青崖为姜殷缠绕上几重绷带。她有给顾明蝉发玉简信息请她帮忙,顾明蝉却说“阿青这世上我只会为你一个人疗伤。”
她是魔。顾明蝉把玩着玉简心想,阿青不会以为她是什么到处行善的好人吧。
“姜姑娘要赢我?”此刻,周青崖恶作剧般说道,“你就不怕我在药物下毒,不知不觉杀了你?”
姜殷猛地抬手,捉住周青崖的手腕。
她的手掌冰凉柔滑。
周青崖抬眸去看她。
姜殷鼻梁高挺精致,眸光沉静凌厉。明明离得这么近,却只感觉到她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感,真似镜中花水中月。
于是周青崖笑了笑,将绷带打了个结:“放心吧,姜姑娘你这么好看,我才舍不得杀你呢。好了,别动了。”
姜殷不错眼地对视着她。
周青崖的模样一点也没变,岁月在她身上像是被冰冻了,五年了,她的眉眼依然年轻。只是从前张扬不可一世的人,如今却低眉敛目,添了几分随性自在的松弛感。
如果说她印象中的周青崖是骄阳炽烈,锋芒毕露;眼前的人更似万里江河、巍巍高山。
“你的剑呢?”周青崖问,“我记得你从前用的不是这把剑。”
姜殷从前用的是一把软剑。剑身柔婉清莹犹如檐角悬着一弯静月;每当长剑脱鞘而出,弧光飘忽,便好似将天上清辉握于手中。
这样冷硬的人,却用这么柔的剑。令周青崖记忆格外深刻。
“那把剑输给了你。”姜殷道,“所以我换了把剑。”
周青崖微微有些诧异,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她可不觉得,姜姑娘是个能听得进去别人话的人。更何况,她自己现在连一把剑都没有,又如何说别人?
“我不仅换了把剑,我走遍天下,从一百家宗门里得到一百本剑谱。我的剑赢不了你,普天之下,总有一种剑法可以赢你。”
周青崖恍然,怪不得冬至那一夜,她的剑法变幻无穷,叫人眼花缭乱。
“剑谱乃是立宗根本,他们怎么会给你?”
姜殷平静道:“我爬了一百座山,站在山门叫战,输了任凭处置,赢了便要他们交出本门剑谱。”
若是他们不肯应战,少女便固执背着剑,站在山门口,从白天站到黑夜,从黑夜再站到白天。
“自然里面的人也出不来。他们想下山,就必须接我的剑。”
周青崖服气:“姜姑娘这些年还真是没闲着。”
“你呢?”
“我?”
日光穿过窗纱,落进屋里只剩一层薄光,映着空中飘动的灰尘,不再明亮。
亮的是姜殷的眼睛。她仰头直直望向周青崖。
眸光灼灼,势要得到一个答案。
她想要得到一个什么答案呢?她也不知道。
是周青崖说她这些年是在潜心闭关突破,还是不遗余力地在钻研某种剑法?
也许这样,姜殷才会觉得,她的等待是值得了。
周青崖想了想,如实道:“睡了个觉,做了场梦。”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在姜殷愠怒的目光中,周青崖弯下腰笑道:“你又恼了?”
人世太匆忙,不如睡个好觉。
姜殷别过脸去,缓缓穿上上衣:“你要记得,我们还有个约定。”
“最近没空,”周青崖转身收拾装着药粉的瓶瓶罐罐,“院子里的秋千还没搭好。”
“要多久?”
“至少一个月吧。”
“你耍我?”姜殷猛得一把握住水心剑,“搭个秋千需要一个月?”
“是你的伤势需要一个月。”
“不用。我只用三天。”
周青崖没回头,只道:“为一时之争,伤了身体根本,从此误了修行大道。值得吗,姜姑娘?”
“……好。一个月就一个月。”
周青崖叹了口气,出门为她熬汤药。柴火燃着正旺,房间蓦然一阵响动。
姜殷从窗户离开了。
由此可见,跳窗确实不是一个好行为。
周青崖捏着鼻子看着她这一大碗汤药,总觉得倒了也怪可惜了,不如晚上说是虫草大补汤,骗宁既明和顾明蝉喝了。
就宁既明那个贪便宜的,说不定能喝一大半。
想到他两,周青崖立刻又想到,宁既明嘱咐她一定要早点在雅韵轩预定一个好座位。
因为飞龙楼终于修完了。
入住飞龙楼的贵人也终于到了。
立春当天,中州的队伍进城了。
前几天还在下小雨,这天一大早便放了晴。不知道是天公作美,还是学院里的执事人为所致。
卯时初刻,天犹蒙蒙亮。千机学院的青铜晨钟准点敲响。三声钟鸣破空而起,自学院钟楼直荡整个庆安城。
城中河水泛起粼粼细波,座座阁楼上的脊兽抬头挺胸,翘首以盼。
随着钟声,庆安城城主府的传讯玉符如赤色流萤,自府衙飞射向四方城门,玉符落地,守军一字排开,“各门全开,恭迎贵客”。
明处布置,端的一派肃穆隆重。学院执事带着城中甲士守在道边,甲士们手持丈二长枪,枪尖寒芒闪烁。中轴线主街之上,青石板路被清扫得一尘不染,两侧商铺皆遵城主令歇业半日。百姓们挤在道路两边,摩肩擦踵,人声嗡嗡难掩兴奋。
暗处布防,更是滴水不漏。城门楼的飞檐之下,藏着几名擅长隐匿之术的执事,敛息凝神,扫视着城门内外的动静。
学院弟子们从膳房、宿管、书楼里涌出,三五成群,在院门口汇集成人潮,向庆安城中涌去,纷纷攘攘,脸上是藏不住的兴奋,更是藏不住一较高下的必胜心。
正好是立春,有道是“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周青崖在路口等了会,终于等到顾明蝉和宁既明出现。
宁既明自然地将手中的胡饼递给她:“我早就算到,今天街上的早点摊不让出摊,你肯定没吃早饭。”
草色朦胧,拂面微风,吹起周青崖如春垂柳的衣衫。
她咬了一大口,好香。
“走吧,”她边嚼边说,“额在鸭韵轩定了好作为。”
“多好的作为?”宁既明也学她讲话。
“三楼,临窗。”周青崖挑了挑眉。
“你什么时候变这么有钱了?”宁既明惊道,
他的眼神里深深写满着“你背叛了我们无钱阶级。”
顾明蝉探过头眨了一下眼睛:“道长你不知道吗?那天那么贵的虫草大补汤,你不是喝了整整三大碗吗?”
宁既明:“真的是虫草大补汤吗?我怎么觉得那么苦?”
顾明蝉:“当然是。你别忘了我可是个医修。”
周青崖:“这饼好多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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