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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19章

汤雨繁算是完全低估了葛霄对其受伤的忽视程度。

她把人摁到旁边的小沙发坐下,想挽起他衣服看看伤在哪儿,却发现他左胳膊肘附近的布料一整块儿黏在皮肤上,费好大劲才剥下来,连血带灰的。

他擦掉好大一块皮,伤口附近还黏着不少泥。

汤雨繁嘴上登时气出个大燎泡来,也不理他,只顾满屋乱窜,最后在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只陈年老药箱,里头还剩一袋没开封的棉棒和半瓶碘伏。

她把葛霄薅到卫生间,打湿毛巾,一点点擦去伤口周围的灰,可还没等她折身去拿碘伏,一扭头就瞅见他伸着胳膊,在水龙头下头一顿冲洗。

“你还作孽!”汤雨繁作势要拿毛巾呼他,“疼不疼,你是不是不知道疼?你就不能等我回来再搞!”

“没事,”他语气里居然还带点儿安慰,“真没事。”

“胳膊肘都掉块肉了还没事,我真……”汤雨繁握着药瓶,硬生生把“我真想扁你”吞回肚里,最后只剜他一眼,跟赶羊似的把葛霄攘回屋里:“弄好回屋,客厅冷。”

被赶进卧室前,羊开口说话了:“我想吃东西。”

这时候了还惦记着吃!

没辙,他说饿,总不能把人饿死怎地。

汤雨繁翻了翻冰箱,除了一把蔫儿黄的上海青,保鲜层连根菜毛都没有,最后还是在厨房抽屉里扒拉到三块面包,勉强能拿来果腹。

在她的威迫之下,葛霄勉强啃了半块,就说好硌牙,不饿了。

闻言,汤雨繁眼冒金星——他连胳膊肘撕掉一大块皮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居然还有工夫感受自己的牙。

她终究还是怜惜伤患,说那我去给你买点儿,馄饨摊应该还开着,你要吃馄饨面还是喝点粥?

别去了。葛霄说,我不想吃,我就想跟你待一会儿。

细数下来,他身上不大不小的伤口一共七八处,等全涂上药,棉签都用掉半袋。他俩坐在小沙发上,一个捧着另一个的爪子,棉签小心翼翼地在伤处戳戳点点。

“到底怎么回事?”

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我真不理你了。”

葛霄的呼吸急躁起来,半晌才开口:“就是,打架了……跟别人。”

“我看起来眼瞎是吗?”

他蔫蔫垂着头,含糊说:“跟我哥。”

汤雨繁起初还没反应过来此人是何来头,直到联系先前——他那个纹平安的傻冒表哥!

多大肚量啊,年前的仇还能留着年后报呢?汤雨繁挤出五个字:“他还健在呢。”

葛霄从她话里听出几分咬牙切齿,刚想笑,被汤雨繁一脑瓜崩给弹回去。

他没躲,真笑了,拍拍她搭在沙发上的胳膊,轻轻地。

大年初一去趟草莓园,中途听王佩敏跟钱正峰聊闲话,葛霄才得知他这位表哥最近似乎是挣了点儿钱的。

老话放在王胜闯身上都得改三改:饥寒窘迫起盗心,酒足饭饱也起盗心。

被这么一个人拦下,葛霄倒是不多惊讶。

王胜闯向来自诩仗剑天涯的侠客义士,此行目的也简单,要捡回上次丢的面子,这顿打葛霄今天非挨不可。

葛霄还没想起来到底是哪次让他跌份儿了,王胜闯就自顾自地说:“要么你让我把场子找回来——你要是不跟我聊,我只能去找那个女的聊了。”

他笑出一排黄牙,身上烟味臭得叫人恶心:“你马子啊?”

他想激怒他,但葛霄没法理解王胜闯为什么觉得这句话能激怒他,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给姑娘加上点儿**佐料,说出来就是叫人面红耳赤的侮辱,对方就会生气,会怕他们。

葛霄生不起来气,他只是庆幸自己现在不再是七八岁的小孩。

以前他看着他哥站在楼下举着台相机,拍他挨打,避无可避,现在呢,他甚至不用王胜闯再多骂第二句。

王胜闯没料到葛霄真的敢动手,出手不算快,给他留足躲闪空间,拳风蹭着脸刮过去,王胜闯刚要掴回去,被葛霄一胳膊肘重重砸了下来。

将近二十秒的眼冒金星,嘴里带了血味儿,王胜闯掰着他手拧,葛霄没躲,膝盖一顶,直接抓着他头往后面墙上擂,三下,一下比一下狠。

尽管王胜闯自认为混迹江湖,要动手顶多是打打群架,你踹我我踹你,你抡我我抡你,打得忘情忘我不分彼此,这么面对面的单挑,他破绽太多,占不着几分好。

时过境迁,王胜闯几乎都忘了这个瘦猴弟弟当年是怎么拿瓷片给他脑袋干开瓢的了,但被葛霄拿手肘卡住脖子的这一刻,王胜闯记起来了。

因为他脑袋破了。

第二次。

这太他妈屈辱了,他想挣扎,手在口袋里摸到指虎——原来买来吓唬人的玩意儿。葛霄垂眼往下看了看,但没躲,甚至没往后退半步,视线重新定回他脸上。

浑黄灯光,加上方才被狠狠砸了一下,王胜闯看东西都有些不聚焦。

模糊间,他看到葛霄面颊微微动了动,露出了一个类似于微笑的表情,声音很温醇:“怎么还是这么不经摔打。”

这一刻,他浑身的血冲到大脑,握着指虎的手抡了出去。

“伤到哪儿了?”

葛霄折起手臂,小臂上长长的刮痕,触目惊心。

“你不知道躲吗?”

“我不挂点儿彩,我妈狠不下心断了她哥的联系。”葛霄说。

汤雨繁顿觉一撮汹涌热气直往眼眶上涌,咽几下唾沫,哽得嗓子眼发胀:“那你……他家里人来找你麻烦,要付医药费怎么办?”

“不会,”他说,“他不会跟他爸妈说。”

“为什么?”

“因为跌份儿。”葛霄答。

“那你呢,你的医药费谁付?”

他愣了愣,笑起来:“非要这么说,他伤得比我严重多了。”

“他严不严重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吗,”汤雨繁抬眼瞪他,“我管你都管不住,还管他?”

“……对不起。”

汤雨繁觉得自己确实需要这句对不起,但不是现在,所以她只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脑袋瓜,担忧地追问:“他不会报复你吧?”

葛霄摇摇头。

他能打这个包票,倒不是对自己多有信心,只是在城南那几年这样的事太多了,以至于它不足为奇。

这话他没说出口,但她显然听懂了,声音轻得像羽毛,飘啊飘,又不知落在何处:“不要再让自己受伤,好不好。”

眼睫将目光扫落,葛霄此时才流露出细微的委屈,或因疼痛而皱起的眉。随后长臂一收,汤雨繁倒头栽来,脑袋磕到他锁骨,一片凹凸不平的硬邦邦,硌得她直咧嘴。

葛霄将下巴轻轻搁在她毛茸茸的脑袋瓜上,洗发露的香味叫人安心。他此刻像只虎爪脱险回到兽群的兽崽,浑身裹着熟悉的气味,方才稍稍收敛自己并不尖锐的爪,躺在地上滚两圈,再把受伤的地方露出来,**一地血。

汤雨繁觉得他似乎有些想流眼泪。

但已经长成大孩子的葛霄同学显然是不会再动不动就哭鼻子,尤其是在她面前。

他只是鼻子很酸,说:“你会管我的对不对?”

“……我哪次没管你。”

除了他搬走那次。

但汤雨繁当时并非没找他,她从一楼孙奶奶那儿套了话,知道他住在省人民医院,不大点儿一个小孩,自己很有主意,坐公交车跑过去。

无奈知道医院不知道哪栋楼,她还知道找白大褂,问在哪里治病?结果被医生认定为走丢小孩,带去了服务台,给她爹刘建斌打了电话。

刘建斌吓个半死,火急火燎赶过来,把孩子接回家,这次她爹没再轻轻拿起轻轻放下,而是动真格骂了她几句。

往后一个月家里看她看得严防死守,汤雨繁没再得空跑出去找他,慢慢地,连印象都模糊了。

好了,好了,再说下去就真有人要掉金豆了。汤雨繁想。

于是她挣扎两下,把自个儿掉了个面,哪管自己几斤几两,整个人压在葛霄的腿上,把重量全分担给他。葛霄要是说她沉,那她一定会掐他的脸。

汤雨繁气势汹汹,而后捧住了他的脸。

“非要拿自己换点儿什么,事是这么解决的吗?”她说,“我以后盯着你啊,再一声不吭闯大祸。”

眼瞧这事就这么轻轻揭过了,葛霄顺竿爬,声音闷在她怀里:“又不是我去找他的,是他追到我妈家楼下。”

嗬,他还委屈上了。汤雨繁没辙:“他堵你你跑啊。”

“跑没用,你没接触过他这种人,”他说,“只要我还在这儿,他就找得到。”

“那就走。”

葛霄倏地抬眼,看着她。

“离开须阳,走得远远的,走到他们看不着也记不住的地方去,”她拿指腹蹭过他眼下,一字一句,“再也不回来。”

空调室外机整夜轰鸣,每隔十分钟间断一次,又不知何时再次响起。隔着窗帘布,雨声再次淅淅沥沥响起,盖不住沉闷的心跳。

“你还真是,”葛霄拿额面贴着她肩头,“真是……一点都没变。”

“胡扯,”汤雨繁说,“我长高了。”

他嗓音难掩笑意:“嗯,长高了。”

怎么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这么不中听,跟逗小孩似的。

看来此人脸蛋肉今天终究是难逃一死,被汤雨繁揉来搓去,捏成面团,她哼哼道:“您老眼里我到底什么样啊?”

葛霄摘下她为非作歹的手,握在掌心,他力道很轻,像在抚摸一块陶瓷。

“我记得是在二年级,应该是下学期,”他垂下眼帘,摆弄她的手指,“语文老师布置了一篇作文,让写我最崇拜的人。写完第二天上讲台挨个朗读,很多人连崇拜是什么都不懂,写得那叫一个五花八门。”

他掰着汤雨繁的指头数:“父母、警察、家里养的大狗狗、小区保安、枕头旁边的泰迪熊——够异想天开吧?”

她笑了起来。

“当然了,最多写的还是爸爸妈妈。”葛霄说,“你知道我写的是谁吗?”

他那双眼睛是一寸滚烫的汪洋,海面无风,波涛却从未歇息,几近要将她吞没。

汤雨繁的呼吸如海风静止,却被他轻轻地、以一个包裹的姿态拥住,咬字很轻,极快地含糊念过两个字,姐姐。

拜葛鹏程所赐,亲情血缘之于葛霄如同海市蜃楼,看得见,摸不着。

每每王佩敏说手足之情大过天,父母舐犊情深,葛霄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当个屁放了。他从小就管同辈的兄弟姐妹直呼其名,连过年走亲戚的开场白,也得由王佩敏起一个“小霄,叫舅妈”的头。

这小孩是明事理的,谁对他好自己心里门儿清,崇拜十分纯粹,甚至没有贴切的理由。

无可否认的是,很长一段时间里,小汤雨繁已经代替妈妈成为他新的保护神——他的玩具被隔壁楼的小胖抢了,他姐姐就带着恬恬团泥巴坨子,势必要给他玩具抢回来,小胖嚣张又如何?双拳不敌四手。

他觉得姐姐很厉害,连给他涂的药水都是紫色的,他只涂过那种黄黄的、臭臭的药膏。

姐姐从不食言,这点就比妈妈好——妈妈几次答应去学校接他,他等得无聊,一个人围着校门口的电线杆直转圈,转上几千圈、几万圈,妈妈也没来。

姐姐还温柔,走黑路会牵他,戴手套会牵,三伏天还是会牵。

几次葛霄想抽出手,面对汤雨繁疑惑的目光,都快结巴了:我、我手黏。

汤雨繁咯咯笑:我手也出汗呀,要么你自己走嘛。

葛霄的手掌心在裤缝揩了又揩,才三两步追上去,轻轻捉住她的手指。

那么问题又回到范营提过的那句:人不是往低处流的水,那是什么?

曾经他觉得她像珍珠,偶尔也是一戳一动、不戳不动的小乌龟。而现如今,她门走不通就走窗户,雨燕似的从天而降,又拼命扇动翅膀,想将他叼出这片废墟,一字一句,说那你就走,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我们永远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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